晴川瞄瞄她,又瞄瞄我,忽地伸出一根手指:“蘇眉在那裏!”他指著對街的蘭柏偵探社。


    開什麽玩笑!


    真是有異性沒人性的東西!


    種種跡象表明,這位多年老友無法抵擋荷爾蒙的召喚,撇下我這迷途知返的主人,投奔敵國去了。最孰不可忍的是,她竟然深逆吾心的留下這兩隻活寶來招呼我……


    “一齊過去吧。”晴川說。


    “恕不奉陪。”我沒好氣。打量著屋內一切,不過是消失了個多月,竟就弄得狗窩一般,不會是睹物思人,將氣撒在這上頭吧。


    “為你準備了歡迎活動喔。”晴川繼續誘惑我。


    “不客氣。”我冷冷道。喪權辱國是怎樣來的?就是一開始貪了好處,給吃著上,漸漸被腐蝕,直至無法抵抗。


    “算了,不必管她。”安娜示意晴川跟她離開,“雖然她目前還是很重要,但很快就不是了。”


    “喂,你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蘇眉還沒有告訴你?”安娜笑得很開心:“你的傾城偵探社將會跟蘭柏偵探社合並,你們辦公的地方會搬到對麵去,蘇眉說對麵那間通爽得多。”


    被雷劈到了,我呆在當地,作不得聲。


    “還有。”安娜笑吟吟的:“蘇眉還特邀我擔任貴偵探社的法律顧問。”


    我知道,某人知道我難過的時候會難以自拔,所以總會準備好一些突兀的心靈治療藥。


    但不得不承認,本次藥劑效力過猛,我難以消受。


    安娜的“好消息”令到我幾乎當場吐血。


    但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能力就是審時度勢,一個人跟全世界對抗可以,但千萬不要跟自己最親密的人賣弄原則。


    因為很多時候,你會發覺他們比全世界還重要。


    那晚我不但過了對家,承認了事實,還喝得爛醉。


    醉眼之中,竟然覺得這間確然比原來那間更好。


    如蘇眉所說,從此我們擴大了空間,增加了人手,擴大了經營範圍,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成為超一流的偵探社作準備。


    我不住點頭,最後頭一歪,挨住磨砂玻璃內牆滑下半身。睡倒之前一直在想:這樣刻意低調實質張揚的裝修風格,不會是安娜的主意吧?


    蘇眉給我新的環境,新的合作夥伴,新的委托。


    如果我再對過去戀戀不舍就太過分了。


    開始積極的投入新生活當中。


    人就是在遭受不斷的打擊之後日益強壯的,我覺得自己適應得很好。


    直到無意中看到那個報道。


    關於某知名醫學教授的論文涉嫌虛假數據的報道。


    其中有這麽一段小字:“對於該論文中所采用的醫學數據,醫學權威們認為有弄虛作假的嫌疑。從未發現的新血型以及抗體,可能引起全球瘟疫的危險病毒源,對醫學界是一個重大的發現,然而卻因為研究個體的消失而無法證實。這究竟是人類的悲哀呢,還是科學的悲哀?”


    這篇報道關於那種危險病毒源引起的病況跟我所蒙受的實在太相似了!


    隨後,那位醫學教授不堪忍受輿論壓力,宣告這篇論文並非出自他手,而是出自已故著名傳染學權威某醫師之手。他受老友臨終所托,將此文公諸於世。


    醫師的名字令我無法忽視,這正是當日主持解剖黃雲希屍體的醫師。


    我登門造訪這位倒黴的醫學教授。


    知道我的來意時,他變成驚弓之鳥,隻一力推托這篇論文除了假他之手進行發表外,與他本人無關。


    有些人在麵對無法克服的壓力時,會將自己的原則感情立場統統拋棄,這位教授無疑也屬於這一種。


    我盡量溫和的說:“論文裏麵指出可能發生的病例曾經發生在我身上,得到那種珍貴血清治療而活命的人是我,我想我有權知道真相。”


    “喔?”教授驚愕的瞪著我,一臉不可置信的神色,忽然間氣憤起來:“居然真的有這樣的事!”他怒目視我:“你們害慘了我們!”


    拜訪完有點神經質的教授,我登上了“藍色子彈”列車,一直找到當日我登上列車的那節車廂。我戴上薄薄的橡膠手套,小心的沿著車門的金屬扶手摸索。終於讓我找到那個尖銳的突起,手套被刮了一下,登時破了個洞。大概是扶手出廠時就帶上的瑕疵,不過凸起半厘米左右,鋒利如刀尖。細細看來,尖端稍微帶點黑色,表層電鍍的顏色已經褪去,上麵不知剮過多少東西。


    我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當日就是靠在這裏,讓這個東西刺了一下吧。之前黃雲希一定也經過這節車廂,同樣的被刺傷,他身體裏的血液通過這個東西傳播進我體內。他是來自二十年後的未來人,他的血液是當今未曾發現的新型血,血裏的抗體也是現代人不具備的。原本是進化優異的免疫係統,進入我的體內卻如狼入羊群,輕鬆肆意的侵入了血液細胞,勢無可擋。


    當日雲希如若不出麵救我,我是死定了,現今科學根本沒可能即場研製出來自未來的細胞侵害。他所救我的血清,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身上的血提煉出來的。


    隻是他為什麽要救我呢?我於他來說,一直都隻有破壞沒有建設。真是一個難以勘破的難題。


    直到我找到那家給雲希提煉血清的科學實驗室,難題才得到解決。


    實驗室的主人是個矮矮胖胖的長得好似土撥鼠的年輕人,臉上帶著終年不見陽光的灰白,談及雲希的時候,語氣很明顯有著濃重的不甘和淡淡的嫉妒。


    “他用槍威脅我!”他生氣的說:“而且現在還沒有付錢!”


    “喔,我代他道歉!”我給他一疊鈔票。


    “你是他女朋友?”對方那種嫉妒更明顯了。


    我搖搖頭:“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要救的人就是你?”他驚叫起來:“不可能!那小子說他要救的是他心愛的人的老媽!”忽然突發奇想,“難道你去韓國整過容了?”


    “……”我站起來,“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等一下!”那家夥在背後喊住我:“那小子怎樣了?我可不希望他給我惹上什麽麻煩。”


    “你放心!”我往外走,淡淡說:“他永遠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他在這個世界消失了。”


    我一直往外走。


    發現兩旁的街道很熟悉,很容易就找到了當日暫時棲身的小旅館,還有那家小小的地下酒吧。


    我走進去,今天的電影放的是“情歸巴黎”。一套不算很爛俗的愛情片。


    坐下來,對老板說:“來一杯‘晴止星沉’。”


    “什麽?”老板一愣,忽然認出是我,眯眯眼睛笑了。


    將飲料送上來時,他問我:“那天被抓的男孩子怎樣了?”


    我有點不耐,為什麽每個人都跟我打聽他怎樣了,我又不是他的什麽人!


    老板看著我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他不是壞人。”


    是,他不是壞人。隻有我是。


    喝了一口飲料,幾乎吐出來:“老板,味道不對!”


    “哎喲,忘了具體配方啦,那麽久的事情。”老板笑嗬嗬的說:“我再給你調一杯。”


    “算了。”我又喝了一口,“其實現在這種味道也還不錯。”


    “真的嗎?”老板興奮的說:“可以放到餐飲牌上作為新品種推出嗎?”


    “換個比較容易記的名字吧。”我客觀的說。


    “也是,那麽稀奇古怪的名字誰知道!”


    不過,話也不是那樣說。說不定,二十年後,這杯飲料會因為它的預言作用被載入飲料史冊。


    整個下午,我一邊喝著飲料,一邊看著老電影,一邊發呆。


    片子接近尾聲,男主角對女主角說:“送你回家?”


    優雅自信的女主角嫣然一笑:“我坐飛機回家。”


    嗬,雲希雲希,你坐什麽回家?


    仰頭將微苦帶酸的飲料一飲而盡。


    什麽心愛的人的媽!雲希,開什麽玩笑!


    走到街上,落日將影子拖得很長,每個人的背影無形帶了點疲憊,那種從骨子散發出來的倦意,很容易令人妥協。


    我慢慢的想:其實晴止也算是個好名字。


    如果我有一個女兒,或許會給她起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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