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年輕人說:“這倆人是我親戚,您看看?”


    老王輕車熟路得接過一遝錢:“既然是家屬,接回家去也好。雖然咱們醫院設施完善,照顧周到,比在自己家強了不少。但是,畢竟不如守著自己家親人的好啊。你別瞅著他們什麽都不知道似的,其實啊……”


    老王在那羅嗦了大半天,然後打開門,把青龍和叫花子給放出來了。


    青龍麵色驚恐得被兩個年輕人架著往前走,後邊的叫花子鼾聲如雷,被人拖著走……


    我大叫:“我呢,我呢,怎麽把我忘了?”


    老王過來踹了我的大鐵門一腳:“人家是親戚,你瞎起什麽哄?”


    我大喊:“我也是親戚。青龍,你個王八蛋……”


    那幾個小年輕聽見我喊青龍,顯然有點觸動。然後偷偷看了青龍一眼。青龍也回了一個眼神。


    然後一個小年輕走過來說:“院長,不好意思啊。我把這家夥給忘了。這是個遠方親戚,平時走動的少,你看看……”


    沒想到老王居然把小年輕手裏的錢推回去了:“這個人是個詩人。不瞞您說,和我還挺對脾氣呢。剛才我在屋裏還聽見他念詩呢。你們一來,不知道怎麽這樣了。不瞞您說,我想讓他留在這,小時候啊,我養了一隻八哥,也會念詩。後來啊……”


    我肚子快氣岔了:“老子也不是你養的鳥啊。感情叫花子呆了這麽多天,你愣是分不出來哪個是我,哪個是他。”


    小年輕又把錢加了一倍:“院長,怎麽說他和我也是親戚。我接回去,讓他享享福。”


    老王這時候倒正經了:“不是為難你啊。小夥子,按照規定,得有證明啊。這樣吧,你去派出所開個證明,回來我就讓你把他接走。”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逃離精神病院


    老王這番話,擺明了是在為難人。那個小年輕臉上很不好看,皮笑肉不笑的說:“王院長,咱們都是自己人,就不用派出所證明了吧。你還信不過我?”


    但是也不知道老王是真喜歡上了會作詩的叫花子還是怎麽回事。居然把小年輕給頂回去了:“咱們自己人。當然信得過。但是規定是這樣,我也沒辦法。”


    小年輕恨得牙根直癢癢。這時候,你還不能指著青龍問他:為什麽這個人不要證明就能帶走?


    萬一老王一犯渾,來上一句“這個人也沒有證明?對對對,我給忘了,把他也給我留下。”那可就慘了。


    小年輕麵色不善。看看青龍,又看看我。估計看出來我和青龍關係不賴。我看他兩手攏在衣袖裏,不定什麽時候就要把老王給揍了。


    這時候,原本扶著青龍的年輕人走過來,指著我問小年輕:“這個人也是咱們家親戚?”


    小年輕說:“對啊。那不是你表哥嗎?”


    那年輕人說:“對對對,好幾年不見我都忘了。我跟他說兩句話。”


    然後那年輕人走過來,輕輕對我說:“兄弟,對不住了。你放心,等我們把這叫花子藏好了,就幹一票大的。保證給你出了這口惡氣。一天,兄弟,再呆一天。我們哥幾個保證把你弄出來。”


    然後他走到老王麵前,對老王說:“王院長,我們這就給您弄證明去。早晚啊,還得回來。”


    然後,他重重拍了一下老王的肩膀,拉著小年輕走了。


    這些人全都走了之後。老王搖搖頭走過來,對我說:“我為了你,可全把他們給得罪啦。不過我覺得你昨天說的話很對。咱們是文化人,所謂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


    我把臉往後躲了躲。病房的鐵窗不大,我躲在陰影裏,估計他就認不出來了。實際上這樣做完全是多此一舉,因為我和叫花子一樣,長頭發亂蓬蓬,而且臉上抹了不少泥,他根本認不出來。


    老王長歎了一聲:“兄弟,咱們今天接著探討中國文化吧。雖然我沒念幾本書,但是昨天聽你講了講,發現我這個知識,還跟得上。那句話怎麽說來著,遇上你,我算是找著知己了。你放心,等明天大夫們上班了。我跟他們說一聲,你就不用住病房了,咱倆一塊看大門得了。”


    我一聽這話,心裏邊一下明白過來了。我說怎麽老王這麽神神叨叨的。原來這醫院看大門的是這麽選出來的。


    而老王已經開始張冠李戴得叨叨上了。我雖然是初中畢業,但是也能聽出來他簡直是滿嘴亂噴,說了半天沒一句人話。


    怪不得啊。他們兩個能成為知己。也就這麽兩個活寶能成為知己。


    我聽了一會,實在忍不住了。和他爭辯起來,試圖糾正他的錯誤觀點。幸好,老王也沒察覺出來我和叫花子的聲音有什麽區別。


    沒想到我糾正了一會,老王始終堅持己見。過了一會,他生氣了,撂下一句:“果然神經病都是不可理喻的。我跟個神經病爭論這麽久,我不是有病嗎?”


    老王說完這話,氣呼呼得回值班室了。我也聽得茅塞頓開。老王明明一個活脫脫的神經病。我吃撐了跟他叫什麽勁。


    晚上的時候,我正在閉目養神,坐等青龍把我救出來。


    這時候,醫院大門咣當一聲,被什麽聲音給撞開了。


    然後,一陣腳步聲傳過來。有人高喊:“那個會作詩的神經病在哪?”


    我心說,這麽快就找我來了?我高喊:“這呢這呢。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迎麵走過來一個大漢,我借著走廊裏的燈光看了一眼,他長得五大三粗,滿臉胡子,我心裏咯噔一下:“這小子不是千眼井打暈我的那夥人嗎?據我所知,他們和青龍不是一夥啊。”


    我腦子轉的飛快,馬上想到:完了,青龍的擔心被證實了。這夥人也盯上叫花子了。


    我想到這裏,身子就往後抽抽。想躲到牆角。


    沒想到那大漢胳膊從鐵窗裏伸出來。一把拽住我的衣領,看那架勢,似乎要把我的腦袋給拽出去。我膝蓋磕在鐵門上,腿更疼了。


    大漢和我照過麵,不過這次,在走廊的燈下看了很久,也沒把我認出來。


    後邊有人一把將老王揪過來,問他:“是這個人嗎?”


    老王點點頭:“你們可別傷害他,他文化水平特別高。國學大師級別的。萬一他死了,中國就再也沒有大師了……”


    老王在那絮絮叨叨。大胡子不耐煩,一把將他揪起來:“閉嘴!給老子開門!”


    老王哆哆嗦嗦開門,一邊開門一邊惋惜:“哎,早知道讓上午那幫人把你弄走得了。哎,我以為把你留到這裏能發揮你的才能,沒想到哇,倒害了你。”


    那些人根本不廢話,罵罵咧咧把我裝上車,疾馳而去。


    剩下老王獨自守著被撞壞的大門。從此以後,他這個看門人在神經病人中的威信可下降了一大截了。


    我躺在麵包車裏,心裏盤算,第三次了。這是第三次坐這種車了。全是被人綁走的。以後,我要是死了,估計也得坐這種車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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