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雲城北邊的官道中間,一個佩刀的長臉大漢正在焦灼的踱來踱去,右手握著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指環轉來轉去,不時的抬頭看一下北方,突然他停下了腳步,臉上浮現出喜色:“來了!”


    不久官道上一列馬車快速行進過來,每輛馬車都極其奢華,兩邊更是各有二十個錦衣華服的大漢騎馬護衛這四輛馬車。騎著白馬的先導看到這個馬路中間漢子,一揮手,車隊停下了,那先導控馬向前和那個滿臉喜色的長臉大漢交談了幾句,急急的下馬跑到了第二輛馬車那裏,低聲稟告道:“張爺,他們來了。在山頂聽風亭。”


    車廂門馬上推開了,一個中年人下來了,他穿著湖綠色絲綢長袍,神情傲然的看了一眼那長臉漢子,兩人互相點了點頭。那綠服中年人又跑到第三輛馬車那裏,畢恭畢敬的說道:“空性大師,他們來了。在山頂聽風亭。”


    “哈哈。好啊。”話音落處,一個瘦小的老和尚從那華美的馬車中彎腰出來了,那張爺趕忙用手遮在那空性頭頂和車廂門之間,防止那和尚不小心碰了頭,“空性大師,您小心,小心。”那張爺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個小廝。


    那空性穿得簡直像乞丐一樣,他身材瘦小,寬大的僧袍簡直像披風一樣裹在他身上,而且那僧袍髒兮兮的,上麵還打滿了補丁,腳上的一隻布鞋甚至露出了大腳趾。


    接著各個馬車車門都開了,一群人紛紛鑽了出來,把那和尚圍在了中間,有的扶胳膊有的伸手去撈那和尚的腳,就差把那老和尚給抱出車廂了,他們人人衣著價值萬金,都帶著兵器,看起來不是財主就是頭領。和和尚站在一起簡直像財主和乞丐。


    “嗬嗬,”那空性在地上立定,說道:“你們辛苦了。過了此城就是長樂幫的地盤了,你們回去吧,不用送了。”


    “這是我們的榮幸。”一群人紛紛行禮。


    “我們還是護送您去見他們吧。”那張爺躬身說道。


    “不用。”說著空性大步走到那等著的長臉大漢麵前:“帶路吧。”


    看著空性和那人向山上走去,張爺大聲喊道:“空性大師,我們就在這裏等您。”


    不過空性聽聞此言,隻是一笑,並不回身。道邊這座山不高,來到山頂,空性看去山頂卻是個空地,空地的邊緣分散站著七、八個目不斜視的武士。中間有一個小亭子。


    亭子裏坐著一個留著花白山羊胡子的老者,看到空性來了,微笑著站了起來:“老朋友,可算又見你了,來來來。”


    “易月老東西,你還活得好好的啊!”空性來到亭子中,和易月雙手緊緊相握,哈哈大笑的說道。


    “老瘋子,見麵就咒我啊!”易月拉著空性在亭子裏的石桌坐下,伸手給空性倒上酒,又從桌上的盤子裏拿出三個核桃,單手輕輕捏碎了三個核桃的硬皮,把核桃仁剝出來,放在空性麵前:“知道你愛喝酒愛吃核桃,今天我親自給你剝,嗬嗬。”


    空性喝了口酒,不客氣的抄起核桃仁大嚼起來,邊吃邊說道:“還是你了解我啊!老東西你的碎玉手好像更厲害了,同時捏三個核桃,居然可以隻碎皮卻毫不傷肉,厲害了啊!現在還喜歡空手捏碎敵人的喉嚨嗎?”


    “別笑話我了,我哪有你厲害啊!現在我的碎玉手隻是用來剝剝核桃什麽的。還記得嗎?三十年前,我們像這樣一起喝酒,你這混蛋一下子就把我打暈在桌子上!”易月一邊剝核桃一邊笑道。


    “哎喲喲,”空性叫了起來:“你這老鬼,這事你提過多少次了?!有完沒完?誰能幹得了你這個長樂幫的黑老大啊?那次你是見周圍坐滿了來抓我的朝廷暗探高手,才故意不反抗,被我打暈,我當時就知道了。”


    “是啊,你這家夥真不錯,怕我受連累,故意打暈了我,夠義氣啊!可是你還抄走了我身上的銀兩,害我為了回揚州隻好去搶劫。”易月苦笑起來。


    “我不是為了把戲演的更好嗎?你也是,那時居然要拉我去長樂幫跟你一起做殺手!雖然當時我被少林開革了,畢竟讀了幾十年的佛經,也不能去做殺手的啊!你啊你,找人都找瘋了。”空性笑罵道,不過他隨後臉色一凝正容說道:“當年我為了奪回師門重寶,故意被師門開革,天下之大,人人視我為瘟疫,隻有你還去找我。這份情誼我還是很感激的。”


    “我們地位越來越高,可以談心的人卻越來越少了。好幾年沒有見你了,今天湊巧,你要南下長樂幫談生意,我要北上泰山,遇到了一起,得好好聊聊啊。”易月笑道。


    兩個佛骨仙風的老者在聽風亭不時的哈哈大笑,看起來開心的要命的樣子,聊了很長時間,易月笑道:“最近徐雲城發生一件轟動武林的大事,你知道嗎?”


    空性聽到徐雲城三字眼睛一轉,笑道:“不知道,你知道我雲遊四方,消息哪有你那麽靈通?”


    易月眼睛盯著空性,慢慢說道:“秦劍門因為青城派的王天逸被唐門滅門。聽說是你們少林插手……”


    “老東西,你忘了嗎?我被少林開革三十年了,嘿嘿。”空性笑道。


    “‘殿外方丈’的名字果然不是白叫的。”易月也是一笑“我好像記得很長時間以前已經和你們打過招呼了,那王天逸在濟南幫過我們長樂幫,你們已經同意不動王天逸的。現在怎麽?”


    空性好像很無奈的一笑:“你找我幹什麽?唐門已經知會武林,這事就是秦劍門做的。”


    “秦劍門?別逗了。我雖然年紀一大把了,可沒糊塗,姚厚力做什麽的?”易月眯起了眼睛。


    “真不懂你。王天逸那種小人物,值得你親自給少林寫信?我也服了你了。姚厚力我聽說過這個人,事發時候恰巧在徐雲城,他不過是來這裏收帳而已,你說他插手,不要沒有證據就亂說嗎?”空性很燦爛的笑了起來。


    易月也報以一笑:“我們長樂幫沒有唐門那麽狠,不過也是講以牙還牙的江湖規則的。人頭上三尺有神明,做什麽事情,自有天報。說不定,過不了多久,那姚厚力會從馬上摔下來折了頭頸,或者喝湯時候不小心嗆死的,嘿嘿,世事難料啊。”易月衝空性眨了眨眼睛。


    空性微微冷笑了一下,說道:“是啊。自有天報。濟南城也會有神明吧。”


    易月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說道:“我正是要去濟南。這不才能和老朋友你見麵嘛。唉,好多年沒有去那裏了。那段雙全氣死我了,早年看他懂事聽話是個人才,這才推薦給幫主,沒想到是個魯莽武夫,淨給我添亂,我少不得還要和泰山派的那群牛鼻子一通好談!”


    “是夠魯莽的。哪有他那樣的?現在隻要是武林人士進了濟南,他就說是泰山請來的殺手,然後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圍殺!武林這麽多年敢這麽硬幹的,隻有他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振威幫的幫主呢!”空性說道,少林多少探子都被這樣殺了,他能不生氣嗎。


    “唉,都是我的錯啊,現在幫主喜歡他,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還有個天機,也是一樣的混蛋,我這次去濟南,一定要好好訓斥他,看看他都把那地方搞成什麽了!不行就撤了他!”說著易月狠狠的一掌拍在石桌上,滿臉都是激憤之色。


    不過他馬上轉頭對空性道:“我們還是先把姚厚力的事情解決了吧。”


    “嗬嗬,”空性笑了起來,盯著易月說道:“你想怎麽解決就直接說吧,犯不著兜來兜去。”


    “嗬嗬,還是你聰明啊,”易月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想找那少年問濟南的事情,丁家和唐門的公子太難辦,秦劍門的事情也是因為這個引起的吧?現在你直接去問吧,他剛進我們地盤,離這裏不遠,你騎著快馬很快能追上。雖然在長樂幫的地盤上,我這就下令,你可以隨便接近那少年,我們不管。想怎麽問就怎麽問,我們隨便。”


    “這麽簡單?”空性笑道“還有條件吧,你可不是大方的人。”


    “看你說的。”易月一麵說一麵從懷裏掏出薄薄的一個小冊子,對空性說道:“你讓他學這個。”


    “哦?”空性伸手接過,一邊翻一邊說道:“雙手劍法啊?他是左撇子?這劍法很不錯啊,內力和身體協調的很好。”


    很快他就看完了那冊子,抬起頭來說道:“這應該隻是這種劍法的初級階段,看這書很新,是你從哪本書裏抄錄的一部分吧?”


    “嗯。都說對了。初級階段很好,可以速成,不過中級上麵的劍法就難了,很難練。”易月微笑起來。


    “給他這個?如果是完整的劍法最少值一萬兩銀子。你想幹什麽?”空性問道。


    “那少年幫過我們,給他個禮物感謝一下。不過你別說是我們給的,說了我們也不承認的,嘿嘿。這就是條件,同意嗎?”易月狡猾的眨了一下眼。


    “很簡單的事情。如果他不學呢?”易月的話空性根本不信,但是他也懶得問。


    “學你就教,以你的武學修為,教這個東西點點他就行了,他也很有基礎,很快,幾天的功夫。不學,是他的事情,嗬嗬,有人會給你取書的。做了這件事情,姚厚力的事情一筆勾銷。”


    “這是什麽劍法?”


    “這個?”易月撓了撓頭,說道:“雞翅膀劍法吧。”


    “什麽?”空性大笑了起來,“你也夠無聊的。哎,你帶來雞翅膀沒有,突然想吃了。”


    兩個時辰之後,兩隊人馬朝相反的方向駛去,易月躺在馬車鬆軟的車廂裏,嘴上掛著一絲得意的微笑,心裏說道:“王天逸,隻要你學了那劍法,你就是我的吞餌之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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