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性騎著一匹瘦驢,大搖大擺的走在路中心,緩緩的沿官道向北行進,沒過多久,就看到一個騎馬的少年迎麵而來。


    空性定睛看去,隻見這個少年灰塵滿麵,臉上全是黑泥道,不知多長時間沒洗過臉了,衣服更是髒得象從泥裏打過滾的,這還不算,更讓空性詫異的是這個少年兩眼無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懷裏抱著一把劍,那個姿勢與其說他是抱著劍還不如說他倚著劍更貼切,一路搖搖晃晃而來,不是他騎馬,而是馬馱著他在路上亂晃。


    “這就是當前的武林出名人物?丁唐的好友?讓易月老狐狸寫信的人?怎麽是這麽一副埋汰模樣!看麵相當是王天逸,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空性一邊想,一邊控驢向王天逸貼去。


    這個時候,空性的幾個手下打馬急衝而來,聽著後麵的馬蹄聲,空性微微一笑,扭頭吐出一口唾沫。正好吐到了超他而過的一個騎士身上。


    伴隨著馬匹的長嘶,幾個人馬上在空性身邊勒住了馬。


    “啊!你這個死和尚,你居然吐到我身上了!你眼睛長到那裏去了?!”那手下裝做不認識的空性的模樣,破口大罵道。


    “啊,小僧罪過啊。不過我不是有意的。”空性一邊大喊,一邊偷眼看走過來的王天逸。隻是對方好象完全沒有看到自己這邊起了衝突。


    “不教訓教訓你看來是不行了!”那手下看到了空性打出的手勢,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一腳把空性從毛驢上踢了下去。


    “強盜啊!沒天理啊!”倒在路中間的空性聲嘶力竭的大叫起來,隻是王天逸簡直是視而不見,他的馬馱著目光迷離的王天逸就從空性身邊走過,還差點踩到他。


    空性和那幾個手下麵麵相覷的愣了片刻。


    空性回過神來,氣得在心裏大罵:“什麽年少熱血?什麽俠義精神?什麽路見不平必拔刀相助?都是放屁!回去我就撤了姚厚力那混蛋,嗎的,給老子找來的都是假情報!”


    勢到如此,空性索性一躍而起,追上了王天逸,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少俠救命啊!”


    “啊?”王天逸這才一臉如夢初醒的樣子,“您怎麽了?怎麽回事?”


    “少俠救命啊。老衲不過是不小心吐了口唾沫在他們身上,他們就要殺了我!可憐我一大把年紀,又手無縛雞之力,少俠一定要救命啊。”空性指著那邊的幾個手下說道。


    “你們怎麽回事?”王天逸扭頭問道。


    “小子,別多管閑事!他弄髒了大爺的衣服,我要打他個半死。”那大漢下了馬,臉上一臉的猙獰,“我可是鐵虎刀傳人!你不要小看我!”說著還抽出刀來故意歪歪扭扭的打了幾刀,以顯示自己武功低微,他後麵的三個同伴看他這樣,一個個都忍不住要笑出來。


    “他吐了你一口唾沫,你就要打他?”王天逸麵無表情的問道。


    “不錯!我就是橫,就是壞!你能怎麽樣啊?閃開!讓我打那賊禿出出氣!”那大漢走了過來。聽他這麽說,連空性都心裏暗笑:“王園田可是龍門的二當家啊,想不到這個小子平常一臉嚴肅的,演起流氓來倒真是要笑死人”。


    不過王天逸的反應卻震驚了他們。


    “那你去死吧。”王天逸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吼。低吼聲中,王天逸一躍下馬,左手拔劍,衝著王園田脖子就砍了過去。


    這招既快又狠,而且是左手劍,左手劍在武林中是不多見的,因為大家都是右撇子,所以左手劍的突襲對習慣了右手劍的武林人士往往是出乎意料的,他們的攻擊路線正是右手劍十分難防的死角。如果王田園的武功真象他裝的那樣,這次他一定會被砍飛腦袋。


    淬不及防王田園大喝一聲,用刀背架開了這一劍,渾身出了一身冷汗,他還來不及喘息,王天逸已經衝進了他刀身的距離,雙方距離不過兩臂的距離,這麽短的距離,王天逸也揮不開長劍,索性手放在胸前,用自己的胸脯頂住了長劍的劍柄,頂著長劍朝王田園胸膛刺了過去。


    “這廝真狠!”所有人心頭都閃過了這想法。


    王園田此時也容不得他藏私了,他全力發動武功了,腳步一滑,身體已經側移開了三尺,堪堪避開了當胸一劍,身形還沒停穩,右腳飛起直


    衝使力過了頭以致左肋門戶大開的王天逸的左肋而去。


    王園田這套風雷電掣的攻擊其實全是他多年積累下的本能,厲害的很,要是踢實,王天逸肋骨肯定要斷幾根才罷休,等他的腳快碰到王天逸


    的時候,王園田才突然想起了自己來是幹什麽的,但是他這腿踢的實在是太溜,已經收不回來了。


    “小哥小心。”正在王園田暗暗叫苦的時候,空性衝了上來,右手攬住了王天逸的腰,左手抬起,王園田重錘一般的飛踢正好踢在他掌心裏


    ,他感覺自己這一腳如中棉絮,無聲無息的把自己的力量和內力都消融的無影無蹤。


    “好厲害的金剛護體神功!”王園田收回了腿,一時間呆立在那裏,他被空性這一手震的不輕。看幾個人都愣在那裏,空性趕緊衝他們打手


    勢,幾個人這才反應過來,一邊虛張聲勢的大喊:“少俠好厲害啊!”“打不過,鐵虎門的好漢先撤啊!”,一邊打馬而去,隻留下空性和木


    然站在那裏的王天逸。


    “大俠啊,多謝你救我啊......”空性裝模作樣的對王天逸說道,一邊偷眼看他的反應。出乎他意料,眼神渙散的王天逸鼻子裏一直在重


    重的喘氣,空性輕輕晃了晃他,沒想到王天逸一屁股癱倒在了地上,空性大驚,伸手去摸王天逸的額頭,隻覺的熱得像塊火炭,“這小子居然


    生了重病!”


    “大俠?大俠?”空性叫了王天逸幾聲。隻是王天逸一副神誌不清的模樣,並不答話。


    空性苦笑起來,歎道:“計劃總是沒有變化快啊。”他當領袖久矣,熟悉人的心理,知道如果一個人甲有恩於另外一個人乙,那麽甲對乙的


    好感要遠遠大於乙對甲的好感,畢竟是自己在別人身上付出過了,乙就好像甲的一件作品,所以甲更喜歡乙。由此他定出了這個小計謀,讓王


    天逸救自己,自己再擺出一副感恩圖報的模樣,適時和王天逸拉近乎,當是事半功倍。


    沒想到王天逸此時居然有重病在身,還是自己要救他,空性不知道王天逸自離開了徐雲城之後,因為心裏悲痛,吃不下,睡不好,居然感染


    了風寒。長歎一聲,空性把神誌不清的王天逸放到了馬背上,自己上了那驢子,牽著馬向南而去。


    王天逸蘇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他躺在床上睜開眼睛四處看了看,呻吟了一聲問道:“我這是在哪裏?大師你是?”


    那邊空性正在熬藥,聽到王天逸蘇醒過來,也是一喜,趕緊過來看他:“這是一間小客棧,大俠你得了發熱的病。不過不要緊,你體製強健


    又吃了藥,過幾天就好了......”


    “多謝大師相救之恩。”王天逸掙紮著起來就要行禮。


    空性趕緊摁下了他,“你救了我才是真的!在路上,他們一群惡人要毆殺老僧,多謝少俠你拔刀相助,才......”


    “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不記得?”王天逸一臉迷惘,空性猜他那個時候燒得頭都昏了,什麽事情都不知道,這才做出出手就要人命的事


    情來。


    “幾個時辰以前。你大概燒暈了,記不得了.”空性很無奈的說道,“既然你不救我,那我救你好了。”空性心裏暗想。


    “大師法號是?在那個名刹?”


    “小僧是一遊方僧人,行走江湖,居無定所。你叫我顛僧好了。”空性嘻嘻的笑了起來:“不過我看少俠麵相清奇,骨骼奇特,更兼俠義心


    腸,真是百年不遇的武林奇才啊......”


    “你說什麽?”王天逸嘴巴合不上了。


    “剛才你救了我,我無以回報,加上身上盤纏已經不多了,正好我身上有本天下無雙的劍譜,看我們有緣,一百兩銀子賣給你了!如何?”


    空性咧開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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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蘇慕容的豪宅裏麵,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家丁們來來往往,忙的不亦樂乎,盛大的家宴馬上要開始了。


    家宴在慕容世家並不是很常見的事情,正因為稀少愈發顯得珍貴,而原因有兩個:一是給三天前回來的二公子慕容秋水接風;二是給他慶功


    ;又是他出馬,和沈家談妥了合作的事情,把財富像滾滾江水一樣引入了慕容家的銀庫,這可是一件大功勞啊。連家丁們都翹大拇指:“隻要


    咱們二公子出馬,沒有搞不定的事情!”


    慕容世家的管家龍錦匆匆穿過一個又一個庭院,耳邊聽到的全是這樣崇拜的話語,他卻麵無表情的一直走著,到了後院的一個朱漆大門前他


    才停下,深深吸了兩口氣才輕輕推門進去。


    這個院子裏隻有一間巨大的房子,裏麵擺放著幾十個靈位,此地是慕容家的祠堂,每次家族裏發生了大事,慕容世家的家主都要來這裏稟告


    祖先,而現在的家主慕容龍淵已經在這裏呆了整整一天了,這樣的事情連這個管家龍錦都有點奇怪,不過是和沈家合作的事情而已,不至於呆


    那麽長時間啊,但是他隻是想想而已,並不敢表露在臉上,所以他恭恭敬敬的衝背對著他的慕容龍淵行禮說道:“老爺,家宴快開始了。”


    “嗯。知道了。到時候叫我。”慕容龍淵就站直了身體立在那些牌位前麵,頭也不回的說道。


    “老爺,還有一件事情......”


    “嗯?”


    “從沈家送來那封信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了,現在二公子也回來了,您看要不要告訴二公子一下?”


    說到沈家的信,慕容龍淵身體一顫,轉過身來,看著龍錦,想說什麽卻又猶豫了,好久,他又轉過了身子,慢慢說道:“我還沒想好,你先


    保密,不要告訴他。你先出去吧。”


    龍錦應了一聲,一步一步退了出去,輕輕合上了門,心裏卻是波濤起伏:從家主的表現看,自己通知了範金星他們是正確的。


    聽龍錦腳步走遠,慕容龍淵一聲歎息,身體無力的癱軟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臉,沈家的那封信這段時間無時無刻的在折


    磨著他的神經,信的內容很簡單:沈放要把女兒許配給慕容秋水。


    這種四大家族之間的聯姻本來是各方都求之不得的事情,沈家又在北方,和慕容家族沒有直接利益衝突,而且慕容秋水又沒有婚配,但偏偏


    在現在的慕容世家要把家主慕容龍淵折磨瘋了。


    慕容龍淵呻吟了一聲,心裏想道:慕容秋水的勢力已經夠大了,如果再讓他和沈家聯姻,那麽成兒怎麽辦?每次看到成兒那戰戰兢兢的模樣


    我就心疼,這孝順的兒子被他弟弟壓成了什麽樣子啊!成兒多好的孩子啊,那麽恭謹孝順,那麽體貼人意,可為什麽你是大哥呢?慕容家從來


    都是傳長子的......


    想到這裏,慕容龍淵開始歎氣,一不留神,眼裏看到了那麽多列祖列宗的牌位,一個聲音不受控製的在他心裏響了起來:不對!我是慕容家


    的家主,我做的任何事情都必須對慕容家有利。慕容秋水是天縱英才,他的能力強於成兒,他當上家主對整個世家是最有利的,現在慕容世家


    也不能沒有他,他是慕容世家的支柱!我應該馬上同意這門婚事,一定要首先考慮家族利益......


    “不!”慕容龍淵突然喊了起來:“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害死了父親!他是災星!......”聲音嘎然而止,慕容龍淵覺察了自己的失態


    ,生生停住了叫喊,頭上已經都是汗了,他捂住臉囁嚅道:不行,他太厲害了,就算我傳位給了慕容秋水,他那麽強力的人,半個慕容家的地


    盤都是他打下來的,我擔心他會對頂著長子之名的成兒你不利啊!那時候我怎麽保護成兒你啊?我一定要保護你成兒!可...可...慕容家的利


    益怎麽辦?我難道是慕容家的罪人?”


    “聯姻不行啊,聯姻了我的權力都製不住慕容秋水了,”慕容龍淵突然想起了一條理由,神態突然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他要是成了


    沈家的女婿,我不傳位給他都不行啊。就算傳給成兒,也會被他打下來!不能給他....家族利益呢?聯姻是擴張的好機會啊!天啊!”


    慕容龍淵一下子站了起來,瘋了似的把一把椅子和旁邊的茶幾砸成了碎片,做完了這一切,他低著頭站在滿地的碎片中發楞,突然恍惚中他


    又看到了他的愛人,他溫柔的朝空中伸出了雙臂,喃喃的說道:“曼舞,隻有你對我好,我隻想和你在一起,離開這個紅塵,永遠在一


    起......”


    眼睛一瞥又看到了那麽多牌位上的紅色字跡,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空中的幻影轉瞬間被撕碎,慕容龍淵又被扯回了現實,他絕望的仰麵大


    呼:“蒼天啊!你為何要我生在慕容世家啊!我恨啊!”


    聽到了聲音,祠堂外麵一大片腳步聲想起,很多人進來了,有人隔著門問道:“老爺,出什麽事情了?”


    “沒事。你們退下吧。”慕容龍淵答道。


    “老爺,龍錦管家說時候差不多了,請您過去。”


    “讓他們稍等一會吧,就說我在換衣服,給我拿個銅鏡來。”


    過了片刻,慕容龍淵一個人躲在祠堂裏,對著銅鏡做出各種笑臉:“這樣笑不行,顯得對慕容秋水太親密了,成兒又要多想了...這樣也不


    行,他立了大功,我這樣顯得太嚴肅了...唉...唉...再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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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間房裏,慕容成正頹然坐在椅子上對範金星說道:“家宴啊,好久都沒有舉行過了,隻有對立了大功的人慶功才舉行......”


    “少爺,您千萬別這麽想。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以後的事情誰也不知道。您萬萬不可帶著這種情緒去參加,被看出來您就危險了。”


    “我不想。沈家的事情是他一手促成的,我還給他辦砸了一回,結果二弟一去又成了......我算什麽東西啊!嗬嗬。”慕容成說到回來,神經質的笑了起來。


    “等待時機。您看前些天,龍錦主動把那情報告訴了我們。意思是什麽?意思就是要我們早做準備!而龍錦是老爺的心腹,他偏向您,隻能說明老爺偏向您啊!”


    “準備?”慕容成笑了起來:“上次對丁唐下手,這次換成對沈家下手?每次下手的對象都是這種人物,你不害怕嗎?要是東窗事發,天下之大,也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隻要周密準備,沒有什麽危險的。上次的暗殺不也不了了之了嗎?”範金星堅定的說道:“少爺,您很有能力,就是不夠自信。做事一定要堅決果斷,絕不手軟。”


    “好啊,你準備的怎麽樣了?”


    雖然範金星覺得慕容成的口氣有點輕鬆的奇怪,但還是沉聲應道:“準備可以了,也已經跟蹤到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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