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沒跟他搭話,一隻手抓住他的脖子拎起來,等錢名反應過來,已是又一次身在半空中。錢名掙紮著喊叫:“你要帶我去哪?你想幹什麽?”


    “去養豬場裏放進冰箱裏。”即使在高空的風中,男子的聲音依舊沒什麽情感變化。


    “養豬場……冰箱……”錢名從這些字眼中得到濃濃的不祥資訊,這時男子說的最後幾個字也悠悠傳進他的耳朵裏,“火兒喜歡把肉存著慢慢吃。”


    “吃人了,妖怪啊,救命……”錢名聲嘶力竭地吼叫起來,手刨腳蹬想掙脫這個男子,完全沒想到如果現在自己從他手中掉下去,命運也比進冰箱好不了多少。


    也許是錢名的掙紮起了作用,男子忽然在空中停住。隻見他慢慢的把手插進口袋,錢名驚恐的睜大了眼,不知道他會拿出什麽樣的凶器,誰知這男子最後居然拿出一隻手機來:“孫劍,你找我?……喔,你請客的事取消?好的,沒關係……是,我本來就沒指望你真請客……我沒取笑你,你說請客十次有五次是我付錢啊……你還在找那個越獄的縱火犯?丟也就丟了,不找不行嗎?……非得找到啊……”


    切斷電話後,男子提著錢名,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你自己是想去冰箱呢?還是想去監獄?”他無法在朋友和兒子的不同要求中作出抉擇,隻好民主地詢問錢名自己的意見。


    “我去監獄,我自首……坦白從寬,我自首,不要吃我……”錢名聲嘶力竭地嚎叫著,然後昏了過去。


    ※※※


    幾天後,孫劍實踐了他請客的諾言。拖著周影去了一家小餐館,邊吃邊誇誇其談:“你說奇怪不奇怪,那個縱火狂不知道是怎麽越的獄也就罷了,居然怎麽回來的也沒人知道,憑空就又出現在看守所裏了。”他揮舞著雞腿,加重語氣,“而且好好的一個縱火狂,就那麽得了火焰恐懼症,看到別人點個打火機,都會嚇得上竄下跳的,真是從沒見過的怪事。”


    “那他現在……”周影問。


    “送進精神病院了,十年八年出不來了……”孫劍惋歎著一代縱火狂人的結局。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是孫劍……什麽?死人!在哪?……我馬上到……對,我直接去……現場見……”他跳起來抓起外套:“有案子我得馬上走,回頭再聊。”說完就衝了出去。


    周影又坐了良久,才醒悟到孫劍又沒有付這頓他請客的飯錢,隻好慢慢的掏出錢包……


    二、盜竊犯


    公共汽車以它特有的節奏搖晃著,王富裕半閉著眼,被公車的晃動弄得昏昏欲睡。他打著哈欠,心裏對身邊的鹿九那過分小心的樣子很不以為然。看他把包包牢牢抱在懷裏,不時小心翼翼打量整個車廂的樣子,簡直就是把所有人都當成了小偷。如果不是他知道那個包包裝的是一些還沒有簽字的合約,看他這樣子,一定會以為裏麵是裝滿了鈔票。王富裕又打了個哈欠,不想理會老板鹿九的行為,繼續閉目養神。


    就在王富裕迷迷糊糊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幕景象。“偷東西!”王富裕眼尖地看到前麵一個男子把手插進了另一名乘客的褲袋裏,忍不住叫出聲來。坐在他身邊的鹿九眼明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可是他的那聲低叫還是引起了褲袋主人的注意,被偷的人迅速彽下頭來查看,使得那伸手的男人無功而返。他裝作抓癢的樣子,低著頭、咂著嘴,一道陰冷的視線在王富裕身上掃來掃去。被偷的男子在人群中擠到了遠離他的地方,居然沒有作聲。


    那個扒竊失風的男子,在麵對車廂裏無數厭惡、防範、譴責、鄙夷的目光時,竟絲毫沒有半點愧疚慌亂之意。反而哼著小曲,若無其事的環視著車廂,目光飄過鹿九和王富裕時,總帶著一種冷冷的氣息。鹿九被他看的很是不安,每當他的目光掠過,他總像是屁股下有針紮一樣,惶恐地扭動身體。王富裕頗看不起自己老板的這種懦夫相——本來就是偷東西的人不對,揭發他是理所當然的事,沒道理見義勇為的好人反而怕小偷。如果世界上都是鹿九這樣的人,那這社會還得亂成什麽樣。王富裕心胸坦蕩,毫不畏懼地同樣盯著對方。


    車到了站,鹿九和王富裕下車之後,那個小偷也跟著下了車。另外還有三個男人也同時下車,他們與那小偷交頭接耳,毫不掩飾地跟在鹿九他們後麵。對此鹿九十分驚恐,拉著王富裕飛逃,幾乎是一路跑進了他們的目的地。


    順利與豬肉加工場簽訂了供貨合約,走出門後,鹿九輕鬆不少,剛剛做成的“大生意”總算讓他一改小心翼翼的樣子,與王富裕有說有笑起來。誰知他們走出沒多遠,便被攔住了去路,七、八個男人擋住他們,其中一直都跟著他們的那個小偷,用半點也不把周圍行人放在眼裏的態度宣布:“誰敢管老子們的閑事,活得不耐煩了吧!不教訓教訓你們,你們就不知道我們的厲害!”說完,便撲了上來,圍住鹿九和王富裕來上一頓拳打腳踢。


    被打中的鹿九,早就就地一滾,蜷起身體、雙手抱頭,極有經驗地護住了要害,任由拳腳落在身上,而王富裕卻氣憤地想要還擊。這是大白天,而且就在大馬路上,路邊的行人那麽多,他們怎麽敢!難道他們不怕有人看見,不怕有人見義勇為!到底還有沒有王法啊!


    沒有人見義勇為,甚至沒有人流露出看到這場鬥毆的樣子,大家都遠遠地繞開現場,就連應該管這事的執法人員也沒出現。招架得越來越勉強的王富裕,氣憤不解,不明白為什麽人們為什麽這麽冷漠。他雖然身強體壯,在鄉下時也是村子裏打架的好手,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不多會兒還是被打倒在地,和鹿九滾倒在一起。那些人氣焰囂張,邊打邊滿口穢語地叫罵,直打到心滿意足,才扔下幾句警告,吐下幾口口水,放過在地上呻吟的鹿九和王富裕,揚長而去。


    王富裕渾身無處不痛,用手支撐著身體卻爬不起來;旁邊的鹿九挨的打似乎比他多,卻輕鬆地爬了起來,四下觀望確定那些人已經走光了,於是拍拍一直緊抱在懷裏的包包上的塵土,用力扶起王富裕說:“咱們快走,警察就要來了。”


    “警察來正好,我報警抓他們!”王富裕擦著嘴角的血跡,恨恨地說。


    “你在說什麽,不走我們會被抓……”鹿九的話還沒說完,警車已經呼嘯而至。王富裕掙開鹿九的手奔向警車,希望能讓警察們在那些人還沒走遠時追上他們。警車上跳下幾個英武的員警,在王富裕跑近時一把按住了他的脖子。


    “幹什麽?我不是你們要抓的人,他們剛剛往那邊跑了!”王富裕邊掙紮邊解釋。可是根本沒人聽他說話,滿身是傷的他,被警員們輕鬆製服,戴上了手銬。同時看到鹿九也帶著手銬被推上了車。不過因為鹿九聰明地沒有反抗,倒是沒被警員們再給他增添新傷。


    直到被用手銬銬進了派出所,王富裕才依稀明白了鹿九剛才說的話的含意。警員們一不問打他們的人是什麽人,二不問他們為什麽挨打,先給他們扣上了一項打架鬥毆、妨害社會治安的帽子,然後把他們扔在那裏不聞不問。直到過了大半天,才過來略略審問幾句,便要他們一人交一萬元罰款走人。


    王富裕今年剛離鄉工作,而且前麵兩份工作都被黑心老板賴掉了工錢,直到來鹿九的養豬場,才過了幾個月他期待的努力工作、安心領錢的日子,掙的工資除了吃用之外,大半都寄回了家裏,要他一下子怎麽拿得出一萬元。他正想跳起來與警員理論,卻被鹿九及時製止。


    吃了這麽多虧之後,王富裕終於覺得還是鹿九的人生態度正確,所以選擇了乖乖聽他的話。


    鹿九在口袋裏摸找手機,卻不知道是被毆打時掉了,還是被那些人偷了,摸半天什麽也沒找到,隻好低聲下氣地借警局的電話。不多時,便有一個自稱鹿九叔叔的老頭帶著錢匆匆趕來。這老頭一身名牌,氣度不凡,與一副農民模樣的鹿九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就連員警都不自覺地客氣不少,加上錢已送到,便立即讓鹿九他們離去。


    王富裕出派出所後越想越不甘心,嘴裏不免罵罵咧咧的,對這些警察打著執法旗幟坑人的行為十分憤慨,鹿九卻悶著頭不發一言,不知心裏在想什麽。那個老頭一直在絮絮叨叨的,不住地抱怨鹿九太老實、任“人”欺負,害得他破財,還得他來警察局這種不吉利的地方,並且不住慫恿鹿九去找那些人討回來。


    鹿九歎著氣:“叔叔,你的錢我會還你的,求你別再嘮叨了,好嗎?我現在渾身都疼呢。”


    王富裕聽到自己的罰款也是人家代繳的,正想說幾句一定會還的話,鹿九卻說出了一句讓他難以置信的話:“叔叔,你帶富裕去醫院看看傷,我找那些人有點事。”


    “你終於想通了?就該這樣,被人欺負了一定要要回來,你自己去不成找劉地,他不是你的朋友嗎?有他在,立新市沒有你不能做的事……喂,別走啊,不找劉地沒關係,要不要我叫黑冰去幫你?”老頭在身後叫著,鹿九卻已經走遠了。


    ※※※


    吳黑鐵在窄巷裏跟著幾個同夥瓜分贓物。失主們的錢包被他們順手扔掉,而裏麵的現金、信用卡自然轉移進了他們的腰包。對於吳黑鐵而言,最初下海幹這一行也是迫不得已;離家出來打工想掙錢回故鄉蓋房子、娶媳婦,卻在大城市漂蕩了一年多,不但沒掙到錢,還被人騙走了身上的旅費。實在沒有別的法子了,才在一個同鄉的教導下幹起了偷錢的勾當。可是,當剛開始出手的膽怯與恐懼漸漸消失之後,他便喜歡上了這份報酬多又容易的“工作”。


    分配好了戰利品,同夥們相繼離去之後,吳黑鐵點了根菸,半閉著眼在窄巷中踱步,心中對於今天的幾次“工作”情形反覆進行“檢討”。這幾次行動哪裏做得不夠完美?要怎樣改善?這些正是他明天“工作”中要作的事。吳黑鐵之所以能從一竅不通一躍而成為這一行裏的高手,除了他能舉一反三、對動作要求精益求精之外,他擅於總結經驗,知錯就改也很重要。


    “請問……”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打斷了吳黑鐵的沉思。吳黑鐵睜開眼,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麵前——這個身影在半個小時前還在他的拳下、腳下呼號打滾,充分滿足了吳黑鐵發泄暴力的欲望。


    現在看見這個年輕人他有些驚慌,不知道對方是報了警還是帶人來報複?自己已經和夥伴分開,孤身一人的可不希望再有任何事發生。


    “您、您剛才拿了我的手機。”鹿九小心地說,“那裏麵儲存了我全部的聯絡資料,請您……不,隻還晶片卡給我,行嗎?那對我很重要。”


    鹿九小心翼翼的態度消除了吳黑鐵心裏的不安,他惡狠狠地說:“小子,你受的教訓還不夠,是吧!想要我再給你鬆鬆筋骨嗎?”


    鹿九慌忙後退:“我真的隻要晶片卡就行了,手機我不要了。”


    “你還敢羅嗦!”吳黑鐵大吼一聲,作勢要撲上去,嚇得鹿九轉身就跑。看著鹿九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巷子口,吳黑鐵哈哈大笑。就憑他那副窩囊樣被偷的東西還想要回去?作夢吧!不過他是怎麽找到自己的?多半是正好路過這裏看到的吧?還是快點離開這個地方比較好。


    鹿九又探頭探腦地從巷子口溜回來時,吳黑鐵早已不在原地。鹿九歎口氣,閉上眼,搜尋這個小偷的下落。


    ※※※


    吳黑鐵從公車上下來,口袋裏又裝了好幾個別人的錢包,那種鼓鼓囊囊的感覺帶來的滿足,使他不禁哼起歌來。今天的手氣似乎特別好,所以吳黑鐵決定打鐵趁熱,多幹上幾把,努努力,說不定夠到富麗華酒店瀟灑個十天半個月呢。可是還沒走出多遠,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就在身邊響起:“打擾一下……那個,我的晶片卡……”吳黑鐵一抬頭,鹿九緊張的搓著手,正站在他身邊。


    “你跟著我幹什麽!”吳黑鐵怒吼。竟然沒發現這個家夥一路跟著自己,這可是自己這一行的大忌。


    “可以把我的晶片卡還給我嗎?”鹿九就這麽一個目的。


    “你這小子,找死是吧!”吳黑鐵一把揪住鹿九。


    鹿九嚇的說話都結巴起來,乞求地看著吳黑鐵:“我、我、我真的、隻要、隻、隻要我的晶片、卡……”


    “我看你是真的找死!”吳黑鐵劈頭蓋臉地打了下去。鹿九接連挨了幾拳後終於掙脫,抱著頭跑到馬路對麵。到達安全距離後,他停下腳步回頭看看,見吳黑鐵大有要追過來的架勢,於是又開始逃跑,直到離開了吳黑鐵的視線。


    吳黑鐵狠狠地在地上吐口唾沫:“真是倒楣!”遇到這麽個活寶,原本的好心情全被破壞了。他放棄了繼續工作的打算,索性回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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