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宅子的家具雖然搬空了,可燈飾還都是之前留下來的,看著都像是高檔貨。我尋思,他是看上這燈了,準備拆了帶回去?


    仰脖看了一陣兒,又覺得不像,我隻好開口問他。他“嗯”了一聲,叫我扶著點椅子。我伸手摁住了折疊椅,他就在上麵發力,像是在扯什麽。


    過了半晌,他才從上麵下來,手裏麵竟然攥著幾張黃紙。


    我一見這黃紙,心裏就暗叫不好。


    這明顯都是符啊,雖然秦一恒很少用這些東西,但起碼在電影裏我見過不少。


    合著這所宅子之前是被人動過的,還是許傳祥最早前來看宅的時候放到上麵的?


    問起秦一恒,他拿著這幾張黃紙想了一下,說:“這所宅子現在我已經想明白了,不過為了確認,我們還要出去轉一圈。”


    他照舊還是賣關子,不過,我心裏已不那麽堵得慌了。


    既然他說已經想明白了原因,那這所宅子基本上就是拿下了,有錢賺,人自然就心情好。


    我跟著秦一恒出了門,進電梯直接下了樓,最後走到了小區外麵才停下來。


    秦一恒跟保安打聽了一下,問附近有沒有廢品回收站,或是垃圾處理中心之類的地方。甭說還真被他問著了,保安告訴我們,就在小區往東走,就有一個不小的廢品回收站。


    問好了地點,我們也沒耽擱,直接就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那個回收站。


    路上我見秦一恒的表情一直是陰陰的,我還有些擔心。按照現在這個架勢,那些鞋的來源恐怕就是這個廢品回收站了。然而,它們怎麽會無緣無故地跑到那所宅子門口呢?


    而且,我見他這表情也不像是賺了錢開心,怎麽看著跟賠了似的啊?


    我實在忍不住了,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宅子究竟能不能拿下來。


    秦一恒依舊沒解釋,隻是點了點頭,告訴我宅子問題很好解決,一會兒準備合同就行,說完,就看著窗外出神,不打算張嘴了。


    他這德行是真欠抽,但說到底我也習慣了,隻好閉了嘴。


    那個廢品回收站比保安說的要遠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租車司機帶我們繞遠了,反正足有十多分鍾才到地方。


    開了門下車,秦一恒徑直走了進去。這個廢品回收站就開在另一個比較老的小區裏麵,並不是個門市,而是在小區一角,用紅磚圈了一個院子,院子裏自蓋了一間小房。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小房裏雖然亮著燈,不過,廢品回收站早就打烊了。秦一恒喊了幾聲,起初並沒有人答應,倒是院子一角拴著的狗先叫了。狗叫了一會兒,小房裏才出來個老頭兒。


    秦一恒也沒跟人家寒暄,上去就問老頭兒家這一年是不是死過狗。


    老頭兒被問得一愣,起初還以為是自己家的狗沒拴好,惹了什麽禍端,連忙搖頭說不是。


    秦一恒見狀,勸了老頭兒兩句,說我們不是來找麻煩的。老頭兒這才眯著眼點了點頭,告訴我們,狗的確死過一隻,不過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那隻狗就是自家現在養的這隻下的小崽,其餘的都送了人,隻有那隻小狗當時與自己比較親,就留了下來,沒承想,養了幾個月,狗竟然自己偷跑出去玩,被汽車軋死了。


    秦一恒聽完就點了點頭,像是很滿意老頭兒的回答,然後從錢包裏拿出一百塊錢塞給老頭兒。老頭兒起初沒敢要,推托再三,最後才收下。


    我在旁邊看得五迷三道的,這怎麽成慰問孤寡老人了?


    無奈當著老頭兒的麵我也不好發問,隻能耐心等到秦一恒跟老頭兒結束了談話,返程的時候才問他,怎麽這所宅子還跟狗扯上關係了?


    他這才回答我,因為那汙穢碰過我的鞋,所以他就用了我的鞋做引子,想看看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東西,結果倒很出人意料。我之前在樓道裏看見的那個印,就是狗爪子的印記。這也就是為什麽鞋每次來來去去都是一隻,因為狗沒有手,隻能用嘴叼著,所以隻能攜帶一隻鞋。


    秦一恒這麽一說,我回憶了一下那個香灰圖案,別說,還真像是個狗爪印,隻是我這個人並沒有養寵物的習慣,自是很難聯想到這裏。看來我猜對了,在宅子門前的鞋,還真是從這個廢品回收站出去的。


    秦一恒搖開車窗,點了根煙,繼續說,這狗爪印,其實平時是不可能發現的,即便是用方術的法子也測不出來。之所以我們現在會看見,是因為他提前在鞋裏放了“狀刺兒”,這“狀刺兒”也是辟邪的東西。


    這狗雖然不是厲鬼,但到底也是個汙穢,所以當這狗的魂魄去叼鞋的時候,自然會覺得鞋奇重無比,爪子的印記才會被留下來。


    這也就是為什麽鞋並沒有被帶走,而是僅僅挪動了一小段距離,被丟在了走廊中央。


    那是因為這隻狗的魂魄實在承受不住了,不得已才鬆了嘴。


    而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倘若那“狀刺兒”無意中被打掃衛生或是同樓層的居民撿走了倒也罷了,否則那隻狗的魂魄恐怕已經魂飛魄散了,那個“狀刺兒”,就是它最後的墳墓。


    說完,秦一恒狠狠地吐了一口煙,裝得好像還挺憂鬱。


    我聽得一知半解,雖然他講得已經夠清楚了,可這狗為什麽要平白無故地去這所宅子叼鞋呢?寧可陰魂不散不去投胎,也要堅持做這件事?


    我心說,這地方還有那隻狗的配偶的魂魄?是因為愛情,所以不會有滄桑?可是也沒聽這家人說過之前養過狗啊。


    我把疑問拋給了秦一恒,等他給我解答。


    他卻長出了一口氣,說:“如果我的推測是正確的,那你的猜測是對了一些。”


    說話的工夫,我們回到了那個小區,下了車,秦一恒又把我帶到了宅子門前。


    站定之後,他環顧了一下,掏出手裏的黃符告訴我:“這符,是道家中最常見的一種,應用非常廣泛,就是最普通的鎮宅符,很多哪怕對此稍有涉獵的人都會寫,所以即便現在很多地方不流行用道符鎮宅,還是會經常見到。


    “而這個符事實上也是有一定作用的,可以鎮宅鎖勢,讓家人安康,人丁不會走散。


    “但有一點需要注意,這道符雖然也稱為鎮宅符,但並不是用來驅邪壓鬼的,這個‘鎮’,用作‘枕’或許更恰當一些,因為它隻是能將屋裏的人氣壓住,使其不外散。而最重要的一點是,這種道符,隻能貼在有地氣的宅子裏,也就是站在宅子裏,腳底下是貼著大地的。就算是樓房,也隻可以在一層的房間裏使用這種道符,這還是這棟樓的總樓層不能過高的情況下。像這種高層建築的一樓,也是不可以貼的。


    “現今的很多人迷信,聽風就是雨,盲目地跟風去應用這種東西,但很容易給自己招來禍端。就拿這道符來說,很多不明就裏的人隨便就貼到自己家裏,倘若和之前所說的條件不符合,那這道符反而會帶來很多不好的作用。最顯著的一個就是容易讓人產生抑鬱。如果這個人本身就是一個心緒很不容易穩定的人,用行話叫癔偏,那就基本沒跑了。


    “這道符不接地氣,放置在高處,根本就是一座無形的大山啊。樓層越高,這東西就越厲害。這家的女主人自殺,想必就是受了這個影響,加上那段時間跟丈夫吵架,抑鬱成疾難以自拔,最後就輕生了。這道符估摸著就是這家人自己貼上去的,結果弄巧成拙,害了自己。這在行內,並不少見。”


    說完,秦一恒把道符遞給了我。我拿在手裏端詳了一下,跟鬼畫符沒什麽區別,上麵倒是有零星的幾個毛筆字,我卻一個字也辨識不出來。


    我撓撓頭,琢磨了一下。秦一恒的意思我倒是很明白,這符是他們家人自己貼上去的,導致女主人抑鬱才自殺的,可這跟狗有什麽關係啊?而且宅子裏還死了一個人啊,那個男主人的表弟也是自殺的,難不成也是因為這道符抑鬱成疾想不開?


    我問了秦一恒,他聽了點了點頭,說:“人死不能複生,究竟為何而亡,我們隻能通過現在所了解的線索推論。男主人的表弟,九成也是因為這道符喪的命。他究竟是哪一天死的,我們現在不清楚,不過,估摸著那些天是陰氣很重的時候。傳說陰氣沉重,符壓下行,最後隻能擠到人身上。這往科學上聯想,可能跟人的精神被壓迫有關係;在玄學上,這就叫無泄成災。而那隻狗的魂魄……”


    秦一恒說到這兒,頓了一下,看架勢好像還有些難以啟齒。


    他這樣簡直要急死我了,不過,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也沒有催他的必要了。我點了煙,耐心地等他組織語言。


    他“唉”了一聲,接著講道:“這隻狗,其實目的很簡單。叼鞋來或是偷鞋走,都並沒有什麽邪惡的目的。之前我們一直慣性地聯想,每個汙穢都是厲鬼,都是來傷害人的,所以竟然把這麽簡單的線索忽略了。這鞋,是腳上穿的,而腳,是用來走路的,所以這隻狗隻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宅子裏的人,離開這所宅子。想必它之前就知道宅子有問題,所以才會不顧一切地想挽救宅子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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