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看著趙非手腳並用的樣子,小女孩開心地笑了起來。


    “別笑,一笑繩子動得更厲害,你別動!別動!”


    不等趙非說完,小女孩已經從哪條搖搖晃晃地繩索上張著雙手跑了回來,好奇地看著趙非。


    “你……”一陣山風吹來,趙非緊緊地抱住繩索,看著那個小女孩隨著繩索的晃動還一悠然自得的樣子,根本沒有會掉下去的可能,“……你不會是會輕功吧……”


    小女孩把手伸給他,笑要拉他起來,趙非抓緊繩子,搖著頭。


    小女孩堅持地又向他伸伸手。


    “我可不會你那樣的本事,我要是站起來一下子就摔下去,然後就掉在下麵的河灘上,死了……你明白嗎,死人滿身是血,腦漿也流出來,很可怕的。你等著,我爬回去,我們繞路走好了。”趙非向小女孩解釋著,又慢慢向後爬去。剛才為了救人一鼓作氣爬出了好幾米,現在才發現這麽向後爬這麽可怕,他用了十幾分鍾才爬上地麵,坐在地上抹一把汗,長出口氣。


    看來要繞路了,從哪裏能繞過去呢?不知道這個孩子知不知道別的路。


    趙非重新背上行李,開始打量著路線時,那個小女孩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拉著他向前走去。“啊……”趙非毫無防範地大叫一聲,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那條繩索上了。腳下是一條繩子,身下是幾十米的山澗,前麵還有至少二十米,後麵……對,後麵隻有一步,退回去,退……趙非心裏這麽想著,卻雙腿發軟,根本抬不動步。


    小女孩拉拉他,用眼睛問他為什麽不走。


    “小妹妹,我走不過去的,我要退回去。”趙非雖然嘴裏這麽說,手卻不敢鬆開她的手。


    小女孩伸手指著對麵,示意向前走。


    正好一陣大風吹來,繩子劇烈地晃動起來,趙非感到自己半個身體已經被晃到了半空中,不由一閉眼,完了,要死了,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風會把自己刮下繩子,然後在河灘上摔的粉碎。


    “咯咯咯……”小女孩看到他的樣子大笑起來,還踮起腳尖用手給他抹抹冷汗。


    “沒有摔下去。”


    趙非發現繩索還在自己腳下,難以置信地睜開了眼。


    山風在狂野地吹著,這條繩索在風中來回晃動,幅度越來越大,但是上麵站的兩個人都一直站得很穩,不管風怎麽吹,繩子怎麽晃,他們始終站在繩子上,有幾次趙非在繩子上已經呈40度角了,還是沒有摔下去。


    “哈,這是……”趙非就算是弱智也該發現事情有不對勁的地方了,更何況他還是一個寫奇幻小說的人,“這是什麽魔法嗎?”他隨風晃動著身體驚喜地問。


    小女孩歪著頭不解地眨眨眼,好象不懂他在問什麽。


    “這條繩索上有魔法對嗎?可以沾在上麵?”趙非一麵問,一邊鬆開小女孩的手,想試試臨風長嘯的滋味。


    “啊……”


    慘叫聲中,小女孩在趙非跌下去之前拉住了他。


    趙非手腳並用,好不容易爬上來,他低頭凝視著這個小姑娘——不是繩索有什麽魔力,而是因為這個孩子,有魔力的是這看起來毫不起眼,而且身有殘疾的小女孩。“你……”趙非舔舔嘴唇,“你是超能力者嗎?”


    小女孩眨眨眼,看起來她不知道“超能力者”是什麽。


    “特異功能?”


    這次小女孩好象聽懂了,搖了搖頭,她拉著趙非的手向前走去。


    在風中淩空走在這樣的繩索上,感覺大概和飛翔差不多吧?趙非閉上眼,伸開手臂,想像自己正在空中自由地飛行,風從耳邊吹過,雲從腳邊飄過……當腳踏上地麵時,他心中甚至生出了一抹遺憾,恨不能這條繩索再長一點。


    看到趙非還在仰著頭、閉著眼、伸著手臂,小女孩拽了拽他的衣襟,用手指向前方。在樹叢的空隙中,回過神來的趙非看見遠處的山腳下,隱約露出了一塊塊齊整的田地,似乎還可以看見一個個小黑點似的,正在地裏勞作的人。“終於到了村莊了。”他回過頭來看著對麵的山林,看著那道山澗和殘破的吊橋,看著自己剛才踩著走過來的,在風中晃悠的繩索,有種恍然的感覺。“小妹妹,”趙非向身邊問,“那就是你住的村子嗎?”


    風吹過樹梢,發出“嘩嘩”的聲音,四周一片寂靜,趙非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趙非站在原地,良久才說:“早說你是森林的精靈多好,我寫作的題材不就有了嗎……”


    眼睛看到的事物常常會騙人。


    趙非再一次在心裏默念這個真理。


    從剛才的山頭上雖然清楚地看見了田地的農人,可是在根本沒有路的山上七轉八繞,連滾帶爬(他下山時是采用“滾動”這種快捷方式的,雖然這並不是自願的),整整四個鍾頭後才蹣跚著走進了一個順著山坡建造的小村莊中。


    “得救了……”趙非一頭倒在他花了五十元向一家農戶租來的床上,馬上陷入了夢鄉。


    他在山中迷路了六天,其間為了警惕野獸沒有好好睡過一晚,白天他就是一直不停地走,而且走了正常路線三倍不止的路(他自己弄錯了地圖),然後遇到了那個小女孩,在夜裏走了五六個鍾頭的沒有路的山路,消耗的體力至少是白天的幾倍,緊接著又過了兩個山頭來到這村子,如果這些事被他的親朋好友知道,什麽“體能怪獸”、“大力猩猩”、“不死火車”一類難聽古怪的頭銜又會一古腦的砸到他的頭上來吧?不過現在在半夢半醒之間的趙非心裏卻在想:看來我的身體還是太弱了,竟然連人家一個小女孩都不如……回去要加強鍛煉……加強……


    在陣陣鼾聲中,趙非開始作一個一邊拚命鍛煉,一邊和那個小女孩踩著係在天空中的繩索在狂風中向前走的夢,忽然那個孩子鬆了手,趙非被狂風卷上了半空,又狠狠跌了下來……


    “唉,明明是一直在用腳走路,為什麽現在會脖子痛呢……”趙非一邊晃動著脖子一邊走出這間低矮的小屋。他昨天一進村子就直奔看見的第一戶人家要求租房子,然後倒頭就睡到了今天天亮,根本沒有好好看看周圍的環境,現在緩步走出來,才發現自己昨天睡的地方比想像中還破舊:茅草搭成的屋子僅用幾根木樁支撐著,牆上、屋頂上說不清有多少個洞,屋裏的床上床下到處都是稻草和樹皮、木塊——看來這裏根本就是人家用來放柴火的地方。


    “五十元一夜……”趙非踹踹房門,結果屋子一陣搖晃,稻草和灰塵從屋頂上紛紛落下,嚇得他連忙拖著行李逃了出來。


    一眼就看見那個高價向自己出租床的婦女站在院子的竹籬之外,趙非向她走過去,不管對方要錢要得多麽狠,他從禮貌上也該去打個招呼的,更何況他實在不想再吃壓縮餅幹了,還想再向她買點東西吃呢(如果不是貴到離譜的話)。


    “什麽!”


    不等走近,一聲尖叫從那位婦女口中發出來,把趙非嚇得一下停住了腳。


    “什麽!又是她!這是第幾次了!你們兩個竟然連這麽點東西都看不住!你們知道可以賣多少錢嗎!三百塊!一下子就這麽沒了!你們除了吃還會幹什麽!”


    風景清雅的小山村,農舍茅屋,坐在樹蔭的石磨盤上聽著雞犬交鳴和潑婦罵街,別有一番風味。趙非饒有興趣地聽著那個婦女從兩個“兒子”(其中一個是她丈夫)的無能到對麵那個“偷”了她東西的人的所有以前的、現在的、未來的血親的詛咒,揚揚萬言,手指腳劃,口沫橫飛,直到實在餓的受不了了,而又看到那位婦女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打算,他隻好背著行李走了出去。看看這個村子裏有沒有賣吃的東西的地方。


    這是個很小的村子,一共隻有三十幾戶人家,這裏當然沒有飯店、旅館,隻有一條小小的雜貨店。趙非找到它之後二話沒說,把所有的餅幹和點心全買了下來,就坐在窗前開始猛吃。


    店主是位六十幾歲的老人,眉慈目善,見趙非吃得急怕他噎著,連忙給他倒水,遞毛巾,口中和趙非搭著話。從老人的話中趙非得知這個小村莊叫邱家村,一共隻有不到二百名居民,村子被群山包圍,交通不便,所謂靠山吃山,村子裏的耕地都是從山上開墾的,數量當然不夠養活一村人,村子裏的人以前是靠打獵為生,現在則主要是種植果樹,村子周圍的山幾乎全開發成了果園,生長著幾十種果樹,在人們的精心侍弄下,看起來簡直比後麵的原始森林還要茂盛。這種時候村人們大部分不是在果園就是在地裏,小村靜悄悄的,雞犬相聞,一派田園風光。


    趙非看著周圍,撫著吃的凸出來的肚子,滿意地籲口氣說:“真是個不錯的地方啊。”他隻是隨口這麽一說,那個老人聽了大為高興起來,用拍著趙非的肩膀稱讚這個有眼光的年輕人:“對,對,我們這裏可是最好的地方。”


    一陣風吹過,隨風送來了那個婦女堅持不懈地叫罵聲。


    “是啊,是啊。”趙非出於禮貌地點著頭。


    這位老人姓邱(這村子裏除了外來的媳婦全姓邱),他本來已經在城市裏定居了多年,退休加上妻子去世之後,孩子們出國的出國去了他鄉的去了他鄉,他自己覺得寂寞,就回到了故鄉來開了個小雜貨店——不為掙錢,隻為有件事做,而且也可以多接觸鄉親們,有人陪著說說話。現在趙非自己送上門來了,老人的談興更濃,滔滔不絕地從村子曆史到自己的經曆,一路說了下來。


    “那位大嫂為什麽一直在罵啊?”好不容易老人講完了他那個在大企業任總經理的二兒子,要開始講那個在國外讀名校的小女兒時,那個婦女適時出現了,一邊走一邊還在罵著,趙非急忙借這個機會打斷了老人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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