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過一些事,總以為自己成長了,成熟了,把內在的邏輯和外部的紛擾都琢磨透了,會跟人鉤心鬥角爾虞我詐並屢屢獲勝了……殊不知,在摸爬滾打中,所謂的價值觀早已內傷到了斑駁不堪。


    若要追溯佳嫻和韓逍的過往,他自己真的搞不清楚,那到底算不算是愛情。


    兩年前的一次朋友聚會上,他與陸佳嫻不期而遇。外形靚麗、知性氣質的佳嫻屬於典型的白富美,良好的家庭環境、優越的教育背景,處處高人一籌的做事手段,都讓她在韓逍的眼裏閃閃發光、遙不可及。她年紀輕輕就已經在老爸的投資公司裏獨當一麵,事業可謂順風順水。如此出色的美女,身邊自然不乏百般殷勤的公子哥,可她偏偏沒一個能看上的,直到後來對一表人才的韓逍一見鍾情。而當時,韓逍不過是某國企負責機電設備的高級工程師,整日混在一群靠溜須拍馬、趨炎附勢才能上位的同事中鬱鬱不得誌。


    也許是見多了生意場上那些表麵誇誇其談、內心齷齪狹隘的所謂成功人士,佳嫻初次見韓逍,就被他真誠、豪爽而又不失風趣的陽光氣質深深吸引。所以,當即就交換了電話號碼,第二天還約出來看了午夜場電影。盡管在感情方麵,韓逍並不太喜歡這種優越感超強的女王型對象。隻不過還沒幾個回合,佳嫻就用嫵媚性感和熱情似火俘虜了他。


    而且自相識以來,每次都是她搶著埋單,還有事沒事就給韓逍送一份不菲的禮物。有點大男子主義的韓逍,一開始根本接受不了,奈何佳嫻出入的都是高檔娛樂場所,作為國企最年輕副處的他,怎扛得住這般消費,對佳嫻恰如其分的慷慨解圍,慢慢也能適應了。


    佳嫻是個聰明女人,她知道總這樣下去,會讓韓逍保不住麵子進而厭煩,就偷偷央求老爸通過關係給韓逍找份掙錢多、壓力小、又清閑的工作。佳嫻的老爸陸俊麟從來都對女兒百依百順,見她對韓逍如此上心,自然沒有怠慢,利用關係之便,在合作公司安排了個市場總監的職位。


    為了讓韓逍欣然接受,佳嫻並沒有直接告訴他這工作背後的一切,而是輕描淡寫地說是一個客戶公司剛進入中國市場,規模不算太大但待遇卻出奇的好。急需尋找像韓逍這樣有政府背景又有機電行業市場經驗的人才,讓他好好考慮。不懂阿諛奉承又對國企環境深感不屑的韓逍,正因為升職的事在和領導鬧矛盾,一氣之下便辭了職,攀上了如今這份待遇優厚的閑差。


    搞定與韓逍在社會地位上的差距後,佳嫻漸漸放鬆了謹慎相處的基本原則,日益暴露出她極強的控製欲、占有欲,兩人的矛盾也開始因她的“鐵腕政策”變得越來越深。


    翌日。


    韓逍準點趕到公司。前台見到他的第一句就是上頭有交代,回來馬上去領導辦公室。


    事出緊急,首席代理大人藤井俊二一定迫不及待想找負責人問個清楚,不然也不會催命一樣把他從雲南揪回來。不管是興師問罪,還是臨危受命,韓逍也隻好硬著頭皮往前衝。


    “藤井先生,哦……您有客人,那我稍後再過來?”韓逍剛進門就看到自己領導正畢恭畢敬跟一位背影筆直的長者匯報工作。結果想必不甚理想,要不然也不至於一臉的扭曲,出於禮貌他站在門口沒再向前走。


    “韓,你先別走,正好陸先生過來,我們當麵商討一下,看看如何解決……”


    “遵命。”韓逍作為此次危機事件的負責當事人,心裏略帶忐忑地走向茶座的另一張沙發。坐在藤井對麵的,竟然是他的“未來嶽父”陸俊麟!


    這什麽情況,怎麽時時處處事事都被陸家的人罩著?正暗地裏犯嘀咕,“未來嶽父”大人已經破天荒地朝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陸先生,這就是我們這個項目的市場負責人,韓逍!”藤井俊二一臉堆笑地欠起身向陸俊麟介紹,一圈長錯地方的肥膘繃在比別人明顯小了幾號的高級定製套裝裏麵,顯得他愈發矮小了。不過,等他那精明“透頂”的腦袋再轉向韓逍時,單眼皮的眼睛裏立刻露出殺氣騰騰的目光。


    韓逍再次向兩位領導頷首致意,可卻不知道該不該直接爆出陸俊麟與他的莫須有關係。他甚至為該稱呼“陸伯父”,還是“陸總”,而變得張口結舌。


    “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項目你不是一直跟我匯報說進展很順利麽?現在好了,所有的生產程序已經到位,錢也砸了不少,為什麽遲遲還沒有啟動呢?韓,今天陸先生也特別著急地趕過來了解情況,你倒是說一說,究竟哪裏出了差錯?”藤井俊二終於憋不住,掄起利器對韓逍下手。


    “藤井先生,我出發之前,已經確認了項目一直正常進展,相關時間節點沒有絲毫差池。陸先生,不曉得……”韓逍至今還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問題,所以不敢貿然答複。


    “陸先生就是這個項目的主要投資人,你怎麽會不知道?我至少跟你講過七八次了!!!”氣急敗壞的藤井俊二看著滿臉憋得漲紅的韓逍,再次高聲質問道。剛脫口而出,隨即又恍然大悟似地拍了拍腦門——這個項目原本是藤井有巨額回扣的代工大單,他的確沒有跟韓逍交代過任何背景,隻說是日本總部正規委任的一個重點項目而已。


    “二位先生,能否先透露一下,相關症結何在?”韓逍不清楚陸俊麟在這裏麵扮演的角色,當著“嶽父”大人的麵,他可不想表現得缺乏專業。


    藤井趕忙接過話頭,“先不要詭辯了,你現在最需要了解的,是整個事態的……嚴重性!這不單單是我們辦事處的一個……嗯,重點項目,還牽涉到全公司在中國合作夥伴的利益,你的明白?”


    “結果,我能明白;但起因……我還要聽一個解釋。”倍覺蹊蹺的韓逍愈發一頭霧水。這件事咋又憑空冒出來一個中國投資方,而且投資方還恰恰就是陸佳嫻的父親。陸家在這件事裏麵涉及多深,如果這個項目真的就此夭折,遭受的損失又是多大?


    “小韓啊,我昨天在飛機上的雜誌上看到個有趣的觀點:所謂努力,其實就是願意白幹。不求回報做很多事的人,一般都能獲得更多的機會。你不妨換個角度,耐心剖析一下其他關鍵人物!”陸俊麟聽了半晌,才冒出這麽一句。從他的表情裏看不出責難,當然也不會讓人覺得輕鬆。


    關鍵人物?韓逍原本極力想給陸俊麟做出解釋,但提到“關鍵人物”,他腦子裏驟然閃現出陳林生的名字。可轉念一想,不對啊,這正是佳嫻舉薦來的,怎可能會出亂子?


    “好了,我看還是讓小韓再努力做做工作吧,希望這件事不要給我們的合作帶來不良影響。”陸俊麟似乎有意不讓韓逍接著敘述。“看這裏掛著保齡球館的照片,說來老朽我也算一介愛好者,這保齡球投擲對象是十個瓶子,你如果每次砸倒九個瓶子,最終得分九十分;而你如果每次能砸倒十個瓶子,最終得分二百四十分。社會記分規則就是這樣:隻要你每次比別人稍微優秀一點,能再多堅持一會,就可能贏得更多機會。這種機會疊加就是人生效應的逐級放大,最終造成人與人之間巨大的落差。二位,我先走一步!”臨走前,陸俊麟竟然轉過身向走在近前的韓逍投來一個高深莫測眼神,並用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左肩。


    韓逍參不透這其中的緣由,隻好麵帶歉意地送走了“未來嶽父”,回身準備繼續接受藤井俊二的責難。


    “藤……”


    “不用再說了!我要的是結果,一個好結果!三天,要麽給我個合理的答複,要麽……你自己想清楚,現在就去把問題找出來!”藤井極其沒有耐心地對韓逍揚了揚手,像生鏽的陀螺一般,轉了個圈,一屁股栽進自己的高級辦公椅裏,徹底被埋在與他本人型號嚴重失衡的寬大寫字台後麵。


    整整一天,韓逍都在打電話,從各個環節查找疏漏。除了關鍵人物陳林生一直沒接電話以外,其他情況他已經基本搞清楚了。


    項目的確是由日方和中方投資人共同投資的代工新項目,需要借助日方的新技術和指標數據設計產品,然後在中國建代工廠,並按需為中國的指定客戶生產金融設備。最大的客戶就是佳嫻給韓逍引薦的陳林生,他是某國企的采購負責人,人脈很廣且頗有神通。他曾經跟韓逍承諾過,隻要產品能設計出來,他負責采購合同,除了自己所在企業,其他有關聯的集團公司都可以幫忙搭橋,有好處的話他所有的事情都能擺平。


    而事實上,前期的合作洽談的確很順利,陳林生也幫了韓逍不少忙。可廠子建起來了,技術引進和人員配備都到位了,日方還在此前的基礎建設和關係拓展方麵投入了大量的資金,但是說好的訂單卻遲遲沒有到位,設計方案一直在拖延,確定不下來,原有的諸多承諾都沒有按部就班地實現,眼看投入成本越來越龐大,日本總部終於開始懷疑項目的可行性。


    盡管如此,韓逍還是覺得這件事的症結隻是人脈關係沒有處理妥當,隻要找到牽扯這件事的要害人物,還是可以找到解決方案的。


    直到晚上八點鍾,韓逍本著“有利一起吞,有錢大家賺”的方針,逐個摸了一遍導致項目停滯不前的所有相關人等。這才貼著一腦門子官司,焦頭爛額地回到家。


    韓逍自以為拿出有利便可通天下的殺手鐧,就能把這事在自個盤子裏顛上一顛。他哪裏能想得到,整件事的背後其實都是陸俊麟搞的商業把戲,他這“未來女婿”也不過是這盤棋局的一顆臭子兒而已。


    回到家。已然滿室賢德靜待。


    “抱歉,公司事情實在很麻煩,我折騰一天也沒捋順,你怎麽不先自己吃飯?”韓逍還停留在以往的習慣裏,不自覺地為晚歸做出解釋。


    “嗯,辛苦啦!我今天可是靈感突現,親自下廚做了菜,怎麽能一個人獨享呢!”佳嫻溫柔地走上前幫韓逍接過背包,熱切地招呼他趕緊洗手吃飯。


    對比以往韓逍遲回家半小時就會大發雷霆、問東問西,恨不得把韓逍立馬推進測謊儀,或者找個盜夢裝置,裏裏外外查清楚的陸佳嫻,這簡直讓人大出預料。


    她竟然親自下廚做飯?還毫無怨言地等著他回來一起吃?韓逍大驚失色地望著眼前的“田螺姑娘”,感覺墜入某種幻影地獄一般不自在。


    “你幹嗎?對你好反而不適應了是吧?是不是心裏有鬼?做了什麽壞事、虧心事?”佳嫻見韓逍一頭霧水的木訥樣子,突然變了腔調,惡狠狠地追問他。


    “我?我哪兒還有氣力做壞事?嗯,聽見你吼,我放心了!”韓逍誇張地扶住胸口,做出一個終於釋然的姿勢。


    “討厭!你還真是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笨蛋!趕緊坐下吃飯!”佳嫻轉回原來的的頻道,氣氛終於融洽起來。


    一邊吃飯韓逍一邊跟佳嫻講起這一天在公司發生的事,還問佳嫻之前怎麽不跟他說她爸爸陸俊麟跟他們公司投資合作的事。


    佳嫻一臉無辜地攤開手道:“爸爸參與的投資那麽多,她哪裏會一一過問?這是再常規不過的商業合作而已!”


    雖然韓逍覺得她的說辭有些牽強,但已成事實的事也無心多問。他主要關心佳嫻為何當初會多次給他引薦陳林生這個人。


    “對,還有,陳林生不是你介紹給我的嗎?他之前可是跟我拍過胸脯的,現在倒好,出了問題,居然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算怎麽回事?他這個人你了解吧,到底靠譜不靠譜?”


    “靠譜,當然靠譜了!不然我怎麽會介紹給你,真是的。”佳嫻見他問到了關鍵人物,便極力掩蓋自己心思,提高了嗓門保證起陳林生的人品。


    “那他到底咋回事,我今天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辦公室秘書說他有事在外,手機也不接,公司上下也對他負責的事情概不知曉……我現在被架在火上,正等著扒皮呢,他倒好,活活唱了一出躲貓貓!”韓逍越說越氣,想起那一堆道貌岸然的人還得需要他一個一個重新去維係關係,還有藤井給出的三天期限,以及這個越來越覺得後果難料的爛攤子,他頓時沒了食欲。


    見韓逍放下碗不吃了,佳嫻才十分淡然地勸慰說:“哎呀,你別那麽急躁,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回頭我問問我爸,看看他這邊損失大不大,陳林生那邊應該沒問題,他這個人我了解,認識很多年了,挺靠譜的。我覺得吧,你先把藤井這邊交代的事應付過去,我安排你和我爸單獨見個麵聊聊,然後看他怎麽想辦法解決這事,你覺得怎麽樣?”


    “三天!藤井就給我了三天時間,叫我怎麽可能把這事擺平。不行,我必須得先見著陳林生,從明天開始就去他家門口蹲守!”


    “哎喲,愁什麽呀,姓林的又跑不了,這不有我呢!?乖,再吃點,瞧你瘦的!”


    “沒胃口,我洗澡睡覺,明兒還一大堆破事呢!”


    佳嫻又努力勸了幾句。直到韓逍將信將疑、意興闌珊地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外。


    陳林生在陸俊麟的指示下來到了東城區某私人會館。通過電話遙控,他走進了一間日式風情的高級套間。這完全是在韓逍把控之外的一次秘密會麵。


    “嗯,今晚就看你小子的表現了,費用不必擔心,我已經打過招呼,隻要能達到效果,揮霍多少都無所謂。但是有一條,你小子腦袋別裝錯了地方,時刻保持清醒,不能有半點疏漏,不然,一切後果你自個兒兜著!”陸俊麟儼然一副江湖老大的口吻,幕後操控這樣的事似乎早就已經成竹在胸。


    “明白,明白,您放心吧,這點事我還拿得清!我早就把藤井那小子的底細摸清楚了,今兒安排的人絕對沒問題,再說他除了那點蠅頭小利,不就好那一口兒麽,我還就不信了,他真能把褲腰帶勒緊咯?”陳林生心裏很清楚,自己今天必須把藤井俊二這個絆腳石給搞定,要不然他下一步的升遷沒了指望不說,搞不好陸俊麟還會給他更難下的台階。多年前就給陸俊麟當馬仔,他十分清楚陸老大的做事風格。


    而此時此刻,韓逍剛按照佳嫻給他的地址找到了陳林生的家,正懷著萬分決心在空無一人的客廳裏守候著——陳林生的愛人實在拗不過他,便把他獨自留在家裏,按原計劃陪著兒子學琴去了。


    再說藤井俊二,他本就是個見利便沾的生意人。剛來中國擔任辦事處的首席代理,他就是衝著中國這個尚待開發的巨大市場來的。沒想到,一來就有好事登門,陸俊麟借同學引薦的名義找到他,私下許了他幾分好處便簽下這次的建廠代工合同,既能給公司拓展業務又能讓自己賺個盆滿缽滿的再回日本,他也算沒白來中國一趟。


    不過,他哪知道陸俊麟何許人也,人家的實力絕不是明麵上能看到的。在中國要辦成事,需要點頭的人很多,陸俊麟在北京混跡多年,四通八達的關係自然不在話下,關鍵是他還有很多大家想不到的神通手段,別人無法涉及的行當,他做起來照樣輕輕鬆鬆。這顯然不是表麵看起來穩重儒雅的投資人那麽簡單。


    而這次,藤井俊二本以為攀上了一個非常好的合作夥伴,前期的工作也得到了上級社長(陸俊麟同學)的肯定。可上船容易下船難,當下的情形他無論如何也難逃幹係,不僅最後會落個執行不力的罪名,而且還會被社長狠批責怪。


    然而,接下來陳林生的所作所為,卻讓他由衷地希望自己根本沒有出生過。?陳林生假意約談對策,將藤井安排在某高檔的會館。不但遞上一張數額誘人的支票,還約了兩名風情萬種的翻譯陪伴,也就是傳說中的外圍女。當然,這一係列齷齪的勾當被全部偷拍了下來。


    視頻證據雖然不是最好的威脅,但由此發酵的訂單話題,卻讓藤井俊二不得不向公司報告項目的巨額虧損,進而要求日本總部以放棄50%以上控股權為代價重新簽訂合資協議,以挽回部分損失。日本人對企業還是忠誠的,藤井俊二這次折在他的致命弱點上,無奈之下隻能就範,因此他隻接受引咎回國受罰,自己吃了啞巴虧。


    事後,陸俊麟便趁機向日本的同學提出了能擺平一切的方案,順理成章地拿下了合資項目的控股權。


    韓逍在陳林生家蹲守數日無果,十分絕望地回到公司,準備提交辭職信。可誰知,首席代表藤井俊二不但沒追著他要結果,人也已經沒了蹤影。又過了兩天,他又被告知,辦事處要重新派一個新的首席代表,藤井俊二已經回國,而原來那個棘手的項目已經正式由陸俊麟再次注資,轉為由中方控股的合資項目。


    這一連串的意外消息,弄得韓逍莫名其妙。他甚至開始對自己的工作能力產生懷疑,眼前所見的這一切變得愈發陌生。經曆過一些事,總以為自己成長了,成熟了,把內在的邏輯和外部的紛擾都琢磨透了,會跟人鉤心鬥角爾虞我詐並屢屢獲勝了……殊不知,在摸爬滾打中,所謂的價值觀早已內傷到了斑駁不堪。身後似乎有一張無形的大網,說不定那一刻便會將他一並撈到岸上,吐血賤賣了事。


    曾以為銀屏裏都是狗血的故事,現在發現了,生活裏才有更荒誕的腳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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