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見原來是這麽回事,都略顯尷尬的笑了笑,但還是對結婚送棺材這種詭異的事情心有餘悸。


    大約等了十分鍾左右,吳村長說差不多了,然後帶著我們出了門,沿路向前走了幾十米,就看到前麵的站著幾個人。


    其中一個頭戴深色氈帽,身穿大紅色的中式喜袍,一看打扮就知道是新郎。


    在他身後是一頂四人抬的小花轎,做工相當考究,旁邊還有一個胖乎乎的媒婆,再後麵是四個小孩,扮作童男童女的樣子。而在新郎前麵的則是兩個身著長袍的男人,手裏各自提著一盞紅燈籠,像是準備當先引路的樣子。


    這時候迎親的隊伍終於開始移動了,走在最前麵的果然是那兩個提燈籠的人,新郎和其他人隨後跟上,但卻沒有任何人說話,就想在演一出啞劇。


    吳村長小聲告訴我們,這也是當地的習俗,和送棺材一樣,已經不知道傳了多少代了。


    我們幾個看得大氣不敢出,本來半夜三更的結婚就夠邪門的,現在這迎親又如此詭異,尤其是那個濃妝豔抹的胖老婆子,一直不停地圍著花轎跳來扭去,雖然樣子十分滑稽可笑,可我們看在眼裏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隻覺得背上陣陣發涼。


    新郎他們就這樣默默向前走著,奇怪的是這隊人並沒有直接去新娘家,而是繞著村子而行。漆黑的夜色中,隻見那兩盞紅燈籠晃來蕩去,猶如鬼火般搖拽,看得人直發毛。


    兜了一個大圈子之後終於來到一棟四層的小樓前,這裏應該就是新娘家了。從門口望進去,隻見裏麵的院子著實不小,恐怕得有兩三百個平方,看來這家還是村裏的大戶。


    我發現先前送聘禮的隊伍竟然還停在門口,他們見到新郎的隊伍來了之後才在鞭炮聲中抬著箱子、簍子和棺材魚貫而入。


    我們在吳村長的帶領下,也跟著進了門,就看樓上樓下從廳堂到廚房點著數不清的紅蠟燭,這倒稍稍讓我們感到有了一些喜慶的氣氛。


    可是很快令人疑惑的事情又出現了,既不見新郎到堂內拜見嶽父嶽母,也不見女方叫誰來迎接嬌客,眾人就這麽一言不發直愣愣的戳在院子裏等。


    過了好一會,隻見新娘披著大紅蓋頭,渾身紅衣紅褲紅襪,由一個男人背下樓來,前麵由另一個年紀稍輕的男孩提著燈籠引路。


    新郎也不上去迎接,目送那男人將背上的新娘塞入花轎,接著在鞭炮和鑼鼓聲中,迎親的隊伍像剛才一樣死氣沉沉的朝門外走,啞劇繼續進行。


    隊伍出門之後拐向另一邊,走出不到一百米就來另一棟小樓前,這裏便是新郎家。雖然高度也是四層,但建築的格局卻與新娘家大相徑庭。


    進門之後,裏麵不是院子,而是一個寬大的天井,最上層的欄杆處垂滿了大紅綢,一直拖到地麵,天井的回廊掛著十幾盞大紅燈籠,廳堂內外已經來了幾十個賓客,談笑風生,很是熱鬧。


    在內堂的正麵擺著一張香案,鋪著繡有龍鳳呈祥和富貴牡丹的紅色桌圍,上麵擺著銅香爐、五穀和兩盞粗大的雙喜字大紅燭,頗有些古意。


    我心道,就是嘛,這還像個辦喜事的樣子。但隱隱仍感覺哪裏不對頭,似乎缺少了什麽東西。


    那老婆子掀開轎門,兩個童女上前,將新娘攙了出來,和新郎並排站在堂前的走廊上。吳村長告訴我們拜堂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於是大家便和一眾賓客擠在廊下觀禮。


    果然,沒過幾分鍾,內堂裏走出一個矮胖的男人,朗聲叫道,良辰吉時已到,行正婚禮,請新人登堂!


    這一嗓子喊的中氣十足,立時便蓋住了廳堂內外的喧鬧聲,賓客們馬上不再說話,把注意力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接著兩個童女攙扶著新娘在眾人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到內堂的香案西側,同時兩個童男伴著新郎來到香案的東側,分立站定。


    隻聽那矮胖的司儀又朗聲叫道,行拜天禮!感謝上蒼撮合美好姻緣!


    婚禮進行到這會兒,我心中猛然醒悟,終於發現缺少的是什麽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這是連小孩都知道的程序,可無論新郎還是新娘,他們的父母到現在竟然沒有一人出席這麽重要的儀式,這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怪事。


    不過我現在根本沒心情去理會,更對這場婚禮沒興趣,正打算找個地方透透氣,卻發現老煙槍正蹲在旁邊的不遠處的柱子邊上抽著煙,樣子呆呆的。


    我擠出人群,走上去問道,煙哥,你怎麽了?


    老煙槍抬起頭來一愣,見來人是我,便說,沒啥,不想摻合那事,就出來抽根煙兒。


    我見他滿麵愁容,於是問道,煙哥,這幾天我一直看你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家裏有什麽事兒?


    老煙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沒有,看你說的,哪有那事兒啊。


    我看他言不由衷,又說,煙哥,咱們好歹也是兄弟,有什麽不能說的?你可是有家有口的人,我可不相信你純粹為了發財跑到這裏來冒險。


    老煙槍看了看我,隔了半晌才點點頭說,彬子,你猜得不錯,俺家裏的確出了點兒事。我兒子他……他得了慢性腎衰竭,醫院說除了換腎沒別的辦法,我和老婆都是農村出來的,每個月工資加上存的那點兒錢,現在連血液透析都快供不上,唉……為了孩子,無論如何我也得拚這一把。


    我一聽是這種事,知道自己幫不上忙,隻好安慰了他幾句。


    老煙槍點了點頭說,彬子,咱們幾個銀裏就數你最實誠,哥托你個事兒,這次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回不去,以後家裏有點兒啥事兒,你就伸把手,行不?


    我聽他越說越不成話,趕緊道,煙哥,咱努把力找到寶藏,孩子不就有救了嗎?怎麽說到這份兒上了?


    老煙槍剛要答話,卻聽到背後有人叫著我們的名字,轉頭一看,隻見吳村長和周涵、李雲濤在招呼我們入席,原來婚禮已經結束了。


    我們隻好走了過去,暗地裏把薤葉芸香塞在舌頭下麵。


    這時候其他賓客已經陸續落座了,吳村長便安排我和周涵坐在一席,李雲濤和老煙槍在旁邊那席。


    坐好之後,主人家便開始上菜,隻見那十幾隻碟子裏春色正濃,一片綠油油的,還是見不到半點兒葷腥,不由得胃口大減。


    過了一會兒,新郎和新娘便出來敬酒。這裏的習俗倒挺實誠,各桌也不派代表,就這樣挨個敬下去,新郎陪飲,每人一杯。


    很快,他們就敬到了我們這一桌,周涵喝過之後,我端起自己的酒杯,說了句“白頭偕老”,剛要和新郎對飲,指尖卻突然一滑,杯子失手跌落下來,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臉上一紅,暗罵自己在這麽多人麵前出醜,忙說,對不起,對不起,看我毛手毛腳的。


    新郎新娘並不在意,又重新倒了一杯遞到我手裏。


    這次我加了小心,雙手穩穩的端起杯子,往唇邊送去,就在杯沿兒即將沾唇的瞬間,我隻覺得腦中昏了一下,接著渾身一顫,酒杯再次失手打在地上!


    第七章 失蹤


    這下不光新郎新娘,就連鄰近幾張桌子的賓客也全都停住了筷子,紛紛轉頭看向我。


    我窘得滿臉通紅,真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就在這時,身後一個聲音說道,來,我喝個雙份兒吧。


    我轉頭看去,見說話的人竟是老煙槍。新郎新娘隻要敬酒有人喝就行,倒也並無異議。


    老煙槍走上前來,端著自已的杯子一飲而盡,接著又從新娘手中接過另一杯酒,在眾人的叫好聲中仰起脖子又灌進了嘴裏。


    他喝完這兩杯之後,突然口唇微張,一副要嘔吐的樣子,但卻努力克製著,臉上不停地抽搐,表情顯得十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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