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之人?”念語聞言一愣,像是還沒理解這話,麵帶疑惑的重複道。


    靜嫻點點頭,麵色認真:“我記得你曾說過,淡然與不在意隻是因無可奈何,所以說若是可能,你也並不想這般在後宮庸庸碌碌,古井無波的過這一輩子,可對?”


    念語沉默片刻,慢慢點了點頭,卻又帶著苦笑:“是,可都已進宮,又有什麽若是可能。”


    “若是真的可以呢?”靜嫻追問著,麵帶肯定。


    “這世間可從未聽說宮妃還能二嫁的。”念語也皺眉看著靜嫻,頓了頓,麵頰竟忽的泛出了一抹微紅,低頭說道:“何況世間也再無第二個落拓公子,若不能兩心相印,宮外宮內又有何區別?”


    靜嫻不想得念語竟想到了這兒,一時倒起了些無奈,不知該說些什麽,說實話在她心裏倒一直覺得那落拓公子雖對一妓子算是有情,但為一女子生生逼死了含辛茹苦將自己養大的寡母,即便並非本意,這樣的行為也著實另人不齒。


    但對著從小便對落拓公子崇敬仰慕,幾近癡迷的念語,靜嫻很明智的沒有說出自己的心聲,隻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調笑了一句:“我知在你心裏那落拓公子便是世間一等一的好男兒,旁人再比不上的!”


    這調笑倒是讓念語嬌羞的低頭不語,接著有些尷尬的岔開了話題,好在因提起了落拓公子,念語倒像是忘記了剛才的“賞花人”一說,靜嫻也就不在提起,畢竟她要做的是這般亙古未有之事,成與不成還不一定,倒也不用這會先說出來。


    因為方才福全傳話趙尚衍午後會來尋,靜嫻也就並未帶的太久,又和念語閑話幾句便起身回了未央宮,在收拾好裝扮等著趙尚衍過來的這段時候裏,靜嫻倒是在心裏琢磨起了往後這一段日子要表現的態度,畢竟若想真的騙過了賀國公,皇上這段時間這放鬆之下貪圖淫逸的樣子怎麽也要做足,起碼要讓賀國公不能肯定,半信半疑。


    那麽麵對這樣的皇帝,自己該怎麽樣才最好呢?做個賢妃日日勸諫,還是接著不諳世事,毫不知情?不,說得太多會讓趙尚衍想到像是衛賀兩妃,太單純毫不在意也不甚妥,這賭實在要好好斟酌斟酌,這麽想著靜嫻麵上卻忽的露了抹笑意,忽的覺著自個也真算是步步小心,處心積慮。


    便是這時趙尚衍的依仗也進了宮門,靜嫻理理思緒,帶著歡喜溫婉的麵容站起身迎出了宮門,剛還在朝堂之上發了些天子之威的趙尚衍這時麵色倒很是溫和,與迎出來的靜嫻靜嫻一並進了內殿,帶著笑問著:“魏九應已和你說了,下月要去合德?”


    “是,臣妾知道。”靜嫻答應著,適宜的表示了些疑惑:“隻是,皇上怎忽的想起去合德了呢?靜嫻幼時聽父親說過,合德行宮是前朝末帝驕奢淫逸,不顧黎民百姓的明證呢。”


    趙尚衍倒也並沒有責怪她這有冒犯之嫌的話,反而笑容爽朗的開口說道:“你父親說得不錯,可朕又不是要再建一個合德,既已建成,由著它在那朽壞可也算暴斂天物了,物盡其用豈不更好?”


    於是靜嫻便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麵帶雀躍:“是,這可好了,聽聞那合德行宮很是雄偉奢華,臣妾也能去見識見識了,不知皇上要帶哪幾位姐妹去?”


    趙尚衍慢悠悠的品了口清茶,隨意說道:“莊婕妤與方嬪都帶著皇子,離不得母妃,自要跟著,旁的就都憑你安排吧。”


    靜嫻答應著,又接著與趙尚衍氣氛和樂的談笑了幾句,便又聽見了門外宮人的稟報,大公主在外求見。


    煙兒?兩人聞言皆是一愣,趙尚衍也忽的坐直了身,毫不猶豫的說道:“請進來。”


    門外確實是煙兒的身形,一身淡羽色的宮裝倒是消去了些麵上的冷漠,看著坐在榻上靜嫻與趙尚衍行到不遠立住,竟略福了一禮,雖許是不常做姿態並不十分優雅熟練,但確實是真真切切的行了應有的禮節!


    這一來不說趙尚衍,便是靜嫻也很是詫異,一時幾乎有些不知所措,好不容易才反應了過來,忙起身將煙兒帶到了趙尚衍身旁,笑著說道:“煙兒今日怎麽來了,可是想見你父皇?”


    煙兒雙眸明亮的仰頭看著趙尚衍,沉默一陣,忽的點了點頭。趙尚衍愣了片刻,也露出了安撫的笑容,伸手拉住了煙兒的手將她引到了自己身邊坐下,雖然沒說什麽話,靜嫻卻能明顯的看出趙尚衍此時很是愉悅,眉眼裏都透出了滿滿的溫和。


    靜嫻心裏雖然暗自詫異煙兒今日這奇怪的行為,但看著趙尚衍此刻這享受天倫之樂般的表現,也識趣的沒說什麽,隻是又出去吩咐宮人送上些煙兒平日愛吃的茶果點心一類,之後便安靜的在一旁坐了下來。


    煙兒雖然還是沒有說話,但卻對她父皇偶爾的有關日常衣食用物一類的詢問,都會給出點頭搖頭的反應,趙尚衍喂得親手剝了皮的果子也很是聽話吃了下去,這表現實在是比平常一言不發甚至淒厲尖叫乖巧了太多,趙尚衍即便心內還有些懷疑,這時卻也依然扮足了慈父的架勢,笑著問些平日瑣事。因為煙兒的配合,漸漸趙尚衍也幾乎完全放下了心裏的疑惑,像個一心喜愛女兒的父親般陪著幼女閑談言笑著,不同於趙尚衍以往對靜嫻故意的親近隨意,這時的屋內透出了真正其樂融融的祥和。


    靜嫻坐在一旁,偶爾說幾句配合的閑話,更多時候則是安靜的看著乖巧的煙兒,麵帶欣慰。心裏卻是忽的想起了係統裏已有些日子的“長公主的心願”這一任務,當初因為煙兒性子實在難測,加上這任務並不影響主線進度,時間長了靜嫻也就幾乎忘了這支線任務,這時看了煙兒這異常的行為,卻是忽的想了起來,看這樣子,煙兒莫不是想要自個完成心願了?可直到現在,靜嫻還沒能肯定煙兒的心願到底是什麽,難不成真的隻是和趙尚衍父女情深?


    不過不管煙兒到底是怎麽想的,她今日的所作所為,卻是讓趙尚衍實實在在的彌補了些他對真愛衛皇後那微妙的懷念和愧疚心理,因此等到他將煙兒送回了寢宮,離開未央宮時很是滿意,帶著悵然對送他出來的靜嫻說道:“煙兒在你這,很不錯!”


    靜嫻麵色也有些迷惘,似乎不是很肯定的說道:“臣妾慚愧,一直沒法子勸公主放下心結,素日裏活潑些,若臣妾料想不錯,這應是趙公公去前勸了公主,過了這麽些日子,公主自個也想明白了的緣故。”


    這話半真半假,趙尚衍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解釋,接著又拍了拍靜嫻肩頭,麵帶滿意:“趙恩不錯,卻也多虧了你這母妃日日照料,煙兒能有這幾分乖巧鮮活氣,朕也該賞你!”


    靜嫻便釋然的笑著:“皇上高興便好!”


    送走皇帝之後趙尚衍也並未食言,緊接著就讓魏久行帶著大批珍稀的玩物擺件賞到了未央宮,靜嫻看了看單子,除了些貴重的金玉珠帛外,還有許多外邦進來的新鮮小玩意,不算珍貴卻勝在驚奇,顯然是賞給煙兒玩賞的。


    靜嫻帶著笑容讓綠柳送走了魏九行,便帶著這些新奇的小東西去了偏殿,見到了這時正沉默的看著聲律啟蒙的煙兒。


    靜嫻慢悠悠的上前行到了煙兒身邊,剛才還很是乖巧的煙兒這時卻恢複了以往的怪異,對靜嫻的接近視而不見,靜嫻瞧了眼煙兒手裏的書,按下了書頁,輕聲問道:“怎忽的想通了,知道討好你父皇?”


    煙兒鬆開了拿著書冊的手,抬頭看向靜嫻卻沒有絲毫反應。


    靜嫻這時倒當真很想確定煙兒的心願到底是什麽,想了想幹脆直接開了口:“煙兒你到底想做什麽?不能和母妃說麽?我會幫你的。”


    說著這話的靜嫻態度很是認真,煙兒睜著明亮的眸子看了她片刻,咬著下唇,似乎有些猶豫,接著卻還是搖了搖頭,看樣子不說的意誌也很堅定。


    靜嫻見此也不勉強,隻是微微笑了笑也在一旁坐了下來,溫柔開口說道:“好,不想說便不說吧,不過雖說有你母後的情分頂著,但你若是想和你父皇親近隻這樣還不夠,起碼要會笑笑,會說話,還要會用你這漂亮眸子孺慕的看著他。”


    按靜嫻的打算,係統任務是讓自己幫助趙煙兒達成心願,而無論煙兒最終的目的是什麽,此刻卻是明明白白的表現出了想要和趙尚衍親近的意願,那便先幫著煙兒總無差錯,更何況煙兒現在這意願對靜嫻來說很是輕易且又樂見其成。


    煙兒這時倒當真在用這雙很是漂亮的圓亮雙眸看著靜嫻,隻是透出的目光不是孺慕,而是些思量和懷疑,過了一陣,像是打定了主意,煙兒點頭的用時還聲音啞澀的答應了一字:“嗯。”


    漂亮又懂事的孩子總是會得大人喜愛,煙兒唇紅麵白,眸子黑亮,毫無疑問長得絕對算是漂亮,以往很不懂事的性子今日也忽然異常的很是聽話,靜嫻心裏自然也煙兒對生出了些喜愛之情,見此更是輕鬆的笑了笑,像在家時哄清樺一般彎腰撫了撫女孩的發髻:“那煙兒從今天起開始說話好不好?”


    煙兒張張嘴,還是有點艱澀的說了一句:“好。”


    靜嫻見狀便笑得更是歡快,又輕輕捏了捏女孩白嫩的小臉才直起身,對著身後的福全囑咐道:“可聽見了,把宮裏服侍公主的宮人都交待一遍,日後都活泛些,也引得公主多說些話。”


    福全自然恭身答應,靜嫻見此也就先將這事放下,起身回了正殿開始和綠柳商量起了去合德要帶去的妃嬪,已經被趙尚衍指定的莊婕妤與方嬪自不用說,至於四妃之一的德妃想也知道應該不會願意去什麽行宮避暑,但為了穩妥還是要派個人問一聲,需要考慮的其實倒是剩下位分稍低些的妃嬪,要考慮家世位分,還要照顧趙尚衍的偏愛喜好,自然需要好好斟酌斟酌。


    在這之後後宮的日子算是過了波瀾不驚,隻除了十日後本已經失寵的和貴人念綺不知使了什麽手段,在“禦花園”偶遇聖上,勾得皇上當晚便歇在了她的寢宮,似乎竟隱隱有複寵之勢!


    宮內大多的妃嬪對此是咬牙切齒的暗恨著,但未央宮的靜嫻聽到這消息後,卻是忽的一笑,順理成章的將和貴人也納入了合德伴駕的後妃名單。


    這般的平靜裏,日子恍然間也到了初夏,在天氣正式熱起來前,從皇宮中神武正門浩浩蕩蕩駛出的車馬儀仗,也不慌不忙的向京外合德行宮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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