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神策站在窗口,望著那位盤膝而坐坐而論道的動人女子,眼神癡迷。兵荒馬亂之際,國家不幸學問興,上陰學宮臨時接納了廣陵道那邊渡江而來的許多逃難士子,稷下學士立即達到了近萬人,稷上先生也首次突破了六百人,這個數目,比起學宮在大秦和大奉兩大王朝最為鼎盛時還要誇張。在這個狼煙仿佛近在尺咫的當下,學宮猶如人間淨土,不聞馬蹄兵戈,依舊是先生授課學子聽講,此時窗內屋中那位稷上先生,是學宮近年來最受歡迎的學問大家之一,現在她每次講解聲韻格律之學,必定是人滿為患,不論寒暑,屋內沒了席位,窗外站著便是,就像齊神策身邊,就擁擠了許多不知到底是聽課還是看人的學子,個個聚精會神。齊神策畢竟是泱泱齊家的長房長孫,又是上陰學宮名聲大噪的風流人物,當他來到窗外,很多原本占據近水樓台的學子都不得不悄然讓出位置。齊神策望著那位許多小輩稷上先生也要敬稱一聲魚大家的腴美女子,沒來由記起去年那個隆冬大雪的黃昏,那個當時齊神策不知其姓名的白發年輕人,私下造訪學宮佛掌湖,兩人有過一場暗流湧動的爭鋒相對,齊神策沒機會抽出腰間那柄位列東越劍池名劍十二的“玲瓏”,事後逐漸猜出那人身份後,以及那家夥的種種事跡在學宮流傳,齊神策有過一段時間的心灰意冷,但是沒過多久便振作起來,隨著北莽百萬大軍壓境西北,以及薑字大旗在廣陵道上的高高豎起,齊神策愈發躊躇滿誌,他以往在學宮成績一向出眾,縱橫術僅次於徐渭熊,兵學僅次於寇江淮,劍學更是學宮奪魁,既然寇江淮能夠聲名鵲起,他齊神策家世學識都不輸寇江淮,何愁不能在亂世中趁勢扶搖而上,一舉成為家族的中興之人?


    屋內,那將曆朝曆代音律綱領娓娓道來的女子穿石青色衣,裹淡紅錦,腰間玉帶束之,雖然盤腿而坐,但依然能夠清晰看出她的體態婀娜,從頭到腳,她那股風情如泉水流淌,令人驚豔,百看不厭。在她身側有一座小香爐,別開生麵,用鵝梨蒸沉香,既無煙火氣,又沁人心脾,滿屋霧靄嫋嫋,她身為稷上先生,得以獨坐壁下,如墜雲霧,恍惚如神女。壁上懸有十幾枚未曾打開鋪下的卷軸,她身邊站著一位紮羊角辮的小女孩,在上陰學宮內是個孩子王,綽號小木魚,爹娘俱是學宮先生,曾是北漢煊赫貴族,隻是在春秋亂世裏家道中落,如今一家三口生活清貧。小木魚的爹算是叛出學宮的王大祭酒的半個門生,不知為何沒有跟隨王先生趕往北涼,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依舊在學宮內做那個囊中羞澀的教書先生,鬱鬱不得誌,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安貧樂道了。


    齊神策與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聽課學子不一樣,他是真的在用心聽魚大家授業解惑,她在今年夏天刻印了一部《金廛對韻》,得到了當時還未出山入京的齊大祭酒讚譽,親自為其作序一篇,在學宮內當天便告售罄,此書分上下卷,總計解字不過三十六,卻包羅萬象。其中許多佳句早已傳遍學宮,像解“東”字時,有一句“女子纖眉,一彎新月;男兒氣壯,萬丈長虹”,解“忠”字時,有“秦帝大定一戎衣,大奉太平三尺劍”,但最讓齊神策祖父感慨頗多的是解“江”字的“千山對萬水,故國對他邦”。而且魚大家獨創訓詁“小學”,整理出來了自西域梵音進入中原以來的音律變遷脈絡,祖父原先對他這個寄予厚望的孫子放不下一位落魄女子頗有異議,最近已經有所鬆動,仍然不讚同,卻也不反對。


    屋內,魚大家正在講解各朝各代的軍伍戰歌,羊角丫兒負責打開一幅幅卷軸,每一軸畫上都寫有或雄渾或悲愴的歌詞,當代僅有兩支軍伍獲此殊榮,一首是北莽南院大王董卓領銜的董家軍,另一首則是北涼邊軍的《北涼歌》。齊神策清清楚楚感受到魚大家在講解北涼歌時,她那絲竭力掩飾的雀躍歡喜和隨之而來的積鬱茫然,齊神策穿梭花叢多年,片葉不沾身,何嚐不明白一個道理,情淺時易拿起,情深後難放下。但是齊神策不覺得自己情之所鍾的女子,就真的對那個造訪過學宮的年輕人病入膏肓,否則她怎麽不跟隨他一起返回北涼,而是孑然一身留在了上陰學宮?


    這堂課業臨近尾聲,一隻臃腫白貓不知從哪裏竄出,它在上陰學宮跟主人一樣膾炙人口,緣於它實在太過憨態可掬的同時,實則精靈狡黠,許多稷上先生的吃食不知給它叼走,在學宮講解王霸學說的大先生劉臻養了一隻大白鶴,心愛至極,乃至於昵稱為“鶴妻”,結果半年來不知被白貓抓下多少羽毛,劉臻為此不知多少次去魚大家那邊哭訴,最後不得不放棄那片梅林,搬遷到了上陰學宮最偏遠的地方,才終於躲過這白貓“武媚娘”的魔爪。


    白貓撲入魚大家的懷中,看得所有稷下學士都默默流口水,膽子大的目不斜視,心神搖曳,膽子小的則悄悄偏移視線,生怕自己臉紅。世人皆知魚大家的娘親是西楚先帝劍侍,她劍舞曾是大楚王朝的四絕之一,與葉白夔的兵法、李沁的棋藝和王擎的詩歌齊名,都說魚大家盡得其母劍舞真傳,而且稷下學士眼睛又不瞎,都知道魚大家不僅學識淵博,她一直刻意隱藏壓抑的胸前風情更是非“壯觀”不足以形容,若是能夠看她舞劍一回,便是減壽十年也值了。


    授業結束,不論是坐在屋中還是站在窗外的稷下學士,連同齊神策在內都畢恭畢敬作了一揖致禮,魚大家略微低頭還禮,然後讓求學士子們先行離開屋子,她則放下懷中正在慵懶打盹的白貓武媚娘,幫著羊角丫兒一同收起掛於牆上的畫軸。齊神策在這個時候逆流而行,來到屋內,安靜看著她輕輕踮起腳跟摘下那些畫軸,在她伸腰抬臂的時候,順著視線望去,她的腰被玉帶束縛得極其纖細,而某些地方則極其豐滿,齊神策心動不已,微微一笑,文似看山不喜平,欣賞女子更是如此啊。


    已經用上本名魚玄機的她沒有理睬齊神策,低頭看著自告奮勇抱著那一大堆畫軸的小木魚,摸了摸小丫頭的小腦袋,柔聲笑道:“抱得動?”


    這位在同齡人當中比男孩還要爭強好勝的羊角丫兒使勁點頭,她眼角餘光瞥著那素來不喜的齊神策齊大公子哥,對魚姐姐努努嘴然後翻了個白眼,然後跑出屋子。


    當年在北涼用魚幼薇這個名字的她神情淡然看著齊神策,問道:“有事?”


    齊神策微笑道:“臨行告別而已。”


    魚幼薇哦了一聲,就再無下文。顯然,她的意思是你我關係平常,你要走我不留更不送。


    齊神策猶豫了一下,沒有轉身離去的意思,而是坐在上陰學宮處處可見的黃花梨矮腳書幾之後,如同學生問道於師。不否認,這位齊家未來的家主風流倜儻,傳聞學宮內不少風韻猶存的女先生都為之傾心,更別提那些正值妙齡春心萌動的女子稷下學士,齊神策每次出行,身邊都不缺借著關係曲線湊近的世家女子。齊神策正襟危坐,抬頭看著那個站著的魚大家,輕聲問道:“魚大家覺得我此時是該去找好友寇江淮討酒喝,還是去京城國子監遊學?”


    魚幼薇皺眉道:“這該去問你那位沒有跟隨大流出仕西楚的祖父,而不是我。”


    齊神策笑意玩味,“西楚?難道不應該是大楚嗎?好了,我已經知道答案了。在下這就去太安城。”


    魚幼薇冷笑而不言語。


    齊神策緩緩站起身,直直望向這位對任何男子都拒人千裏的心儀女子,語氣溫柔道:“玄機,你能等我三年嗎?三年後,我必定功成名就,朝野上下知我齊神策如同聽聞寇江淮。”


    魚幼薇竟然笑了,那是齊神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風景。


    正當齊神策以為自己有機會的時候,魚幼薇望向窗外,平靜道:“寇江淮又如何,退一萬步說,任你是超凡入聖的大官子曹長卿又如何?很厲害嗎?”


    魚幼薇很古怪地笑了,又問道:“真的很厲害嗎?難不成是天下第一了?”


    齊神策頓時渾身冷意,如墜冰窟。


    拿家世拿功名說事的話,齊神策真的拍馬不及那一人啊。


    世襲罔替北涼王,手握雄甲天下的三十萬鐵騎。武評登頂第一人,讓離陽北莽兩座江湖盡俯首。


    齊神策很快從頹喪中恢複,搖了搖頭,眼神堅毅說道:“不一樣的,我會從一名普通小卒子一步步往上走。”


    魚幼薇好像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恨不得捧腹大笑才罷休,她擺擺手,譏諷道:“別再說了,我會笑死的。齊神策,我就不耽誤你去沙場建功立業了。”


    齊神策也不動怒,問道:“臨走之前,我想知道好笑的地方在哪裏,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魚幼薇伸出手,明擺著下了一道逐客令。


    齊神策不愧是齊家公認可以扛起大梁的角色,性情果決,沒有做出太過惹人厭的單相思兒女情長,大步走出屋子。


    魚幼薇等他走遠,這才蹲下身,捧起武媚娘,與它對視,眼眸中帶著笑意,“有個人啊,說過一個笑話,說烏龜和兔子先後跑路,其實兔子是一輩子都追不上烏龜的,他說這叫做悖論,還一本正經用酒杯和筷子比劃解釋了半天,可我始終覺得是歪理,是笑話。武媚娘,你說對不對?”


    她把臉頰貼著白貓的腦袋,眼神哀傷,輕聲道:“武媚娘,是不是沒有人欺負你了,反而會很寂寞?”


    魚幼薇緩緩閉上眼睛,“人活著在這裏,心死在那裏,才是悖論吧?”


    放下了畫軸後一路蹦蹦跳跳回到屋子門外的小木魚,看著魚姐姐蹲在地上淚流滿麵的模樣,頓時勃然大怒,趕緊跑到魚幼薇身前蹲下,憤然道:“魚姐姐魚姐姐,是不是那個姓齊的登徒子欺負你了?我這就一腳踹死他去!”


    魚幼薇睜開眼睛,有些無奈,柔聲笑道:“不是。”


    羊角丫兒有些懷疑,“真不是?”


    魚幼薇點了點頭。


    小丫頭伸出拳頭揮了揮,說道:“魚姐姐,你不是偷偷跟我說過那家夥就是打敗了王老神仙的高手嘛,哼,要知道上次他都親口說過我拳法無敵腿法無雙的!”


    然後小丫頭怯生生問道:“魚姐姐那你怎麽哭了啊?”


    魚幼薇被一個孩子撞見自己的失態,有些臉紅,搪塞道:“觸景傷情而已。”


    這才放寬心的羊角丫兒突然壞笑道:“嘿,魚姐姐,我這就學醫去。”


    魚幼薇一頭霧水,問道:“為何?”


    小丫頭樂嗬嗬道:“好幫魚姐姐做一副後悔藥啊。”


    魚幼薇愣著,回神後,捏了捏小木魚的紅撲撲臉頰,“等你長大了,就會知道有些事,不悔不如後悔。”


    小丫頭做了個鬼臉,說道:“那我還是不要長大了,天天後悔,肯定會心疼死我的。”


    魚幼薇笑了笑,站起身,一手抱著大白貓,一手牽著小木魚,走出屋子。


    返回住處時,途經那座佛掌湖,小木魚忍不住嘖嘖道:“上回白頭發哥哥堆出來的雪人,真的真的好大啊。”


    不知為何,羊角丫兒無意間抬頭看著魚姐姐,她低著頭好像是在瞧自己的胸脯,然後那模樣兒,大概就是登徒子嘴中經常念叨的“嬌豔欲滴”了。


    小丫頭倒抽一口氣,她懂了,肯定那個曾經去自己家裏蹭飯的家夥輕薄過魚姐姐那裏了!


    羊角丫兒給魚姐姐打抱不平的同時,又有些好奇,好像魚姐姐也沒有生氣啊,反而有些歡喜?


    大人的恩怨情仇,她還是不太懂。


    窮苦孩子早當家的小丫頭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果然啊,那副後悔藥的藥名是叫做‘相忘江湖’吧,醫治的病根則是那‘不能相濡以沫’。”


    ————


    北莽橘子州以北西河州以南有一座天下聞名的敦煌城,北莽第一大魔頭洛陽就曾經是這裏的半城之主,隨著洛陽的叛出北莽和女帝陛下的震怒,洛陽一路殺穿包圍圈進入離陽疆域,從此徹底在北莽江湖銷聲匿跡,但是這對於夾縫中生存的敦煌城無異於火上澆油,尤其是軍神拓跋菩薩在陛下授意下掃蕩後方,清剿所有不服管束的大草原悉剔勢力,雖說西河持節令赫連威武對敦煌城一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無太多惡感,而橘子州持節令慕容寶鼎更是一向被視為敦煌城的幕後靠山,但是這場席卷北莽北庭的大動蕩,還是多少殃及了敦煌城的池魚,許多性格桀驁的大大小小草原之主都被迫離開轄境,躲避拓跋菩薩的鋒芒,導致他們如同蝗群肆虐。好在城內有新任大將軍徐撲執掌軍伍,又有敦煌大族俊彥宇文椴端木重陽等擔任實權校尉,城內百姓都覺得隻要敦煌城不舉旗造反,就算一些跨境流竄的悉剔想要鳩占鵲巢,敦煌城也不至於不堪一擊,隻是最讓依附敦煌城的居民感到惶恐不安的是那位大美人兒城主,在城內平定那場血腥叛亂後,便消失了,消失了大概有半年多時間,那時候不光是城內一般權貴見不著她,就算是宇文家族和端木家族這樣的“新舊兩朝老臣”的當家人物,也沒辦法見到她一麵。直到今年入夏時分,她才悠悠然返回敦煌城的視野之中。這期間,議論紛紛,滿城的流言蜚語,各種傳言漫天飛,有說是這位北莽“小女帝”的女子被慕容寶鼎垂涎美色,給擄走了,也有說是被女帝陛下召入了皇帳,承認了她的親外甥女身份,反正什麽光怪陸離的說法都有。好在這位城主消失了大半年,又重新從落魄漢一夜變成大將軍的徐撲手中取回了權柄。


    巨仙宮內有一座並不顯眼的慶旒院,種滿芭蕉,不知為何向來是禁地,更奇怪的是這裏也稱不上戒備森嚴,相反,敦煌城的金吾衛都從不踏足此地當值巡衛。


    倒像是一座冷宮。


    此時此刻,外界傳言已經與城主水火難容的大將軍徐撲就坐在院中石凳上,除了坐在對麵的敦煌女主人,連一名宮女丫鬟都見不著。


    徐撲,或者說昔年與北涼王小舅子吳起一同手握騎軍大權的徐璞,正在給她詳細稟報涼莽邊境上的最新戰況,北莽南朝那邊三支精銳騎軍分別進犯涼幽流三州,但是雷聲大雨點小,除了南侵流州的那一支騎軍露了個頭,並且是兩軍對峙片刻即不戰而退,趕赴涼幽兩州的兵馬就更是杳無音訊,不管敦煌城這邊的死士諜子如何刨根問底挖掘密報,都得不到半點消息,要知道敦煌城的頭號諜子都已經觸及到了南朝一位僅次於持節令的大人物那裏,仍然是無功而返,徐璞不相信這是什麽狗屁的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要麽是董胖子臨時起意的陰謀詭計,要麽是太平令早就謀劃過的既定方針,不管是哪一種,徐璞都感受了一種風雨欲來的窒息感,如果他是北涼邊軍的將領,他可以做到泰然自若,可他如今僅是北莽腹地敦煌城一個隻能隔岸觀火的“局外人”,難免會鬱氣滿胸。


    那女子,既是北涼王府梧桐院的一等大丫鬟,也是世子殿下身邊的死士,還是這座敦煌城的城主,更是北莽榜上有名的頂尖殺手。


    紅薯聽著那支打先鋒南下進攻流州的騎軍竟然不戰而退,輕聲道:“徐叔叔,大將軍生前在涼幽兩州苦心經營二十年,有老將燕文鸞把守幽州,如今褚祿山親自坐鎮涼州北關,董卓要先打流州是確認無誤的,北莽要拿流州作為突破口,咱們北涼要以此做餌,各有所求,歸根結底,似乎就是在看地利贏還是人和贏了。”


    徐璞平靜道:“北莽若是鐵了心真要死磕流州,無城可據無險可依的流州肯定守不住,關鍵就在於涼莽雙方到底會在這個屠宰場被割下多少肉,在我看來,就算北莽在流州丟掉十五萬精銳,隻要我們北涼折損人數達到五萬,五萬,隻要過了這條界,哪怕是隻多一兵一卒,那這場仗北涼就已經輸了。守涼州的西北和守幽州的北方,都是給離陽拖延時間而已。北涼,北莽,離陽,三足鼎立,離陽最耗得起時間和國力,北莽緊隨其後,北涼最為捉襟見肘。”


    紅薯憂心忡忡道:“三萬龍象軍全在流州啊。”


    徐璞感傷道:“這其實正是王爺在跟所有北涼百姓表態啊。戊守國門死戰邊關,到時候輸了,戰死之人,肯定會有一個姓徐的。”


    紅薯問道:“值得嗎?”


    徐璞沒有回答。


    紅薯自問自答,“很多事,說不上值得不值得。”


    紅薯突然問道:“徐叔叔,那小宦官冬壽的習武資質如何?”


    徐璞笑道:“資質平平,隻是根性純良,武道一途,不是說隻有天賦異稟才能修成正果。何況城主揀選出來的那部秘笈,本就不苛求先天根骨好壞,隻講究一個日積月累。”


    紅薯咬了咬嘴唇,惋惜道:“不是沒有立竿見影的武學捷徑,隻是都不適合這個淳厚少年,但是聰明伶俐的習武奇才,我又絕對不會放心。”


    徐璞點了點頭,也感慨道:“人難稱心,事難如意。”


    紅薯看了眼天色,徐璞輕輕起身,準備離開這棟院子。


    紅薯笑問道:“徐叔叔,我這兒還有幾壇子綠蟻酒,要不你拎回去喝?”


    徐璞看了眼那緊閉的屋門,眼神欣慰,然後哈哈笑道:“心結解了,不用喝酒。”


    紅薯目送徐璞離開後,轉身走去屋子,打開大門,然後迅速關上門。


    屋內所有桌椅凳子都裹有棉布,還有一隻似乎是用作小兒眠睡的精致搖籃。


    躡手躡腳走向搖籃的她,此時的笑臉,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暖。


    她蹲在搖籃前,輕柔稱呼道:“我的小地瓜,快快長大,然後去嚇你爹一大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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