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道全其實覺得自己的主意不錯,不過一切還是得大師兄做主。


    “老二,快進來吧。”道誌忽然大聲對著門口說。


    道全一回頭,見道真從門外走了進來。道真神態自若地自己坐了下來說:“我不是想在門外偷聽,而是不想在那種時候進來。”說著看了道全一眼,道全頓時明白,他一定是在自己說到二師兄怎麽怎麽樣的時候到達門外的,因為自己還在描敘對他的懷疑,所以他才沒有進來。道全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縮在道誌的身後不敢去看道真。


    道真十分認真地對著道誌與道全說:“那天晚上我之所以穿戴整齊,是因為我根本沒有睡下,道全來叫門時,我剛剛進門不久,從外麵回來,至於為什麽出門,那是我一點私事,與這件事無關。”他這麽說完,看著道誌,雖然沒有問出口,可是他的意思卻是十分明白的。


    道誌馬上迎著他的目光說:“我當時是去師父房中找一樣東西——這是師父允許我使用的,所以你們不用擔心,到時候我會自己去向師父說明,我隻是在當時無意中發現牆上的葫蘆少了一個而已。”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被別人知道的事情,大師兄與二師兄也不例外,隻是他們的理由……道全搖著頭,對於兩位師兄肯向彼此、向他解釋事情的原因已經很滿意了,他嘟噥著說:“所以我還是以為,咱們想個什麽辦法應付過師父那一關再說。”


    “你膽子不小,敢想著糊弄師父!”兩位師兄異口同聲地斥責,道誌的巴掌重重拍在了他頭上。


    ※※※


    不等逸雲道人回來,事情便已經發生了變化,這一天晚上,道誌與道全又象近來幾天已經習慣了的一樣,來到師父的小院巡視。道全還是站在院中,看著道誌從臥室到丹房一間間地察看。他仰頭看著天空的繁星,深深呼吸幾口,師父快回來了,事情還沒有頭緒,想到這些,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兩位師兄想出什麽好辦法沒有。


    “啊……”屋裏傳出道誌一聲驚呼,道全來不及多想便向房中衝去,卻被師父布下的陣法一下子彈了出來,他昏頭昏腦地躺到了院子中之後,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這時一道白光從屋中衝出,直射上了天空,在上方略一停頓,便快速地消失在遠處的夜空中。道誌挺劍從屋中衝了出來,看著消失的白光連連跺腳。道全從地上爬起來,見道誌手臂上鮮血淋淋,還沒叫出聲來,一道風聲帶著人影又落在了麵前,他戒備地後撤了一步,才看清楚對方是二師兄道真。


    “怎麽回事,我看見有道妖氣衝出去……大師兄你受了傷!”道真驚訝地上前為道誌處理傷口。


    “我一進門那個狐妖就已經被放出來了。”道誌的傷口上被撒上傷藥之後,被藥性刺激出的巨痛逼地他吡牙裂嘴,吸著冷氣說:“她出手偷襲,我沒有防備就著了道……”


    道全看看師父的房間,裏麵黑漆漆的,從外麵什麽也看不見。他不由自言自語地說:“怎麽又是狐妖?師父抓了很多狐狸嗎?”


    他的話令道誌和道真的目光都是一跳,為什麽又是狐妖?道全不知道,他們兩人可知道的清楚,逸雲道人困住的妖怪各類實在是不少,如果說兩次放出了兩隻狐妖是出於巧合,就未免太巧了一些吧。而且是誰能夠連續兩次闖進逸雲道人的房中?尤其是今晚,在三個人小心戒備的情況下,還是又放走了一個妖怪。


    “大師兄,你進去的時候,狐妖已經被放出來了嗎?她為什麽不早逃走,反而要等到你進去之後呢?”道真的語氣硬梆梆的。


    “不知道。”道誌的回答也沒有什麽感情。


    道全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中充滿了擔憂。


    ※※※


    道全從那天晚上開始,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師父回來,可是這一天終究還是要來的。第二隻狐狸精被放走的幾天之後,張逸雲回到觀中。道全的心裏不停地打著鼓,但是他卻無能為力,隻是與兩位師兄並排跪著,由道誌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向逸雲道人說了一遍。


    逸雲道人的臉沉的象鋪了一層冰霜,他從進門的時候臉色就很難看,道全本來還想勸兩位師兄別在他的氣頭上火上澆油,可是道誌一句:“師父一進屋不就什麽都看到了,你以為瞞得過嗎?”便把他頂了回來。


    逸雲道人的目光從道誌轉向道真,又從道真轉向道誌,就連跪在地上沒有抬頭的道全都可以感受到,他正中正在分析,這種事會不會是這兩個徒弟幹的?是他們的話會是哪一個?道誌還是道真?也許是道誌進屋後放出狐妖,然後受傷,裝作進門後狐妖已經放出,自己受襲的假象,也許是道真跟在後麵,趁著道誌在丹房查看的時候,溜進了臥室,在道誌進門之前放出妖怪,然後趁著一團混亂的時候溜出去,裝作聞聲而來的樣子。若說疑點與他們兩個差不多的多,可是憑心而言,還是道誌的嫌疑多一點。可是憑著情感,他卻是寧願一切是二師兄道真所為。


    正當他在那裏七上八下的亂想之際,逸雲道人忽然說:“老三,你跟我進來。”


    “啊?”道全茫然地抬起頭來,見逸雲道人已經轉身向房中走去,道誌向他使個眼色,道全才回過神來,連忙跟了上去。


    這是道全第一次進入師父的臥室,雖然盡力地在師父麵前擺出一副恭敬的樣子,目光還是忍不住四處亂瞄著。逸雲道人的臥室與他的丹房一樣十分的簡樸,除了一張雲床,幾個莆團,一張幾案,一加瑤琴,一爐清香之外,就隻有四壁上掛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葫蘆了。看到這些葫蘆,想到每一個裏麵都囚困著一個妖怪,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在這樣的屋子裏真的可以睡得著嗎?師父果然道行高深,換了自己是萬萬不能入睡的。


    “老三,”看著道全恭恭敬敬地在自己麵前跪下,逸雲道人看了他半晌才問:“這件事你怎麽看?”


    “我,我……”道全平時很少與師父麵對麵說話,他的道術都是道誌代傳的,平時多半是隨著兩位師兄例行的問安,所以此時十分緊張,結巴了好一會才說:“我覺得一定是外人做的,師父,大師兄和二師兄都不會的!請您明察!”


    逸雲道人盯著他看了片刻點點頭:“老三,你入門最晚,與我向來不怎麽親密,與你兩個師兄倒是感情甚篤,而且你這個孩子就是心腸軟,我就知道你會盡力為他們開脫的,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真的是他們當中的一個做的,那麽他把你和他的另一個兄弟置於了何地?他有沒考慮過你們的處境與我這個師父?說明白點,他是不是真的象你一樣,把你們當作了兄弟?”


    “師父……”道全有些痛苦地低叫。


    逸雲道人溫和地看著他說:“老三啊,我這次出去也遇上了一件麻煩事,有個道行高深的妖怪因為我這些年殺傷作惡的妖怪太多,已經向我提出了挑戰,我若不應他,豈不是滅了咱們道門的威風,長了那些妖孽的誌氣,所以我已經應下了這個挑戰。十天之後,他就到這裏來與我一決高低了,你說這種時刻,如果他們之中再出一個叛徒,我該如何?”


    道全張大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張逸雲的法力高深,道全這幾年就曾經親眼看過幾個上門“討教”的人被他打得落荒而逃,這一次連他自己也這麽鄭重,可見這個妖怪的實力確實不凡,如果在這種關鍵時刻,再有別的事讓師父分心,道全不敢去想這個後果。“那麽,師父,我去……我去……”他一心想向師父保證,並且做些什麽,可是話已出口才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說做什麽才好,而且憑自己這點本事,又能幫上師父什麽忙?


    逸雲道人看他一臉沮喪,笑著說:“我倒真有件事要你去做。”


    “師父您盡管吩咐,我一定拚命也做到!”道全拍著胸口保證。


    “沒有那麽難,你給我看好他們兩個就行。我不會把要與人爭鬥的事告訴他們,也不會再對這件事追究,這樣一來,他們之中真的有一個做了那些事的話,就會以為我有暗中調查,越來越慌張,勢必會露出一些破綻來,你盯著他們,見誰有什麽不對勁的舉動,就馬上來告訴我。”


    道全沒想到師父會讓他做這些,也沒想到師父對自己竟然如此的信任自己,他一時百感交集地望著逸雲道人,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半晌才說:“師父,道全一定做到您的吩咐,不過我相信,這件事一定不是大師兄、二師兄做的。”


    逸雲道人點點頭,閉目不再言語。


    道全見師父不再與自己搭腔,便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個禮,然後退了出來,出門之際逸雲揚聲說:“你們三個回去歇著吧,我想靜一靜。”


    道誌與道真相互看看,揉著已經麻木的膝蓋站了起來,道全見他們都不向自己詢問,張張口,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


    接下來的日子道全生活在緊張與彷徨之中,兩位師兄顯然知道師父要道全做什麽,但是他們什麽都不表示,隻是對道全說話時,話裏話外都增加了一些為自己撇清的內容,這使得道全心裏不太好受,雖然是奉師命才這麽做的,可是監視的對象畢竟是自己向來視為兄長的師兄,道全在麵對他們的目光時,難免常常生出做賊心虛的感覺。他有好幾次想對師兄們主動說出自己是奉了師命在監視他們,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說這些有什麽意思,顯示自己比他們更得到師父的信任?還是一邊監視他們一邊表示自己的善意的矯情?道全怕師兄們反而會想歪了,所以無法開口。


    “大師兄吃飯吧。”道全把飯菜擺好後說,師父向來單獨吃,道真這幾天也老是喜歡獨處,所以飯桌上隻有他們兄弟倆。


    道誌抓過饅頭咬了一口,然後含糊不清地問:“師父有沒有說,向他挑戰的人什麽時候來?”


    聽這話道全嚇了一跳,把筷子掉在了桌上。


    “師父不許你對我們說對吧?”道誌依舊吃喝,一點也不在意道全的失態,“這是他的性格,他老人家是事事處處的小心,連自己的徒弟……唉,怪我不好,不能把事情弄明白,讓他相信我的清白。”


    道全撿回筷子,用衣襟擦上麵的油跡問:“那,那大師兄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跟了師父二十多年了,他的老朋友我認識的八九不離十,師父接受人家的挑戰是在他的那位朋友那裏,而這次師父去拜訪的那位朋友的徒弟跟我也是好朋友,他飛鴿傳書給我,問我用不用他來給我們助拳,所以我不就知道了。”他衝道全笑著說,“我想師父對這個挑戰之事一定心有顧忌,不然不會放下這件事不問的,就是不知道對方什麽時候來?師父一定需要我們這些弟子為他做的事,可我們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讓他不信任我們,以至於不能為師父分憂,可惡!”他十分感慨地重重咬了手中的饅頭一大口。


    道全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脫口說:“大師兄,會不會是那個向師父挑戰的人搗的鬼?他為了讓師父分心不能好好比鬥,就用這種手段。”


    道誌沉吟後搖頭:“不太可能,能讓師父如此重視的對手,道行必然不低,這樣的高手肯定不屑於使用這種下流的手段的。”


    道全撇撇嘴心想:道行和人品有什麽關係,誰規定道行高的人就不會用卑鄙手段了,不過他沒有與道誌分辯,轉開話題說:“那麽……我們可以幫師父做什麽?”


    “師父沒有吩咐,哪用得著我們多事。”道誌自言自語地說,“以前師父每次都會……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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