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恩的底細問起來卻是出乎意料的好打聽,甚至不用私下仔細打探,靜嫻隻是問了問福全,便知道了趙恩在內宮中的這一生,這倒不是因為福全消息靈通,隻不過是趙恩的地位太過超然,後宮的宮女內監們口口相傳,多多少少都知道些,起碼要記得這位堪稱老祖宗的前輩是絕不能得罪的人物。


    如今雖算得上國泰民安,天下太平,一眼看來一派的太平盛世。但實際當朝從立國至今,滿打滿算也隻不過經了三代帝王,前朝戰亂之中起事的聖太祖,先帝,以及當今的宣啟帝趙尚衍,立國至今恰好剛過百年。聖太祖的身子很是康健,八十餘歲的高齡退位後還當了兩年的太上皇才因病而崩。趙恩便是在太祖成為太上皇前才不知因何機緣得了太祖的青眼,把他一個普通的小太監帶在身旁□了一陣,徑直扔給了自個的兒子,當時的太子,也便是先帝。


    而對先帝來說,有這樣一個太過強勢,英明神武的父皇對他卻算不得什麽好事,近三十年在父皇眼下小心翼翼的太子生活,消去了他全部的激昂與意氣,即便是等得太上皇駕崩,先帝登上皇位終於大權在握,也並沒能讓他一朝奮起大展雄圖,而是依然一如既往的中庸治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也正是因為先帝無為而治的三十餘年,才一日日的放縱權貴國戚,讓太祖本已壓下開國勳貴漸漸的坐大,埋下了今朝先有衛氏之亂,後有賀氏幹國的禍端。


    不過也多虧了先帝的好性子,趙恩才能有幸好好的活著,不但聖太祖在時,先帝對自己父皇給下的趙恩不敢輕慢,甚至在得登大寶後,也未對趙恩如何,反而更是寵信重用,甚至傳言處理朝政時也常會聽聽趙恩的諫言,趙恩這名姓,也是那時賜下的。若不是因有前朝宦官幹政的教訓,聖太祖下了不許內監掌政的聖諭,簡直就不遜與前朝的中令。


    說起來,趙家之人倒都算長壽,直至耄耋之年才無疾而終的聖太祖自不必說,便是先帝也是古稀之年而崩,先帝逝後,朝堂很是亂了幾日,最終還是在剛剛成為了太後的裏應外合之下,廢了原先的太子,擁立了生母卑微,本隻是一並不受寵的庶出皇子趙尚衍登上了皇位。新帝即位後,趙恩便辭了總管太監之職,自請去看守王陵太廟,為太祖先帝守靈,一直到了衛氏之亂之後,卻不知是什麽緣故又回來成了鳳儀宮的掌事的太監,聲名不顯,這般又是近十年。


    聽完了福全對趙恩的介紹,靜嫻慢慢點了點頭,沉思著擺了擺手,可福全卻並未如想象般退下,而是接著恭身問道:“主子恕罪,隻是小人有一事不明卻想向您請教。”


    靜嫻抬頭,看了他略點了點頭:“說。”福全依然頭也未抬,說得簡練:“不知望秋姑姑是犯了何錯被罰進了浣洗局?還請主子明示也好讓我等引以為戒。”


    靜嫻聞言起了幾分趣味,這算是第二次了,上次讓他去趕何氏時也是這般,說不上不敬,卻明明白白的表現出了自己的不讚同,透著種靜嫻很熟悉的,自小便常常在父親與夫子身上感受到的,那股子文人式的清高自矜,隻是這態度在父親與夫子身上看見很正常,放在一內侍身上就實在奇怪了些。靜嫻挑眉,看著他慢悠悠的開了口:“不忠。”


    福全渾身一僵,頓了片刻跪地答應了一句:“是。”


    “哪怕宮人奸懶饞滑,我都並不如何在意,隻是不忠的下人,卻是無法容的下的。”靜嫻垂眸看著他,語氣平淡:“既說了要引以為戒,便更要記在心上。”


    福全躬身,答應的倒是恭敬:“小人記下了。”


    等他起身後靜嫻笑了笑揮手遣退了他,心裏倒是不禁起了幾分思量,當初剛進宮時自己便從係統裏知道了,福全和望秋忠心值都不上六十,並不忠於她。不過望秋未過久便漸漸露了馬腳能看出是賀貴妃的人,福全便不同,素日裏沉默寡言,這一陣子留心下來當真是沒做過一件失本分的事情,再想想何氏那會和剛才說的這幾句話,倒也確實不像是旁人派來的,這人倒當真有些奇怪。


    靜嫻想了一陣不得其解,也便並不在意的將這事拋到了一邊,起身伸了個懶腰,叫上綠柳打算去園子裏逛逛,這時候雖說剛到夏末,秋老虎才剛剛顯出了威力,天氣依然燥熱的很,但自入宮便一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今名為禁足,其實卻是好不容易才有了可以休息的時候,靜嫻的興致很是不錯,讓宮人在後花園林中的方亭裏擺上了茶果熏香,四時點心,悠悠然閑坐著感受這樹蔭微風,很是怡然自得,若不是怕趙尚衍也派了人在未央宮裏,不敢表現的太過,她簡直想召幾個樂師舞姬來歌舞一番消磨時日了。


    隻是其餘的宮人顯然不能理解為何剛剛被禁足,且還被奪去了執掌後宮之權的主子為何能能如此安心,但有剛剛出事的望秋擺在那裏,也都越發的謹言慎行,一個個低眉斂目不敢多言。不過綠柳便顯然沒這顧忌,靜嫻這時也有了心情,便讓綠柳坐到了她身旁細細與她說了自己當今的形勢,畢竟如今宮中,綠柳綠杏是她唯一能放心倚靠之人,尤其是綠柳,日後更會是重用的親信,自然是讓她越聰慧,明白的越多越好。


    綠柳聞很是驚詫,在旁皺起了眉頭:“竟是這樣,奴婢本還以為皇上是當真喜愛小姐呢。”


    “怎會,莫說他本就對我無絲毫情意,便是真有了些又如何?”靜嫻輕輕搖了搖頭:“看看如今的衛皇後,便是前車之鑒,即便那般的恩義情分,如今不也隻能照樣瘋瘋癲癲的困在鳳儀宮?”


    綠柳一聲歎息,滿麵的同情:“這麽說皇後娘娘也真是個可憐人,從小便對還是不受寵皇子的皇上情根深種,長大成了皇後卻眼睜睜的看著皇上滅了自個的全族,也難怪得了瘋症。”


    “當初的皇上本就是衛家扶上的傀儡,就是為了日後方便篡位擁立的。皇後明明知道卻還這般一廂情願的覺得皇上也會一般對她,甚至還在那會去助皇帝一臂之力,這又能怨得了誰?”靜嫻卻說得冷漠:“若當真癡戀皇上,便該一心站在自個親族那邊,等的衛家完完全全掌控了朝政,到那時無論皇上退位成了親王還是接著做他的傀儡,都隻能接著討好皇後,裝上一輩子的伉儷情深!又何至於到了當今這地步,還連累了自個親族全滅,本該受盡寵愛的長公主成了這副樣子。”


    綠柳因靜嫻這番言辭很是震驚,似未回過神般怔怔的看著自家小姐,片刻方愣愣的開了口:“可,可是,皇後那時是一心愛慕皇上的,一般誰又能對自個的心上之人使出這樣的手段呢。”


    “是啊,皇後不能,皇帝卻能做得出!所以如今是皇上掌控了天下,至多也不過是等的大權在握後,做主不虧她身為皇後該得的份例罷了,這就算得上記得舊情。”靜嫻嘴角帶了絲嘲諷的笑,目光悠遠的看著遠遠隨風顫動的枝木,語氣幽幽:“便連嬤嬤自小都讓我記住,不論是誰,這一時的情分是最靠不住的東西,便是再愛慕,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這情分上,也隻能聽天由命了,更何況,那還是皇帝。”


    綠柳一陣沉默,半晌似是回過了神,憂心忡忡的問道:“那小姐可怎麽辦才好?皇上是那樣的人,咱們這會還禁在未央宮裏。”


    靜嫻笑笑安慰道:“無事,禁足倒是好事,避開了風口浪尖,隻是這好日子也過不了幾日了,便是有名無實,衛皇後這鳳位也做不了幾天了,等得皇後被廢,賀貴妃越發勢大皇上便該讓我出去了,畢竟此時這後宮裏還沒有比我更適合與貴妃相製的妃嬪,安穩日子過不了幾天,到那時才真該小心。”


    綠柳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答應著,神色裏卻還是帶著些迷茫無措,靜嫻看著她心中略笑了笑,綠柳還是太小了些,又從未經過什麽大事,終是太過稚嫩。不過小倒是也有小的好處,心性還單純著,如一張白紙般好抹畫好調/教,日後才會打心眼裏支持讚同她會越發與普通妃嬪不同的作為,若是早已知事的綠茗,聽了她剛剛這一番的大逆之語,可不會和綠柳一樣接受的這般快,其實這也正是她特意帶綠柳進宮的打算,現在看來倒是不錯,至於為人處事之類,綠柳天賦不笨,日後慢慢學著便是。隻可惜望秋暴露的早了些,她雖來意不正,素日理事手段卻是很不錯的,若不是賀貴妃著急了些,綠柳倒是能多跟著她學學。


    靜嫻隨意的亂想著,又忽的想到了趙恩若她當真那般心疼長公主趙煙兒,這兩日應也該派人往來央宮裏找她了,她雖說禁足卻也隻是對她與宮中諸嬪妃來說,偌大一個未央宮,都算起來近百人的日常用物,燒火的柴木,消熱的水冰,便隻是每日裏吃的菜蔬食量都不是小數目,總要有人送進來。若趙恩想,憑他在宮裏當了幾十年總管太監留下的關係人脈,給她傳些消息還是輕而易舉的,靜嫻現在倒是當真需要趙恩的幫忙,隻是不知他那到底做的什麽打算。


    趙恩並未讓靜嫻等太久,不過幾日便真的派了一小太監到她這兒傳了話,當日所言若淑妃娘娘答應,趙恩自會此時為您添些綿薄之力。這事對她來說,利是遠遠大過了一個趙煙兒可能帶來的麻煩,靜嫻自無異議,當即答應。趙恩也很是幹脆,自這之後三日一回,定期派人進來向她稟報後宮局勢,幾十年的積累當真是不可小覷,靜嫻足不出戶隻從趙恩的得知的消息,竟然絲毫不比原先未禁足時知道得少,甚至更是準確精細!這勢力也不禁讓靜嫻暗自咋舌,甚至已在估算著,隻趙恩一人對這後宮的掌控度說不得也能到了百分之十以上。


    不過就算如此,係統此時也並未將趙恩對後宮的掌控度加到她的頭上,最新的主線任務裏,掌控度不但未增,反而因失了執掌後宮之權慢慢跌到了百分之六,好在靜嫻也並不著急,隻一麵在未央宮修身養性,一麵慢慢準備著,等待時機。從趙恩傳來的消息看,因原本新起的她被禁足,前朝裏廢後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賀貴妃一家獨大,在後宮真是風頭更勝往昔,幾乎像是馬上要入主中宮。


    而接下來的發展似乎也證明著一切,宣啟二十九年冬,趙尚衍下了聖旨,原貴妃賀氏,德行具佳,冊印晉為皇貴妃。隨著這道讓後宮震驚的聖旨,相較之下靜嫻卻是絲毫不引人注意的以同慶之名免了禁足。


    隻是剛剛解了禁足的靜嫻還未還得及做什麽,成了有了副後之稱的賀皇貴妃,也還沒等到皇後衛氏被廢,整個後宮便又緊接著被忽然響起的喪鍾震出了不小的波瀾。


    鳳儀宮皇後衛氏,久病不愈,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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