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懸中空, 該是熄了燈的時辰,景仁宮皇貴妃的寢宮內, 看著緊閉的門窗,透出的微弱燭光, 讓早就有所料,未曾聽主子話回去歇著的李嬤嬤,歎了口氣的進去寢殿內,對著在桌上奮筆疾書的主子,跪在地上求說道:“主子,求您別寫了,皇上今日前來沒有多言, 可奴婢看見他眼裏的不忍, 您就是不寫皇上也不會如何的。”


    “咳咳,嬤嬤不需多做勸說,這書冊我是為胤g和糖心所寫,有了這個就算我不在了, 皇上也不會忘了他們兩個, 這樣我走的也安心一些,咳。”


    這宮裏為了爭寵,裝病也是一種手段,不過分位低下的卻不敢這麽做,她們可找不來醫術高明的禦醫,多事半路出家的醫女,前去診脈抓些藥就應付了。而且若被醫女說了些不好的, 思量皇上的安危,被趕去皇宮最邊角的地方,不止是一輩子見不到皇上,就是連最下等的宮女太監都能上前欺辱,如此她們這些貴女們怎麽能受得了,最後不是瘋癲了,就是一死求得解脫,過完了自入宮就幻想的美夢,也結束了甚是短暫的一生。


    先英用錦帕捂著嘴,唯恐又招來禦醫,不敢咳得太大聲,喉嚨那裏積得痰,讓他咳起來聲音難聽的很,李嬤嬤見主子難過,顧不得勸主子放寬心,忙上前幫著拍背,好容易聽著堵著嗓子眼的痰咳出來,見著主子舒服一些,還沒等她鬆口氣,就看見主子自嘴邊拿開的雲錦繡著翠竹的帕子,上麵染了能刺疼人眼睛的鮮紅。


    李嬤嬤驚慌的想要命人去宣召禦醫前來,可還未開口就被主子阻止,“李嬤嬤,不可,我這身子早已殘破不堪,就算找來禦醫,用藥輕了沒用,重了直接會要了我的命,如此還難為他們作甚,最多也就是牽扯無辜的人,給我積下孽債。”


    這是什麽話,是他們學醫不精,不然怎麽這麽久還醫不好主子,李嬤嬤見主子剛咳出血來,連歇息都不曾,就顫巍巍的拿起筆,繼續寫那‘催命符。’


    心中暗暗滴血,都是那該死的貴妃和榮妃,竟然從德妃處知曉主子不可做耗神的事,也不能用那些虎狼補身,卻損神的‘良藥’,就在平日主子用的藥上下手,借皇上之手害主子,等到發現不對的時候,主子已經如現在這樣。


    皇上從禦醫那裏聽到,竟然是他送來景仁宮的藥出了問題,惱羞成怒的衝去儲秀宮,生生把僅剩半條命的德妃,就那麽硬生生的在眾人麵前掐死,可德妃臨死前那放肆的笑,讓皇上氣得差點血洗後宮。


    還是皇貴妃見著皇上臉色不對的離開,著人前去請皇太後,雖然沒趕得及救下德妃,□□妃總算是留下一條命,但看著皇上恨不得她死的眼睛,也嚇得隻敢縮在屋角發抖。


    不過雖然性命是留下,可皇上還是有密信命人送去榮妃和溫禧貴妃兩家,雖然李嬤嬤不知道回信寫的什麽,但見著溫禧貴妃越發虛弱的身子,和榮妃謙卑的日日前來侍奉,什麽奇珍靈藥都往景仁宮送的樣子,知道皇上這次是狠下心來,想要真的給主子一個交代。


    隻是不管是什麽交代,這個時候都已經不再重要,“主子,奴婢可以不讓人去請禦醫,可您能不能歇息片刻,這樣耗神身子就更好不了了,難道您真的舍得八格格嗎?”


    先英聽了李嬤嬤的話,寫字的手頓了頓,在紙上留下一小團暈開的黑團,耳邊的青絲自厚重的脂粉,也遮蓋不住的暗黃的臉上劃下,未開口看人,用著日咳夜咳變得沙啞刺耳的聲音說:“是舍不得,可就是因為舍不得,才更不能停筆,因為隻有把我腦中所背的冊子,全部都默出來,沒有了額娘庇護的糖心,才不會在這宮裏受人薄待,而皇上也會看在我死的份上,對糖心多一份維護關愛。”


    李嬤嬤聽完主子這番話,眼中溢滿淚,再也忍不住的滑落臉頰。


    知道勸不住主子,也唯恐她假裝睡著,等她離開再起身抄寫,每個人在一旁伺候,在心裏歎了口氣,擦了擦臉上的淚,搖搖頭沒折的認輸說道:“奴婢說不過主子,可寫字太過耗神,若主子不嫌棄,可否讓奴婢執筆,您歪著身子倚在床頭,隻需開口說就好。”


    感覺了下手上,重的快要握不住的筆,還有那潦草的字跡,先英點點頭說道:“好吧,不需去床上躺著,在窗邊的榻上歪歪就好,也能賞賞月。”


    聽到屋內走動的聲音,寢殿門外不知站了多久的康熙,聽見那略帶沙啞,一點也不甜美讓人心動的聲音響起,貪婪的在門外聽了許久,直到聲音的主人漸漸睡去,老嬤嬤輕叫幾聲也不見醒,幫著整理了一下蓋著的被子,放心的退出寢殿外,才不言語的轉身帶著李德全向著院外走去。


    “這幾日禦醫前來診脈如何說的?”


    康熙明知道禦醫給先英診脈後的一言一語,卻還是這樣開口問,不是為著麵子裝作不知的樣子,而是期望有個人能騙騙他,告訴他皇貴妃隻是身子弱了些,隻要好好養著定能長命百歲。


    可顯然挑選的人不對,李嬤嬤心中本就暗恨皇上未曾護好主子,這時開口哪裏有什麽好聽的,“回皇上話,禦醫前來診脈說並無好轉,剛剛主子還吐血了。”


    “什麽?怎麽不去請禦醫,要是你們主子出了什麽岔子,朕定不會讓你跟著活過今晚。李德全,趕緊去請劉禦醫,說皇貴妃吐血,這次無論如何,定要找到醫治的辦法,不然朕要他的腦袋。”


    說著就要甩袖回去寢殿,劉嬤嬤想著主子剛剛才睡著,自從知曉身子熬不過幾日,主子一日也未曾睡過兩個時辰,哪裏能讓人前去打擾,上前把人伸手攔住,“皇上,您不能進去,李公公且慢走。”


    看著停下步子的李德全,康熙也是一臉的不悅,李嬤嬤心中略有些驚怕,可想著寢殿裏麵的主子,還是沒把阻攔的手收回,“皇上,主子已經好幾日不曾睡個安穩覺,唯恐高僧交給她的書冊,就這麽隨著她去了,緊張的日日不敢安歇,這次也是累狠了才昏沉沉的睡過去,還望皇上先慢請禦醫前來,好歹也讓主子多睡片刻。”


    這幾日嫻瑩在做的事,都有人前去乾清宮稟報,明明心中也是不願她這般勞累,可一想到若她真去了,那麽多可以造福百姓的寶書,就這麽都隨之而去,前去阻止的腳步就怎麽也踏不出去,今日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就算書冊不能留下,也不想嫻瑩早早的離開,可在門外聽了那麽許久,進去阻止的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那書冊裏麵所寫,都是利國利民的事情,朕不能那麽自私,隻是不想你們主子有閃失,就把大清子民拋之腦後,以後就由你幫著聽寫下來,若是需要人手,就直接命人前去乾清宮尋李德全,萬萬不能累著你們主子。”


    李嬤嬤聽皇上這話,嘴角不屑的撇了撇,這以前沒有主子呈上的書冊,這大清百姓就活不得,若是什麽都指望著那些冊子,還要朝堂上的那麽多朝臣作甚,都是借口罷了。


    見著李嬤嬤不再言語,阻攔的手也收了回去,康熙在明知曉嫻瑩身子不妥,若是這般勞累默寫書冊,壽元定當再次受損,還是選擇了大義,放棄了嫻瑩,心中暗暗嘲諷自己,之前還是不知為她做什麽好,可就這麽一個小小的考驗,康熙就接連敗退,如今連見嫻瑩一麵的勇氣都沒有,他這個帝王做的真是可笑、可悲。


    沒有臉麵再在景仁宮多留,就是看不清李嬤嬤臉上的表情,可就是能感覺出她的不屑,此時也顧不得計較,對著李德全打了個手勢,未曾多言就向著景仁宮門外走了出去,沒有絲毫睡意,卻也不想去後宮任何一處,隻能轉回乾清宮禦書房,點上燭火翻看起奏折,一夜未能休息片刻。


    直到天蒙蒙亮,看了眼筆墨剛剛幹透的聖旨,揚聲招來李德全,交代他先去朝臣歇腳的地方,找到幾位朝臣先略含糊的說幾句,這次康熙不願聽到絲毫反駁的話語,所以對幾個上呈折子,曾有屬意之人的朝臣,李德全卻是上前重點警示了一番。


    康熙坐在龍椅之上,高高俯看著殿中分立兩側的群臣,對著想要上前稟報要事的朝臣,抬手阻止先命人退下,拿著一旁小太監手捧的聖旨,把東西交到李德全手中,先開口說道:“今日朕也有要事,要先與眾位朝中重臣商議,李德全先宣讀聖旨。”


    躬身雙手舉高過頭頂,接過皇上遞過來的明黃聖旨,領命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貴妃德才兼備,實乃堪稱女子楷模,……,特此進封皇後之位,擇日舉行封後大禮,欽賜。”


    雖然上朝之前,有聽李德全李公公暗示,可佟國綱、佟國維兩人,聽著聖旨宣讀完,心中還是一驚,隻是想著在宮裏吃盡苦頭的侄女(女兒),現在聽聞身子又有不妥,這後位也就沒有讓他們臉上顯露太過喜色,隻是虛應了幾聲恭喜之言,就躬身低頭站在原地,等著皇上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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