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你別說話,我去幫你弄藥來,你放心,我會嚐過再給你吃的。”火兒有點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然後撲到周筥頭上又抓又啄,“死老頭,你不是最會治病嗎?連癩蛤蟆生病你都治,為什麽不馬上幫影治病?快點治!”


    周筥第一次遇到生病的影魅(一般影魅隻有一天的壽命,哪有機會生病),感覺有些棘手。他琢磨了半天,忽然問:“火兒,你昨天給影吃的什麽藥啊?”


    火兒撥著自己翅膀上的長翎毛一根根數:“好象有苟杞、蟬蛻、銀杏葉、金銀花、柳樹皮、冬蟲夏草、雪蓮花、朱砂、水銀、藜蘆、人參、甘草、甘逐、靈芝、女貞、牛黃、熊膽、龍誕、蛇膽、十種妖怪的內丹、二十種妖怪的血、三十種妖怪的靈氣……還有我的幾根羽毛,我撿的最好看最長的拔的……還有外麵藥圃裏的藥每樣拔了一棵,放在一起用無根水熬的,喂,好象還用了原配的一百對蟋蟀作藥引,一百缸水熬成一碗,我自己生火整熬了一夜呢。”


    周筥愣了一會兒,點點頭說:“我好象明白他為什麽會生病了。”


    “他到底是怎麽得病的?一定是你老是教他學習累的,我要再去給他熬藥,你這個家夥根本不能指望。”


    周筥一把把它揪回來:“你還不明白嗎,就是你給他亂吃藥吃的!”


    “胡說,吃藥隻會治病,怎麽可能會生病?”


    “你知道你給他的藥裏有多少藥性相反的藥嗎,幸虧他是影魅,一般妖怪的話早吃的打回原形了。他看來沒什麽事,可是也要用一些時間消除藥物的影響。”


    “你胡說!”火兒大怒,“我知道了,你就是看不得我孝順影,你這個沒人樂意孝順的臭老頭!反正我就是要孝順影,你越生氣越好!呼呼呼,氣死你。”說著不管周筥的反應,得意洋洋地飛走了。


    ※※※


    白遲持槍,李魚持劍,相隔十餘步傲然對視。


    他們兩個是鬥了幾十年的老對頭了,以前相鬥之前還總會說上一些對方有什麽不對,自己有多麽正氣之類的話來做個鋪墊,近來連這些場麵話也說盡了,幹脆見了麵就打,連話都懶得跟對方說。


    “那兩個又打起來了。”


    “他們煩不煩啊,三天一大打,兩天一小打,吵死人了。”


    “別管他們,打死一個少一個。”


    “打死才怪呢,那兩個家夥一向雷聲大雨點小的,再打一百年也沒個結果。”


    “受不了了,走,咱們另找個地方下棋去。”


    ……


    白遲與李魚對旁邊議論的聲音置若罔聞,依舊冷冷地看著對方。


    “姓白的,今天就讓你變成盤中之餐。”


    “姓李的,誰吃誰還不一定呢。”


    幾十年前他們兩個一起出生在這座湖中,從小的時候就經常一個坐在岸邊,一個潛在水中,對著自己心目中最醜陋的異類相互瞪視。後來他們一同修煉成妖怪,一同拜師學藝,一起爭吵不休(?),終於成功地氣走了師傅,繼續一起為了師傅走後誰擁有這座湖的所有權打打鬧鬧,這種惡劣的關係一直延續至今。他們彼此之間的了解程度之深,比一般人家的兄弟父子還強幾分,所以他們開始動手之後,幾乎不需對方做出動作就知道對方的下一招是什麽,隻見他們招招搶敵先機,招招如同行雲流水,招招未盡已收,不多時便鬥了數百個回合。


    “今天非跟你分出個高低不可!”


    “哼,說得對,今天就送你上西天。”


    雖然上百年來,幾乎每隔十天半個月他們就會麵對麵地重複一次這樣的台詞,可是他們依舊沒有對它們進行修改的打算,彼此都很順溜地說著預定的話語,進行著根本不會有結果的打鬥。


    “喂,你……”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第二輪的拚鬥,“我聽說你是咱們這裏唯一的鯉魚是吧?”


    李魚當然不是這裏唯一的鯉魚,他隻是這裏唯一的鯉魚精而已。不過看到發問的是誰之後,他乖乖地回答:“是,我就是李魚。”


    “那你就是癩蛤蟆白遲了?”


    “我……是白遲。”白遲也沒敢解釋自己其實是青蛙。


    “喂,那你應該會結冰那種沒什麽用的法術吧。”


    “我會。”“我會。”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這種時候他們都忍不住要爭搶,各自指著自己說:“我的法術比他強!”


    火兒對他們的答案點頭頭表示滿意,向他們命令說:“那就是你們了,跟我去湖邊。”


    “請問您,您有什麽事嗎?”他們賠著小心問。


    “哼哼哼哼,我要讓那個臭老頭心服口服!”火兒答非所問地冷笑起來。


    這山林裏的妖怪誰也不願意與這隻必方產生瓜葛,這個強大的靈獸殘暴、貪吃、易怒、狠毒……種種劣跡難以盡數,一旦跟它沾上邊,下場保證非死即傷,可是現在被它找上了隻好自認倒黴,心中忐忑不安地跟著火兒走去,不知道它有什麽古怪的題目出來難為自己。


    火兒指著眼前的湖水對著李魚說:“變成原形跳進去。”


    可憐李魚雖然知道絕對沒有好事,可是根本不敢反抗,乖乖地變作一尾紅燦燦的鯉魚跳進了湖中。在水裏總比在火兒身邊要安全一些吧?他這麽想著,顏色鮮豔的尾巴擺動幾下,潛到了水底潛伏下來。


    火兒接著向白遲說:“去把湖水凍成冰。”


    “可是,可是,李魚在下麵。”白遲對李魚多年的恩怨忽然消失地無影無蹤,為了他的安危極度擔心起來。


    “就是他在下麵我才叫你凍的,快動手。”火兒抱著翅膀吩咐。


    “可是,可是,這麽大的湖,我的法力實在不夠……火兒前輩法力高強,這點小事還用小的嗎。”


    “廢話,我能做到還找你!你叫我怎麽凍東西?我哪會那種法術。快凍,再羅嗦就烤了你。”


    在火兒的威脅下,白遲開始拚著吃奶的力氣施法,湖麵眼看著一絲絲凍結起來,直到形成了厚厚的冰層。他虛脫地癱倒在湖邊,湖麵反射著陽光,在這個季節發出陣陣令人愜意舒適的寒意。白遲隻能在心裏為李魚祈禱,也許湖麵結冰,水底的魚不會被凍死吧?


    “嗯。”火兒滿意地點點頭,“不錯,接下來看我了。”隻見它收攏翅膀,直接趴在了冰麵上。難道它也會覺得天氣熱,想在冰上睡覺圖個涼爽?可是為什麽隻把李魚扔進去呢?在白遲胡亂猜測之間,火兒身上的溫度已經開始漸漸地把冰層融化開了。火兒斜躺在冰上,無聊地不斷把身上向外發射的火焰加強,不多一會冰層便斷裂成幾塊,越來越薄,越來越小。看著這一切,白遲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火兒前輩,請您快住手,李魚會被煮熟的。”


    “廢話,我不把他煮熟還叫什麽臥冰求鯉啊?”


    “不行,不要殺李魚。”白遲忘了自己麵前的是個多麽可怕的怪物,尖叫著向火兒撲去。


    “撲!”火兒隨意揮出一個火球,撞上白遲後把他打進了不遠處的樹林,樹枝的折斷聲與火光同時出現在了那個地方。白遲從地上爬起來,慶幸自己事先用冰層護住了自己全身才沒被烤熟。他顧不上自己的傷,爬起來又向火兒衝去:“別殺李魚!”“呼!”這一次是一道火箭把他打到了更遠的地方。


    正在臥冰求鯉中的火兒找到了一件可以解悶的事:白遲一再地衝過來,被打出去,再衝過來。火兒重複著把他打出去的舉動,並且特意瞄準某棵樹或者某個山頭打去,得意洋洋地發現自己的準頭越來越好。


    注:臥冰求鯉,王祥,琅琊人,生母早喪,繼母朱氏多次在他父親麵前說他的壞話,使他失去父愛。父母患病,他衣不解帶侍候,繼母想吃活鯉魚,適值天寒地凍,他解開衣服臥在冰上,冰忽然自行融化,躍出兩條鯉魚。繼母食後,果然病愈。王祥隱居二十餘年,後從溫縣縣令做到大司農、司空、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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