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受死吧!”隨著一聲大喝,道士和女巫一前一後地跳出來攔在路上。


    山娃第一時間幾乎以為遇見了劫道的,差點拔腿就跑,杏兒嬌叱一聲丟出幾團光球打向兩人之後,他才明白過來。


    山娃對法術和妖術一無所知,但在他看來,這些妖怪和道士很有可能是私藏軍火者,因為他們的打鬥總伴隨著劇烈的爆炸聲和火光。他本想偷偷溜走,但是看到杏兒以一敵二,明顯地處在下風,又不忍心扔下她。眼看著道士一劍,巫婆一拳,杏兒應付得頗為吃力,心裏又開始為她擔心起來。


    當杏兒腳底下一絆跌倒在地上後,山娃抓起一塊石頭扔了過去,砰的一聲,正好砸在那個道士頭上。


    “原來你和妖怪是一夥的!”道士頭上頂著大包,大怒地揮著木劍向山娃撲來。山娃拉著杏兒就往山上逃,道士和巫婆大呼小叫地在後麵追。


    山娃的頭腦一片混亂,不知道自己到底幹了什麽,也不知道發生的這一連串事情是不是自己在做夢——帶著一個妖怪在山林中逃避道士、巫婆的追殺,這樣的夢境也太荒唐了。杏兒在旁邊說著什麽,可他根本沒聽進去。


    道士和巫婆一前一後擋住他們:“小夥子,你被妖怪迷惑了,我這就來救你!”道士揮著木劍的樣子哪裏是在救人,倒像要殺人一樣。


    “我剛才就說往後山上逃,你偏偏拉著我到這裏來!”杏兒報怨著。


    “我沒聽見。”


    “你沒聽見?我叫得那麽大聲!”


    “我就是沒聽見。”


    那個道士一劍劈下來,打斷了他們的爭執。山娃下意識地一推杏兒,那一劍就砍在了他肩膀上,雖然是木劍,但道士的力氣很是不小,痛得山娃“啊”的叫出聲來。


    山娃馬上還擊,迎麵一拳打去,卻被道士扣住了手腕。道士把劍架在了他脖子上:“身為人類,竟然做妖怪的幫凶,看本道爺怎麽教訓你!”


    “杏兒快跑!”山娃大叫著用力掙紮,一把木頭劍還唬不住他,他怎麽可能乖乖地不動。


    杏兒撲上來露出大牙一口咬在道士手臂上,使他鬆開了山娃。山娃抬腿一腳把道士踢倒,和杏兒正要逃跑,那個巫婆卻擋住了他們的退路。那個道士也爬起來,嘴裏含糊不清地大罵著,怒氣衝天地撲了上來,這次他可不管山娃是不是人類了,決定先揍這小子一頓再說。


    山娃和杏兒腹背受敵,隻能圍著一棵樹打轉,再也無路可逃了。


    “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我從沒被人追殺過。”


    “不然你把我放下自己跑吧,他們應該不會為難你的。”


    “你沒看見那個道士的腿還瘸著呢,他現在一定想揍我多於想抓你。”山娃理智地分析著現狀。


    “那怎麽辦?我們會不會一起被殺掉?”


    “他們不至於敢殺人吧?”


    “可我不是人啊。”


    “……”


    在他們討論時,道士已經到了麵前,獰笑著舉起了劍,手臂上的兩個大牙印子還在湧著血……


    “喲,這不是杏兒妹妹嗎?怎麽悄悄在這裏和小男朋友約會啊?”隨著這油腔滑調的聲音,一個人從天而降,正好取代那個道士的位置站在了山娃與杏兒麵前。此人麵目英俊卻滿臉奸笑,身材高大卻偏偏塌著肩膀歪著腰,正是那個怎麽看怎麽不像個好人的劉地。他向杏兒伸出狼爪咬著舌頭說:“杏兒妹妹,叫聲劉哥哥我就不告訴韓老頭子你早戀的事。”


    山娃看見那個道士正在劉地腳下苦苦掙紮,忍不住提醒:“你……你腳下麵……”


    “嗬嗬嗬,小家夥眼光不錯,手段也挺高明嘛,韓家的丫頭可是出了名的小美女啊,薛家那小子花了半輩子獻殷勤也沒得手,你居然兩天就搞定了,有前途……有空和哥哥交流交流怎麽樣?”劉地笑得露出白牙,一轉身把目標轉向了山娃。


    那個道士剛拚命把地上的劍抓在手中,卻被劉地的大皮鞋在身上一碾,又怪叫著丟開了手。


    山娃指著劉地腳下:“他,他……”


    “哎呀,杏兒妹妹啊,你和這小子在這裏幽會,不怕薛子雲醋性大發吞了他啊,叫聲哥哥我幫你保護他怎麽樣?”劉地以腳尖為重心一個轉身,道士翻著白眼快昏過去了。


    女巫再也看不下去了,舉著水晶球衝過來:“你這妖怪,快放了我哥哥!”


    “哥哥?這裏哪有什麽哥哥呀?”劉地故意東張西望,同時腳下搓來搓去,那個道士終於呻吟一聲人事不醒了。劉地這才向那個女巫湊過去:“聽聲音是個美女啊,來,把這黑東西扔了,美麗應該讓大家欣賞才好……你別躲啊,咱們交個朋友怎麽樣?”


    杏兒拽拽山娃:“快,趁他纏上別人,咱們快逃!”


    山娃雖然對道士和女巫也頗為同情,但畢竟自保要緊,這個關頭也顧不上別人了,他和杏兒手拉著手一步步向後蹭,直到蹭出幾百米覺得安全了才拔腿飛奔,而這時劉地正把胳膊撐在樹上做瀟灑狀,調戲著那個又氣又恨又怒又怕的女巫:“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電話、住址、婚姻狀況和三圍嘛,我們認識也有好一會兒了,別這麽見外呀……”


    ※※※


    小山穀中,參天的古樹枝葉伸展,完全遮住了天日,無數叫不出名目的藤蔓在樹木的上上下下繞來繞去,把枝葉間那僅剩的空間也填得滿滿的,一直垂掛到行人的頭頂上。在這樣擁擠的環境中,那些灌木和雜草卻依舊有辦法冒出頭來,不知它們是如何獲得陽光與養份,生長得如此繁茂,執著地阻礙著每個人經過的人。


    隨著“唉呀”一聲驚呼,有個人腳下一絆,撲通一聲栽在地上,早上未幹的露水沾著泥土毫不客氣地弄髒了他的名牌西裝,身邊的同伴連忙伸手把他拉了起來。


    這一行八九人早上本來個個穿著筆挺的西裝和光可鑒人的皮鞋,氣宇軒昂地出門。可是現在,身上、臉上沾滿了泥土的人反倒不算是狼狽的,還有好幾個被帶刺的灌木“暗算”,衣服被撕破了,腿上也留下了一道道血痕,還有一個瘸著腿的,十分狼狽。


    像他們這種在大公司工作的高層精英,平時別說根本沒時間到山裏來閑逛,就算有閑情逸誌來登山,也是帶著最好的登山裝備,盡情享受山林之間的樂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跌跌撞撞地匆忙趕路。


    大家雖然口中不敢說,心裏都不免埋怨起步履輕鬆地獨自走在最前麵的老板來。


    今天早上,老板一聲令下,要大家陪他去求見一位關係到公司生死存亡的大人物,他們覺得事情重大,便都穿上了各自最莊重、最名貴的西裝,準備參加一次重大的會議或者商業談判,誰知道老板直接帶他們進了山,而且看他自己的打扮,好像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老板今天穿了一件杏黃色、繡著古怪文符和圖案的寬大道袍,本來不長的頭發勉強挽了一個髻,用一枝木簪子別著,背後背著一把木劍,飄著長長的紅劍穗,腳下穿了一雙布鞋,從外表看起來哪裏還像一個大公司的總裁,倒像電視裏那種除妖驅魔的嶗山道士。隻是這件寬大的道袍也無法掩住他那凸出的啤酒肚,使人看了之後覺得好笑——好在身邊全是他的雇員,大家要笑也是在心裏笑,誰也不敢表露出來。


    但樣子滑稽是一回事,畢竟寬鬆的道袍和輕便的布鞋在這種雨後樹木密布的山林中比起西裝革履更加靈便,而這位老板身強體壯,雖然年紀不輕身形肥大,可是依舊健步如飛,其他人隻好一邊氣喘籲籲地拚命追趕,一邊在心裏咒罵不已。


    大家跟著老板好不容易鑽出了樹叢,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條潺潺的小溪。兩岸綠草如茵,繁花點點,溪水更是清澈得連水底卵石間躲藏的小魚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幾隻梅花鹿,幾隻野鶴,或在水中佇立,或在岸邊行臥。大家剛剛“爬”過陰暗的原始森林,眼前的光景就像換了一番天地似的,一時都呆在了原地。


    “我看到了!我終於看到了!大師出關了!大師出關了!老天有眼,老天助我!”老板看著眼前的美景,口中忽然發出了一連串亂七八糟的歡呼聲,然後竟然就那麽踩著水,連蹦帶跳地跑過小溪向前衝去,一邊跑口中還一邊叫,“大師救命!木魚大師,救弟子一救!”


    大家這才發現,小溪的對岸是一片開闊的山穀,垂柳蒼鬆之間有兩間小小的茅屋依樹而建,屋前房側有幾畦菜地,幾架葡萄,還擺了石幾石凳,老板就瘋瘋癲癲地向那裏躥了過去。其他人隻好緊緊跟隨,舍棄對腳上高級皮鞋的憐惜,也踩著水奔跑過去。


    接近茅屋之後,老板的聲音低下來,縮起一向腆得高高的肚子,低下頭,畢恭畢敬地對著那間茅屋呼喚:“木魚大師,在下朱恩流叩見大師,求大師大發慈悲,出手相助,降妖伏魔。”口中說著“叩見”,竟然真的撲通跪了下去,伏在茅屋門口開始磕頭。


    那些隨從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怎麽辦好,這時朱恩流回頭狠狠白了他們一眼,隨從們雖然極度不情願,也隻好一個個跪了下去,心裏都不免在思忖著:最近公司運營不正常,現在老板的狀態又不正常,看起來他的神經似乎也不很正常了……大家都開始考慮是不是該換工作了。


    “大師,木魚大師,弟子朱恩流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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