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當前,我怎麼可能看得見你?”劉地依舊理直氣壯,似乎這位渾身發光的吉神當時是個透明人。


    “哼,那你抓我的臉又怎麼解釋,一個小小的妖怪膽敢冒犯神靈,我罰你看門太輕了,應該罰你去各界為我背酒。”


    “這能怪我嗎?誰教你從背後拍我,像我這麼英俊迷人、瀟灑帥氣的妖怪,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跟在後麵想偷襲我、擁有我的身心,我不小心點,哪一天不就落入魔爪了嗎?回頭看到的不是美女而是你的臉,我也很痛苦啊。”


    “你這個滿嘴油舌的滑頭,我要乾脆吃了你的狗肉!”麵對這樣厚顏無恥之徒,連一向脾氣溫和的泰逢也生氣了。


    “我不服,你憑什麼吃我!”


    “就憑我是神!我有本事吃你。”


    “你是神,能打得一個妖怪無力反擊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這樣我就應該被吃掉,那你跟我們這些用武力獵食的妖怪還有什麼區別?我不服!除非你能在別的方麵贏過我。”


    “別的方麵?”


    “比如說誰的女朋友多?或者誰更能喝酒!”


    “誰更能喝酒,哈哈哈哈……”聽到這個,泰逢大笑起來,“跟我比喝酒,小子,你有膽量。”


    “哼,如果我輸了,我就心甘情願給你當三百年看門狗!”


    “好,這個看門狗你當定了。”


    “那你這位神人萬一輸給我的話,要怎麼辦啊?”


    “我會輸?你作夢去吧!好,我輸了就給你三百罈子好酒。”


    “不,不,不,如果你輸了,我要你送我們三個去青要之山。”


    “什麼?去那裏幹什麼?我討厭滿是規矩的地方,不去!”


    “其實是這樣的,”劉地的神情忽然鄭重起來,“我有個朋友,因為跟九尾狐比鬥而損失了大半的法力,聽說武羅神那裏有可以幫他恢複的靈藥,所以我們才到這裏來的。如果你輸給我,就幫我們三個到青要之山。”


    泰逢頓時皺起眉頭:“原來是這樣,你小子一開始就在打我的主意。”他本來對劉地還有一些好感,這下子頓時消失。既然知道了劉地喜歡喝酒、要和自己比試酒量,都是為了利用自己而裝出來的之後,他對這個地狼已經失去了興趣,揮揮手說:“偷酒的事我不計較了,你們走吧。要去青要之山是你們的事,但是別再踏上我和山的地界。”那道光欄瞬間消失,讓出了讓劉地他們通行的道路。


    劉地抱著手臂說:“神也會說話不算數嗎?”


    泰逢看著劉地,目光越來越嚴厲。


    在神的威嚴之前,就連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火兒都縮進了瑰兒手中,低聲咕噥著什麼。瑰兒身為山鬼,在神人麵前還能比較自若,可是心裏也是在怦怦地打鼓。隻有劉地還是一臉討人厭的表情,似乎不知道眼前的神人隻要願意,隨便就可以把他變成一隻真正的狗。


    泰逢似乎很介意說話不算數的評價,盯了劉地半天後,見他並沒有退縮的打算,心裏倒是後悔自己不該這樣不謹慎,隨便就跟這種來曆不明的妖怪打賭,看來自己這個毛病得改一改了。


    “你想要怎麼樣?”


    劉地見他終於開口,心中略微放鬆,但仍盡力在臉上保持著那副流氓的樣子,說:“就是打的那個賭,比喝酒。你贏了,我做你三百年的看門狗;我贏了,你送我們到青要之山,幫我們得到靈藥。”


    泰逢不耐煩地說:“我可沒有這樣答應你!青要之山是帝之下都,那個武羅性子高傲、脾氣又壞,我可不願意去招惹她。再說,她還有那樣蠻橫的朋友……所以我一直都討厭畢方……”說著,惡狠狠地盯了火兒一眼,把瑰兒嚇得連忙把火兒摟進懷裏。火兒也難得老實,似乎知道神人的厲害,一動都沒有動,眼珠卻緊緊跟著泰逢移動。


    不過,如果泰逢看到火兒此時的表情,就會發現那根本不是害怕,而是一副在認真思考:“眼前的家夥我打不過,要用什麼陰謀詭計才能對付得了他呢?”這樣的神情。要是泰逢看見的話,他說不定會真的狠狠地教訓這隻畢方一頓,把未來的“惡魔”扼殺在搖籃中。


    他這種神人居然做出這種嚇唬小孩的行為,顯然是因為他對畢方實在是厭惡至極,而剛才的對話令他想起一些不願意回憶的往事。


    劉地不由得浮想聯翩,是不是這位看來實力雄厚的神人,其實在過去的某個時候,曾經被一隻畢方……嘿嘿,心裏想著,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幸災樂禍的奸詐笑容。


    泰逢一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一把把他拎在手裏吼道:“你小子跟我來!我就跟你比試、比試喝酒。如果你輸了,就做我的看門狗,我要是喝不過你,我就送你們到青要之山,另外告訴你們一個可以得到武羅的靈藥的辦法!”


    “喂,這種賭約對我們不公平啊……你至少也要幫我們把靈藥弄到手才算吧……”劉地雖然身體無法反抗,嘴上卻是一點都不閑著。


    “你給我閉嘴!”


    “就算是神仙也要講道理啊……”


    “我要真的有那些神仙的脾氣,現在就把你做成狗肉湯……”


    在他們的爭執聲中,泰逢帶著劉地轉眼就不見了蹤影。地上的牢籠不知道什麼時候重新閃爍了起來,把瑰兒和火兒困在裏麵。多半是把他們當做了人質,如果劉地再敢做出什麼大膽的舉動,再敢惹下什麼麻煩,他們兩個就要連帶受罰。


    瑰兒眼看著他們消失,茫然得不知如何是好。


    ※※※


    “原來神人住的地方是這樣……喔,不錯、不錯……”


    “用不著忙著東張西望,反正你就要在這裏看三百年的門了。”


    “先別忙著說大話嘛……”


    劉地跟著泰逢一路走來,眼前的景象越來越奇異。各種從未見過的樹木不是高聳入雲,就是不及人膝,錯落有致地生長著,上麵有的開著美麗的花朵,有的結著香氣撲鼻的果子,各種珍禽異獸留連其間,一點也不怕人——其實認真想來,要是劉地與他們發生衝突,需要害怕的是哪一方還不一定呢。地上柔軟地剛沒過腳背的草地間,散落著不少巨大的石頭,每一塊石頭上都有大小不等的坑洞,裏麵盛著不同色彩的液體,其中浸泡著各種樹果。看到這些,劉地明白一走進來嗅到的淡淡酒香是從哪裏來的了。


    劉地東張西望,不時動手動腳地摸摸這裏、碰碰那裏,把手指頭伸到每一個石頭“酒罐”沾沾,然後伸到嘴裏嚐味道。覺得味道合適的,就從口袋裏掏出器皿來裝走。同時順手從一路見到的結著果子的樹上摘了不少,一邊吃一邊往口袋裏塞。如果那些生著美麗羽毛或者華麗毛皮的動物從他的身邊經過,都會慘遭他的毒手,不是被扯下一根羽毛,就是被他拔掉耳朵上的毛。這些動物都對他怒目而視,要不是泰逢與他並肩同行,這些異獸珍禽早就一擁而上,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地狼了。


    劉地把他的貪婪、無恥、不要臉等等美德,都在這個難得進入神人庭院的時刻發揮得淋漓盡致,幾乎像一陣旋風般地把他路過的能拿走的東西全部拿走。


    當遇見泰逢責備的目光,他就會厚著臉皮說:“難得見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你不介意我多摘一點吧?像你這麼大方的神人當然不會介意了。你這裏有沒有吃了馬上就能成仙的?有的話介紹介紹!我也嚐嚐鮮。”


    泰逢搖搖頭,懶得跟他生氣,索性對他的行為視而不見。


    漸漸走進了泰逢的住所,那是一座在這絢麗的樹林中顯得非常樸素的房屋,既不是一座宮殿,也不是劉地希望的一所裝滿酒的酒吧,隻是數間高大的石頭房子矗立在那裏,無論是式樣還是裝飾,都毫無出奇之處。泰逢這樣一位神人的住處沒有全副盔甲的神兵、神將守衛,反倒進進出出有不少人影,熱鬧得像個集市。


    劉地仔細看看,這其中神民、妖怪、人類什麼樣的都有。他們看起來也不像泰逢的侍從、仆人之類的,穿著都十分隨便:袒胸露背的、長袍馬褂的、身上裹著獸皮的、長裙委地的……真是千奇百怪。


    一見泰逢回來,這些男男女女遠遠就迎了出來,領頭的是一個紅臉大漢,長著鳥嘴的他說起話來不僅聲音清脆悅耳,而且速度極快:“大人,您回來啦,房子打掃過了飯菜做好了樹木修剪過了書庫整理好了酒罈子全洗過了裏麵的酒也喝完了我們告退了。”他連標點符號都不加地一口氣說完,揮揮手叫上一大群同伴,一窩蜂出來,沒多久就不見了。


    泰逢聲如鳴雷地在後麵大喊:“你們這群小王八蛋又偷我的酒喝!不知道給我留點嗎!”


    劉地噗嗤笑出聲來:“你的酒被喝光了?那麼不用比了,這樣應該算你輸了吧?來,帶我們去青要之山吧。”說完,往屋子裏張望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很清楚的說明,他對於不能到神的住處大肆搜括一番很是遺憾。


    泰逢一把拎住了正想調頭的劉地的衣領:“想溜?沒門!你以為我會把酒放在一個地方等他們偷嗎?狡兔還有三窟呢,汪汪,開門!”最後一句話不是對劉地說的,而是對著屋子那兩扇裝飾著青銅獸頭的大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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