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劍摸著頭,又開始找別的理由抱怨:“我記得我出事後,有個人在旁邊看著我,還跟我聊了大半夜的;這人怎麽這麽沒有同情心,就把我扔在那裏受凍不管了呢!真是世風日下啊!要是讓我再見到他,哼哼!”


    火兒也同時感慨,“真是好人啊!要是讓我見到他,我一定會誇獎他的——你說怎麽就沒有把這個討厭鬼凍死呢!”


    隨著孫劍和周影的交情越來越好,火兒對孫劍的厭惡也與日俱增,倒不是孫劍本身怎麽招惹了他,而是這個普通的人類居然有著難以想象的好運氣,火兒平時若想捉弄誰的話,就算是劉地,也逃不過他的手掌心,偏偏這個人類就是每次都能剛好躲過,火兒至今都沒得手一次,這讓火兒的鬱悶一直在以幾何方式累加,發展到現在,變成了隻要看到孫劍倒黴,他就高興得不得了。


    周影把車直接停在了大門上掛著“出租車禁止入內”牌子的刑警隊前庭,他平時接送孫劍的次數多了,這裏的人幾乎都記住了孫劍的這輛專車,連平時責任心極重的看門老頭都沒出來幹涉他。


    倒是前庭裏另外停的一輛車引人注意:那是一輛中型貨車,車上載著大包的貨物,但是車身卻出現了幾個大窟窿,車輪不見了一隻,最奇怪的是車的前擋風玻璃完好無缺,後車窗玻璃卻全碎了。若在交警的院子裏看見這麽一輛事故車倒不奇怪,停在這裏就未免讓人多看幾眼了。


    周影不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孫劍下車後他開車就走,倒是火兒飛過去聞聞,很快地搖著頭回來,評論說:“一股難吃的味道。”


    ※※※


    房間內隻亮著一盞昏暗的台燈,燈影中幾個麵容模糊、氣勢凶悍的警員,嚴肅地盯著眼前的人,其中最為魁梧的那個,雙手按在桌子上,向對方傾著身子,惡狠狠地問:“說,你招是不招!難道真的要我們用刑!”


    孫劍被他們龐大的身軀逼在椅子上,蜷著身體威脅說:“我要告你們非法拘禁!”


    “碰!”桌子被狠狠敲擊了一下,幾個警員同時喊道:“再不說就真動刑了!”


    “我要控訴!你們這是藐視我的人權!藐視憲法!身為一個警察,我絕不屈服於你們的暴力,打死我也不說!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孫劍正氣凜然地高喊。


    “還好意思說你是警察!說,最近到底幹了什麽好事了,你真以為我們不知道?給你機會自首,不然就準備自己值一個月夜班!”在審問犯人的實踐中鍛煉出來的炯炯目光,彷佛要看透一切;被這樣目光盯著的人,誰都會心虛,何況是真的做過虧心事的家夥。


    “老趙,上次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的摩托車弄壞的。”孫劍終於投降了。


    “什麽,果然是你幹的?你這死小子,害得我差點出車禍——這件事以後再跟你算帳——說重點!”孫劍的後腦勺狠狠挨了一下。


    “什麽,不是這件!早知道就不承認。小宋,你計算機的病毒跟我的盜版遊戲光盤無關!”


    “此地無銀三百兩!不過也不是這個,再招!”


    …………


    孫劍把自己能想起來的、最近幹過的那些“好事”,全都如實交代了,但還是沒能令同事們滿意,他哭喪著臉問:“你們到底想問什麽啊,沒再幹什麽了。”


    “這幾天你都在幹嘛?”


    “在家養病啊!你們這些沒義氣的,不探望我也就算了,還要我帶病來受你們訊問。”


    “那麽這是怎麽回事?”


    一張紙條扔在孫劍麵前,上麵潦草的字跡寫著:


    交給孫劍,吊死他。


    孫劍不解地眨眨眼:“這是什麽?”


    他翻來覆去地看那張紙條,但是除了那幾個字,再也看不出什麽別的來:“我不認識這個筆跡,這麽難看的字,不像我認識的人寫的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什麽案子?”他一說起案子,眼睛立刻開始放光。


    刑警們一旦開始談及案件,就都收起剛才的嬉笑,認真地為他解釋起來:“來的時候看見外麵的車了嗎?”


    “看見了,那是事故車嗎?怎麽送到咱們這來了?”


    “那輛車是今天早上出現在門口的,這張紙條就貼在擋風玻璃上,車裏的駕駛被打的鼻青臉腫,要不是搶救及時,差一點就嗚呼哀哉了!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啊!”


    孫劍感到驚訝地問:“怎麽有這種事!嫌疑犯捉到了沒?”


    “要是捉到了還找你來幹什麽?”


    聽了同事們的詳細描述,孫劍才明白:今天早上,分隊的守衛張老頭一大早起來打掃前庭,卻發現這輛事故車和它倒黴的駕駛正堵在分隊的大門口,他和分隊裏連夜加班的警員們竟然都不知道這輛車是怎麽來的。


    這位十餘年來忠於職守,號稱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耳目的老頭,說起這件事就痛心疾首,深恨自己的一世英名就此毀於一輛破車。車裏的駕駛多處骨折,已經奄奄一息,被立刻送進醫院搶救。因為他是酒後駕駛,所以救醒了之後,對自己是怎麽出的事、身上那些毆打痕跡是誰幹的,以及他是怎麽到刑警分隊門口的,竟然都一無所知。


    車輛經過鑒定後,確定是因為酒後駕駛所導致,車故現場在外環道路上——經調查,在那裏被撞壞的護欄上有這輛車的漆片和碎玻璃。


    可是問題在於,出了這麽嚴重事故的車輛,是怎麽從外環道路開到市區,並且停在刑警隊的門口的?是誰這麽殘忍地在他出了事故之後又暴打他一頓?還有那張奇怪的字條又是什麽意思?警察百思不解,不得不把正請病假在家裏休息的孫劍找回來;字條上既然出現了他的名字,他當然有義務要提出解釋。


    孫劍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看著那張字跡比自己還醜陋的字條,抓著頭推測:“是不是有一位遵紀守法的好市民,發現這個家夥酒後駕駛還損壞公物,一時義憤填膺,於是把他教訓一頓,並且扭送歸案啊。至於寫上我的名字,大概是因為我這個人平時為人正直,深入人心,使廣大市民把我當成了正義的化身,所以……”


    他還要繼續說下去,結果旁邊同事冷冷甩來一句:“要是像這上邊寫的那樣,酒後駕駛就該吊死,那麽恐怕某人的追悼會都已經開過不知多少次了。”這就讓孫劍訕訕地住了嘴。


    ※※※


    “……是啊,我還在出車……專門襲擊司機的犯人?又是搶車嗎?……是,我會小心的……不要去外環,可是我現在就在外環啊……是,我知道,我會注意的,我看到犯人的話就告訴你……你不用我告訴你犯人的事,要我不要去外環就是了?可是我在工作,客人要求去那裏怎麽辦?還有,如果我看到犯人,真的不用告訴你嗎?……孫劍,你最近說話聲音怎麽這麽大,會把喉嚨喊壞的……我沒故意氣你啊……好,我知道了,我會小心注意,盡量不去外環,好好,我知道……”


    周影好不容易在孫劍的叮囑中關上手機,看著車廂裏火兒氣勢洶洶、火花四濺的樣子,忍不住提醒一句,“火兒,座位是瑰兒剛剛洗過的,如果燒壞了,她會生氣。”


    火兒滿不在乎地揮著翅膀,弄的車廂裏到處飄撒著火星,他充滿自信的說:“你放心,我保證會隻把這個宵夜烤得剛剛好,不會傷到座套的。”


    火兒一邊說,一邊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妖怪,口裏不由得喃喃地盤算:“是烤全熟,還是烤半生不熟沾醬吃呢?要不要留根腿帶回去讓瑰兒炸著吃呢?”


    那個被火兒盯住的妖怪,蜷縮在座位上,嚇的瑟瑟發抖;他本來是一時性起,想在坐出租車的時候順口弄頓點心嚐嚐,沒想到這個貌不驚人的司機竟然不是人類,而且他的車上竟然還有火兒這樣一個“惡魔”存在。如果早知道會這樣,他寧願剛才痛快地付了車錢,總好過要為幾十塊車錢賠上性命。不過他可不甘心就這樣被吃掉,就算對方是畢方,他也要拚一下。


    前麵路口正好遇到紅燈,雖然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整條街道除了周影的桑塔納別無其它車輛,但一向遵守交通規則的周影,還是在路口停下了車;那個妖怪趁這個時候忽然猛撲上來,直取周影的咽喉——在他看來,周影比火兒要好對付得多,所以想要一舉製住周影來要挾火兒,以保自己性命。


    周影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座套在經過火兒這一折騰之後會變成什麽樣,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向自己撲來,反應稍微一慢,對方的利爪已經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傷口,而另一隻手也同時死死扣住周影的脖子,向火兒嚎叫,“不許過來,不然我就殺了他。”


    周影幻化成一團虛無,輕易地就從對方手中脫身,正準備還手,火兒卻大叫著撲了上來:“影,你受傷了!”


    他一腳踢開那個妖怪,抓住周影的衣領,不停的晃著大叫:“影,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受傷?你可不能受傷!不然瑰兒會用你受傷需要靜養作理由,不許我在家裏打狗(注:指劉地)、放火、玩遊戲(不時伴隨著一百分貝以上的尖叫和怒吼)、睡懶覺(在周影身上睡)和吃零食(瑰兒要照顧受傷的周影,沒空幫火兒備餐)!你可千萬別受傷!”


    周影好不容易從火兒身下掙脫開來,喘著氣說:“我沒事……”


    那個妖怪早已經趁機打開車門跳出去,在黑夜的馬路上拔腿奔逃。


    “宵夜你給我站住!打了影就想跑,沒那麽容易!看我為父報仇!”火兒立刻衝出車窗,追了過去。


    等周影在綠燈亮起後開車跟上去時,火兒已經抓住那個妖怪,拎在空中直摔下來。那個妖怪正好落在車前,周影煞車不及,紅色的桑塔納一邊發出緊急煞車的尖銳聲,一邊往他的身上輾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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