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坐罷,賢侄。”女王往邊上挪了挪,拍了拍黃緞長椅。


    賢侄?這又是從哪兒論的輩分?


    我彎腰進去(內部空間不夠高),坐在女王身邊,跟她保持十厘米的距離,不遠不近。


    “大哥近來可好?”女王問。


    我看向女王,哇,側臉更美麗,鼻子蠻挺拔的,鼻尖還微微上翹,有點像莎拉波娃。


    “大哥是誰?”我這才反應過來,不解地問。


    “你父親,夏衛國啊!”


    “啊?啊……挺好,挺好。”我訕笑,她怎麽認識我爸的?


    “嗬嗬,賢侄是不是很疑惑?”女王問。


    我點頭,感覺鳳輦開始轉彎,往回走,我捏起指訣,初音和銀狐分乘兩匹馬,都跟在隊伍中。


    回程的路上,妖族女王給我講述了她跟我爸的前塵舊事。


    時光回溯到1984年初,那時候我還未出生,甚至我爸都還沒認識我媽。


    南疆戰事,已進入最後階段,也是最苦的階段,我爸爸和宋佳爸爸所在的四十師,正在老山跟南越人打拉鋸戰,彼時高層談判還在繼續,而戰場上的勝負,是談判桌上的籌碼,雖然規模較小,但仍不容有失。


    一天半夜,我爸和宋佳爸爸(叫宋金剛,以下簡稱宋伯伯),突然接到命令,夜襲敵人425高地。那個高地突出於我軍戰線,嚴重威脅前線士兵的安危,敵人有一個加強營,近五百人在上頭構築工事防守,我軍攻打幾次都未能攻下來,當時談判陷入僵局,我軍急切需要一場勝利來爭取談判主動權,便連夜出兵,摸向425高地。


    我爸爸和宋伯伯屬於特種部隊,那時候還不叫特種部隊,而是叫特工,他們所在的連隊都換上了越軍製服,先於大部隊分散摸入越軍陣地。


    那時候的特工,並不是訓練出來,而是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據被俘的越軍特工反映,我軍特工特點之一是“手太重”。在一次伏擊戰鬥中,我軍一特工瞬間就徒手弄死了三個越軍特工,事後他還說,誰知道越軍特工這麽不經打,想抓一個活的回去給其它部隊看看都不成。不過戰爭是殘酷無情的,我軍特工如果不是在戰場上煉就了這樣一招至敵於死地的“重手”,他們自己就不可能活著從戰場上回來。我軍特工用“重手”大開殺戒,發動一連串無情的襲擊後,越軍最終通過前線廣播,要求雙方停止特工戰。


    然而這並沒什麽卵用,死神兵種,不用白不用!


    話說我爸和宋伯伯兩人同組,摸入越軍陣地之後,以“重手”幹掉一個哨位上的兩名越軍士兵,然後若無其事地往陣地核心走,尋找他們的指揮中樞,他倆都會一些越語,事先已掌握了越軍當夜所使用的暗號,順利過了幾道關卡,就要到達山頂指揮部的時候,一個對暗號的越軍多問了幾句,我爸和宋伯伯沒聽懂,也就沒回應,結果引起了那個越軍士兵的警覺,又問了幾句,我爸和宋伯伯徹底蒙圈,隻好先下手為強,熟料那個家夥身手也了得,五秒鍾之內,我爸和宋伯伯居然沒能幹掉他!


    不過畢竟是二對一,最終越軍士兵還是被宋伯伯一槍刺捅進了心髒,但他在臨死之前,把胸前的手榴彈給拉冒煙了!因為手榴彈是藏在衣服裏麵的,黑燈瞎火,我爸和宋伯伯都沒看見,等宋伯伯反應過來,趕緊護著我爸臥倒,這才躲過一劫,我爸沒事,宋伯伯也隻是臀部被彈片擦傷,並不影響行動。


    但爆炸聲引來了越軍,宋伯伯和我爸機智地滾入草叢,混入來查看情況的越軍當中,並未暴露。


    越軍認為此事非比尋常,遂加強戒備,應該是更換了口令,我爸和宋伯伯聽不懂,隻能裝聾作啞,越來越多的越軍屍體被發現,越軍高層覺得情況不對,打開了陣地的大燈,開始內部清洗,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軍特工沒料到越軍會用扒褲子的方式進行篩查,我軍當時穿的是軍綠色的四角褲,而越軍當時條件艱苦,是不穿內酷的!莊華序扛。


    褲子一脫就全暴露了,滲透入越軍內部的我軍特工與越軍展開白刃戰,就在這時,我軍早已潛伏在山下的大部隊開始進攻,經過一番苦戰,裏應外合,我軍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終於拔掉了這顆釘入我軍陣地的硬釘子!


    戰鬥結果,我軍陣亡、失蹤800餘人,越軍492人,全部陣亡!


    這些,都是我爸給我講過的,女王陛下又複述了一遍,不過接下來她所講述的事情,我爸可是對我隻字未提!


    我軍失蹤的名單中,就有我爸和宋伯伯,他們倆人被埋在被炮火摧毀的越軍工事當中,埋得極深,他倆向戰友呼喊,戰友們也沒聽著,他們隻得用匕首一寸一寸地向上挖,但是挖了大概一個白天的時間,都沒能挖動,這個空間呈漏鬥形,上粗下細,挖到傍晚,上頂有塌方的跡象,一旦塌方,倆人必死無疑,隻能向斜麵挖,一點一點往上走。


    時間又過了36小時,倆人輪流挖洞,還是未能打通,因為連夜激戰,又饑又渴,我爸和宋伯伯隻能用幹草和沙子過濾自己的尿當水,來維係生存,正當二人絕望之際,宋伯伯某一匕首下去,洞挖通了!


    ☆、0172、一諾千金


    可惜,打通的並不是外界,而是另一個洞!


    宋伯伯已經精疲力竭,我爸把他換下來,用匕首將洞擴開。爬入另外那個洞中,希望能找到越軍的水和幹糧,可是這個洞貌似並不是越軍挖的,我爸用手電筒照了一圈(繳獲的,節省著用。所以還有電),發現這是個石洞。洞不大,隻有四平米見方,但是很規整,有點像是原始人的居所,而洞的角落。縮著的一個東西,我爸著實嚇了一跳!


    是一隻碩大,但是瘦骨嶙峋的黑貓!


    我爸定睛一看,黑貓受了傷,一條後腿被子彈擊穿了,我爸當時餓得眼睛都綠了,送上門來的野味兒,哪兒有放過的道理,便舔著舌頭,持握匕首慢步上前,準備屠宰之。


    地下無火,為什麽要生吃貓呢?莊每雙技。


    第一,倆人確實餓了;第二,他們是特種兵,在南越叢林中。除了人肉,什麽肉沒吃過?貓肉算是上等軍糧!


    剛要下手,那隻貓突然開口講話了!


    “求你別殺我!我能滿足你一個願望!”


    給我爸嚇得,以為見鬼了,還哪兒敢殺貓,一頭鑽回之前的那個洞中,兩洞緊挨著,宋伯伯也聽見貓說話,所以認為並不是幻覺。倆人一商量,又爬了回來,跟黑貓保持著距離。


    宋伯伯壯著膽子問:“你是不是神仙?”


    黑貓說:“並不是,我乃南山國妖族公主,來你們陽界修行,被仇家追殺,躲避到這裏,又逢戰火,後足殘斷,被埋於此。”


    那種環境下,我爸和宋伯伯雖然是馬克思主義唯物者,也隻能相信黑貓的話。


    “隻要你們不殺我,”黑貓繼續道,“多少榮華富貴,我都可以給你們!”


    雖然饑腸轆轆,但我爸和宋伯伯都是仁義之人,便答應了黑貓,不殺她,還問黑貓要不要吃東西,隔壁有半具越軍屍體,人不能吃人(可能會瘋),但妖精可以吃啊!


    黑貓已經餓得動不了地方,我爸便去隔壁割了越軍屍體的肉,送過來給黑貓吃,又給她喝了他們節約下來的“水”,宋伯伯幫它檢查傷口,發現子彈還在肉裏,已經有潰爛的跡象,如果不取出來,這條貓腿幾乎就廢了。


    黑貓同意兩個兵哥哥給它做手術,我爸幾年前受傷住院的時候,幫醫護人員打過下手,懂得一點戰場急救,他主刀,將黑貓腿裏的子彈挖出來,用自身帶的急救包裏的藥給黑貓敷上,紗布包紮,黑貓吃飽,終於恢複了些體力,一瘸一拐地站起來,走了兩圈,突然妖性大發,順著一個方向就開始刨,其爪子的鋒利程度,堪比挖掘機,很快便挖出一條隧道,但沒等挖通,它就再次筋疲力盡,不過因為黑貓指示了正確的方向,我爸和宋伯伯輪流上陣,終於在響午的時候,挖通通道,逃了出來!


    部隊已經南下,高地的工事被打殘,也沒我軍駐守,倆人問黑貓要去哪兒,黑貓說,得去藏地,現在她法力幾乎散盡,得從那裏才能回到妖界。這時,我爸和宋伯伯發生分歧,我爸認為應該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幫黑貓回去,可宋伯伯認為他們應該南下尋找部隊,繼續作戰。


    於是倆人分道揚鑣,宋伯伯答應為我爸保守秘密(畢竟這是開小差,違反紀律的),我爸化妝成平民,輾轉多日,終於將黑貓給送到了現在的樓蘭幻城所在地,之後才回的部隊,後來,最後一役中,宋伯伯戰死,我爸腿落了殘疾,退伍之後,安置在地方政府就職,收養了宋伯伯的遺腹女宋佳,之後帶著宋佳,娶妻生我,老山黑貓的秘密,便被他永遠埋在心底了。


    且說我爸送黑貓去藏地的路上,一人一妖結成深厚的革命友誼,雖說人妖殊途,但共患難過的真情感,又有何物種分別呢?我估計如果不是那時候黑貓無法變身成人,展現絕美麵容,我爸興許就跟黑貓在一起,沒我媽啥事,也沒我啥事兒了!


    可惜,當年黑貓隻是黑貓,我爸遺傳自我,英朗帥氣,又有救命之恩,迷得小黑貓不要不要的,但最終倆人還是保持了純潔友誼,黑貓認我爸做哥哥,我爸也收了一個妖精妹妹,黑貓答應,以後若倆人都生兒子,則結為兄弟,若都生女兒,則結為姐妹,若生一男一女,就結為夫妻!


    聽到這裏,我不禁心中黯然,媽蛋,可惜妖王生的是東野亂步那個逗比,隻能做兄弟了,以妖王的美色,估計生下來的女兒顏值也不可能低到哪兒去!


    黑貓此後被陽界道法的駭人法力給影著了,再也不來陽界(她那次也是不聽父王的話跑來的),並令妖眾沒事兒也沒去陽界瞎轉悠,但畢竟很多妖,是經由動物在陽界修煉成型之後,再入妖界的,所以陽界的妖還是客觀存在,也有不少已經入了妖界的妖,來陽界作亂,食人精髓,吃人骨肉,這就是無妖門存在的必要性,此為題外之言。


    黑貓回妖界,幾年後老妖王病死,黑貓繼位,通過海選,“娶”了一位“王夫”,叫東野歸西,也是貓種,為東瀛貓妖,倆人互敬互愛,誕下小妖王儲,便是東野亂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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