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像往日一樣,騎著跑車,路過13路公共汽車站,又看見(3)班那位穿黑色衣裙的也姓蕭的女孩子,心裏一陣快活。蕭遙向她笑笑,從她身邊經過。女孩子也靦腆友好地微笑著。


    蕭遙想下回見到她,一定要與她打聲招呼,與她說說話。可每次見到她,卻總不好意思開口,又隻是一笑。於是又下一個決心:“下次見到她,一定要向她問好。”


    有一次放學,蕭遙遠遠看見13路車站人很多,猜想大概是塞車了。車子很長時間都沒來,女孩子焦急地看著表。蕭遙好像聽(3)班同學講過她家在羅湖區,離學校很遠,見她很焦急,他也急了。他很慢地騎著車子,“幹脆帶她回家吧。可當他騎到車站,剛想停。另一隻腳卻不知怎的重重一踩車踏就過去了。他停在一個商店門口,悄悄地和她一起等車。終於,13路車來了,女孩子上車了,車子起動了,蕭遙這才噓了一口氣。


    (3)班上實驗課要從(4)班門前經過,這時,女孩子總會探身望望。王笑天一見就大聲叫:“蕭遙,你妹妹來了!搞得蕭遙很不好意思。在王笑天眼裏,她就是蕭遙妹妹,因為她父母也在國外,她也姓蕭。久而久之,蕭遙也覺得他與她好像真有什麽親戚關係。而(4)班上語音課卻要經過(3)班,蕭遙也不由自主地在(3)班門口停留一下。有一次,女孩從(4)班走過,王笑天又叫:“蕭遙,你妹妹來了!蕭遙笑笑。王笑天唱:“妹妹一一一你大膽地往前走啊一一一莫回頭!蕭遙窘得要打王笑天,這時女孩子回頭了,她沒看唱歌的王笑天,而是十分友好地看看蕭遙。“也許她真是妹妹。蕭遙想,“下次再見到妹妹,應該向她問好。


    從五樓教室到大操場有一段距離,每次做課間操的時候,總是整個年級的同學像排長龍一樣到大操場集合。路上蕭遙偶爾會從(3)班同學的聊天中知道一些她的情況。“她很安靜”。“從不嚼舌頭”。聽到同學們這樣評價她,蕭遙特別高興,他不喜歡那種整天“哇哇”亂叫的女孩。


    做操的隊列是一班接著一班排的。(3)班和(4)班相鄰。蕭遙在眾人中總是一眼就能尋出她。無論在什麽時候什麽場合見到她,蕭遙都很快樂。


    這天下操了。同學們紛紛衝回大樓。蕭遙發覺她沒動。身不由己地也停住腳。


    女孩子站在草坪的中間。嫩綠嫩綠的台灣草襯得女孩子格外清純可人。女孩子佇立著,靜靜地望著蕭遙。


    蕭遙也是第一次這麽大膽地打量一個女孩子。她的目光若即若離,好像想說什麽。


    四月的天像娃娃的臉,說變就變,這時,雨“啪叭、啪叭”地落下來。


    “下雨了,快走!”蕭遙說。


    兩人又一次四目相交,然後各自向通往本班的走廊跑去。


    課堂上,蕭遙心神不定:“她要說什麽呀?因為她的目光告訴他她有話要說。”蕭遙想放學路過車站見到她時,一定要問問清楚。


    雨越下越大,到處都是潮潮的。第四節快上課的時候。劉夏拿看一把小花傘進來:“蕭遙,你妹妹給你的!”劉夏也學王笑天的貧嘴。


    蕭遙有些奇怪地接過傘:“怎麽回事?”


    劉夏聳聳肩:“不清楚,她就叫我把傘給你,沒說別的。


    蕭遙真想衝出去問問究竟,但是上課鈴響了。


    放了學,蕭遙立馬跑到隔壁班,她不在;蕭遙又趕到車站,等了好長時間,也不見她。下午天晴了。蕭遙還是拿著她的小花傘,準備謝謝她,把傘還給她。可是一個下午都看不到她。一連幾天都沒見到。蕭遙天天帶著小花傘上學。班上同學都笑他“女裏女氣”。


    她大概病了,大概是那天淋雨了,等她來了,一定要向她問好,說謝謝,一定!


    可是她仍沒來,蕭遙每次都充滿希望地盼她來,可每次都失望了。她怎麽了?


    她突然去法國了


    蕭遙到郵局發信。這封信是寫給爸爸媽媽的。他在信上十分清楚地寫了他對出國的看法。他相信父母會理解的。他們向來尊重他的選擇。


    在郵局,蕭遙又回想起那次在這裏見到她的情景。他希望出現個奇跡,他希望又能看到她拿著法國寄來的郵件從他身邊經過。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她了,蕭遙緊張中隱隱約約有幾分擔憂。


    放學經過車站,蕭遙習慣性地往那邊看,還是不見她的影子。這時,有(3)班同學從這裏經過,蕭遙終於忍不住了。


    “你們班那個姓蕭的女生呢?”


    “哦,她?她去法國了,難道你不知道?”


    “真的?什麽時候?”蕭遙吃了一驚。


    “當然是真的,就是前幾天。聽說她媽媽一直在法國工作,後來在當地買了一幢原先是法國貴族居住的城堡,就把她接去了。”


    蕭遙隻覺得自己的心“咯噎”一下沉了下去。他剛剛發出一封信,說他“現在暫不出去”。可她卻已經走了。一去就是那麽遠,也許他們這輩子都沒機會重逢了。


    最主要的是他還沒有向她問好呢,還沒說“你好”,怎麽就”再見”了呢。蕭遙非常懊悔,為什麽不向她問聲好?如果那樣,她一定會說點什麽,而不會在默默無言中去了法國。


    蕭遙猛然想起那天在大操場時她的神情,想起分別時那最後一瞥。也許什麽都會過去,這最後一瞥但願能永遠留在彼此心中。


    第二天清早,蕭遙騎車又經過車站。早晨,天地間彌漫著淡淡的霧,樹木人群若隱若現。蕭遙停了下來,恍恍惚惚看到那個黑衣少女站在那裏,她手裏拿著一本書,驀然回首,露出羞澀友善的微笑。


    盡管他們沒有單獨交往過。甚至沒說過話,但蕭遙忘不了她的靦腆、憂鬱和友好。


    現在她已經走了。像晨霧般地消失了。


    在法國的古老的城堡的陽台上,一定時常出現一個來自中國的小姑娘,在眺望全城的景色。


    天漸漸明朗起來,霧開始散開,一切清晰起來,那朦朧美好的一瞬深藏心底。


    永遠的最後一瞥


    奶奶本想給蕭遙的父母打電話,但又怕他們太擔心,忽然間她想起蕭遙常談起他們的班主任老師,因此,決定去找他商量商量。奶奶事先打電話和這位老師聯係好了以後,來到了學校。


    江老師在接待室迎接蕭遙奶奶。


    奶奶是個舊社會的名門閨秀,幾十年過去,仍然保持良好的風範,她的頭發梳得一絲不亂,臉色也很好。


    “請這邊坐吧。這節我沒課,我們可以單獨地談一談了。據我看來,你要找我談的完全是個人的事情。


    “是……的,嗯,嗯……”奶奶的心情有些緊張,剛給江老師打完電話她就有些後悔了,她很顧慮自己這樣做會出現電影,電視裏的那些“鏡頭”,那可就糟了。可是除了老師,她不知該求助於誰。


    “江老師,我對你談的請你不要讓第三人知道。


    江老師點點頭。


    得到保證後奶奶才開始講:“是這樣的,蕭遙的父母希望蕭遙出去,考慮到他年齡小,比較容易適應外麵的環境,可蕭遙自己認為目前不宜出去。這件事情聽他說,他曾經和你談過,征求過你的意見。


    江老師又點點頭。


    “我和他爺爺都是早年留法的,解放後我們回國了,對於蕭遙的決定我們表示理解和讚同。”


    “說到這裏,你大概知道我該有個‘轉折’了,是吧?”奶奶和江老師不約而同地笑了,奶奶接著說,“對於蕭遙這個孩子,我和他父母都是比較放心的,他比較踏實和上進。可是近來他神色有些恍惚,幾次問他,他都不說。一次他忽然問我:‘奶奶,您早年留法,法國是怎麽個情況?’當時我並沒多在意。後來,我發現他的桌麵有一幅畫,啥,就是這張,我知道事情大了。


    江老師接過奶奶遞來的畫:一個大草坪,一個女孩子,旁邊不遠的地方還站著一個男孩子,除此再沒什麽。畫的一角寫著“最後一瞥一一一蕭竹”。畫得不好,卻一眼看上去就能讓人感覺到是用心畫的。江老師同時教(3)、(4)兩個班的語文課。所以也知道蕭遙畫的是誰,不過她的姓是小月肖。


    “天啊,江老師,蕭遙他……”


    江老師卻想到另一個問題:“請問這幅畫您是怎麽看到的?”


    “昨天,我收拾房間,在蕭遙房間裏發現的。奶奶一邊講一邊覺察到老師的臉色變得不那麽開朗,她停下來。


    “首先我想說的是不要背著孩子看他的信件,這會讓孩子覺得委屈。有些東西是隻供他們個人看的。”


    “但是不這樣做,我就根本不知道他的事,尤其是這方麵的事。他的父母都在國外工作。照顧蕭遙的任務由我承擔。我必須對他負責。不,江老師。我不同意你的這個觀點。”


    江老師理解地點點頭。


    “作為教師,希望學生成才,但我們作為家長,還希望孩子幸福。”


    “這個年齡的男孩子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他們既衝動又內向。女孩子還會把自己的感情告訴夥伴,而男孩子卻把一切都埋在自己的心底。”江老師說,“中學六年,學生的變化很大,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都起著巨大的變化,對異性產生好感是正常的,完全可以理解的。”


    “江老師,依你的意思,中學生‘拍拖’反而是對的了?”


    “盡管初戀在作家筆下很美好,但發生在中學生身上,就不那麽浪漫了。我不讚成中學生談戀愛,包括互相理解。誌同道合的早戀。愛情是必須以婚姻作為發展方向的,不以婚姻作為終結的愛情是不負責任的。而婚姻對中學生來說實在太遙遠,小小年紀怎能肩負得起這沉重的社會責任。”


    “這個看法我很讚同。我還認為有必要找這個女學生談談。”


    “肖竹已經去法國了。我認為您把這件事看重了。何況這種牽涉到感情的事情老師幹預很容易弄巧成拙,讓學生產生一種逆反心理。但是,如果我發現有必要敲警鍾時,我會通過一定的途徑過問這件事的。目前我隻能從旁進行觀察……您也不要再檢閱蕭遙的信件了,不要再用這種態度對待孫子,他會感到委屈的。”


    送走奶奶,江老師回到辦公室,聽到隔壁的老師在談她們班的情況,無意中也涉及到早戀:“現在的學生成熟得早,什麽事不懂啊,特區的孩子也開放,這種事隻要不招搖,學習成績不往下掉,就一隻眼開一隻眼閉算了,何況這種事也難管。


    事情並非這麽簡單,正如馬卡連柯說的,“現代社會造就了這樣一批大孩子,他們在生理發育上雖然接近成人,但他們還不會用正確的道德觀念來約束自己”。他們仍需要“管”,需要成年人的幫助,隻是方法與形式不同而已。他們需要成年人善意誠懇且不讓他們本人發覺的幫助,幫助他們走出低穀期。我們教師有責任作學生這種過渡的橋梁,讓學生毫無察覺。安全、平穩地過河。對於這種少年男女的感情,隻能盡量做到使他們變得純潔、高尚、美好。這一點,我們是能夠做到的。


    愛情討論會


    曉旭日記


    x月x日


    今天是周未,清早起來,我把那條雪白的連衣裙洗掉。我從不忍心讓它受洗衣機的折磨。也不忍心讓它與其它衣物一起洗。總是用手一次次地揉,用清水一次次地漂。


    這種白裙子今年很流行,劉夏也有一條,比我的還精致、還華貴,但我覺得不一定比我的漂亮。


    把白裙子拿到陽台上去晾,嘴上唱著歌兒。其實並不一定要像劉夏那種人才能唱歌,每個人都能唱,唱自己的歌。隻要你高興。


    有一首很美的英文兒歌,我說不上它哪裏好,隻是很快地記下它的歌詞:當我是個小姑娘時,我問媽媽將來會怎樣?我會漂亮?我會富有?媽媽說我會漂亮,我會富有,將來不是我們所能描述的。


    是啊,將來是什麽?生活是什麽?


    這麽大了,我可以從別人瞬間的表情,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皺眉,總之,從許多地方感受到生活。


    但是,我需要知道和了解的那部分生活,被媽媽用“將來你自然知道”給搪塞過去。


    我偏要那部分生活,因為隻有它能解釋心裏的好奇、羞澀、驚訝。


    又想起那首很純很童稚的兒歌:將來不是我們所能描述的。


    x月x日


    今天班上開的討論會,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熱烈的一次。江老師說,如果在他的中學時代有這樣的討論會,一定是最沉默的會了,當然那時也不可能舉行。


    幾乎所有的人都說“以前的中學生單純,現在的學生啊……”後麵沒有話了,用了幾個省略號搞得人心惶惶的。說到底,不就是因為我們的生活字典裏兒過去多了一個“愛“字嗎,這有啥了不得的,真不知大人們緊張些什麽?


    現在的女生暗地裏沒少談論男生,那麽男生呢,聽說他們也沒少議論我們女生。但是像今天這樣,男女生在一起討論愛情卻還是第一次。


    我想深圳的學生接受青春期教育還是比較全麵的,初中時我們就開過青春期衛生知識講座,有時在報章雜誌上讀到內地中學生自殺啊、墮胎啊,老師私拆學生的信啊等等,我真為我們這拔人慶幸。


    一開始同學們都有些不好意思,漸漸地,同學們活躍起來。


    王笑天打頭炮:“前幾天國際台‘930’放《青梅竹馬》,我想大家都看了,小女孩問小男孩:‘你會愛我一輩子嗎?’小男孩說:‘當然,我已經整整愛你一個星期了。這個影片看完。讓人回味無窮。一點也不像老師家長想的那麽‘不幹不淨’。中國就不會拍也拍不出這樣的影人其實異性相吸,這種現象是很正常的,反之,倒是不正常的了。”


    立刻有人捂著嘴笑:“經驗之談。”


    餘發湊近劉夏:“那個對白是不是發生在你和王笑天之間呀?”


    王笑天接著說:“誰心裏能真正否認自己沒愛慕過別人,沒對異性產生過好感?隻是不好意思承認罷了。”


    剛才還為王笑天第一個發言捂嘴笑的同學一下子沒聲了。這話像一把手術刀在剖析著大家的心理。我承認他說得對。


    劉夏說:“現在形容中學生拍拖的‘術語’太多了,什麽‘不該吃的禁果’、‘犯個美麗的錯誤’、‘不該走進的誤區’、‘嚼不盡的青蘋果’等等,都有兩個含義,一個是它的美好和誘惑力;一個是它的過早。”


    王笑天和劉夏講話總是一唱一和的,盡管他們因為畫像的事吵架了,但他倆講起話來還是那麽“夫唱婦隨”,難怪同學們笑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取笑歸取笑,但我還是挺羨慕這對金童玉女的,感情純純的。前些日子,我湖南的表姨叫我媽給她介紹對象,她自個兒條件不怎麽的,要求卻一大堆。一要有深圳戶口。二要有經濟基礎,三要有本科以上文憑,四要身高一米七五以上,五要……中學生“拍拖”絕不像成年人那麽俗氣和勢利,他們才是最講感情的。


    這時柳清說:“我說不上什麽。我曾經看過一本反映少男少女旱戀的書。看後真不是滋味,那書講兩個學生在‘拍拖’,後來被一個同學告發到學校,兩個老師用不同的態度對待這件事:團委書記先是‘教育’一番,再要學生交代經過,寫檢討,交日記,搞得學生很反感;班主任則以另一種態度對待這件事,她以現身說法來教育學生,當年自己也曾險入歧途,後來如何如何,還召開班會,在每個學生照片上寫下‘未來的工程師’、‘未來的科學家’之類的預言,教育學生‘共產主義在向你們招手,你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終於,學生知錯了。男生在班上說。‘感謝老師的幫助,是的,我險些誤入歧途,迷失方向,現在我要懸崖勒馬。共產主義在向我招手……,看完後真氣,我真替那位女孩子悲哀。彼此真誠的愛慕怎麽被形容成‘歧途’呢?後來一看版權頁,發現是1982年出版的,這才鬆了口氣。十幾年前的東西,難怪這麽老土!”


    柳清第一次當眾人麵講那麽多話,講那麽好。


    同學們都講得很好,我,我能說什麽呢?我的感受是說不清的。


    “有時,有時覺得愛情很具體、很明白,有時又覺得很遙遠、很朦朧。有人說: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感情是最美好的,過了就老了;20歲前沒有初戀的人,人生是不完整的。可也有人說:這杯酒是醇厚甜美的、但現在還不到品嚐的時候。所有的大人都說不要早戀,早戀不好。其實這並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而是……我,我說不清……”


    發言完了,我開始琢磨自己剛才說的話和想說又說不清的感覺,開始回憶自己這段的感情,下麵接著是幾位同學發言,我沒心機聽了。


    江老師也發言了,他說了一個故事:“一個男孩子不知什麽時起,總想著她。哪一天見不到她,心裏就空蕩蕩的,可見到她又從不說話。男孩想引起她的注意,隻要她在的場合,男孩都特別活躍。到了畢業那一天,他們誰也沒開口,後來各自成了家,有了伴侶和孩子,中學的一切都成了永久而美好的記憶。真該為這個小夥子慶幸,因為他以冷靜置之的處理方法實在是太漂亮了。也許你們會說這個男孩應該去表白自己的感情這才是男子漢的氣概,喜歡誰就應該勇敢地表白和追求,但這是對社會化程度很高的成年人而言。兩個中學生,都在成長變化著,卻要共同維持一份永恒不變的情感,盡管心有餘,實在是力不足啊!


    “太校方口氣了。”餘發說。


    “那你怎麽看?”


    “我嗎?沒啥看法。我們村裏許多女人結了婚是不工作的。大夫在外麵開公司辦廠賺錢,妻子在家裏看房子。現在許多內地妹,特別是湖南蛛、四川妹貪圖本地人有錢嫁進來,她們當然長得不錯,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牽著哈巴狗在街上溜達。許多本地人很反感她們的,我也很看不慣。“餘發邊說邊學那些闊太太走路,把大夥都逗樂了,他自己也樂了,搔後腦勺,“嗨,我們聽聽陳明的看法。”


    陳明被同學們連拉帶哄起來,我總覺得他這個人怪怪的。好cool的,cool得讓人受不了。但我還是很想聽聽這種人對愛情的看法。


    好不容易,陳明站起來了,還開口說話了:“我想在我事業沒有一定基礎之前,在30歲之前,我是不會考慮的,我相信那句話:當事業成功時,幸福也會來臨。”


    陳明說完。不知怎地望了我一眼,以他的這個目光,以他的這番話,我相信他會成功的。


    陳明一說完就坐下,隻聽見一個女生叫道:“天啊!我想是柳清叫的。”


    “有些同學根本不懂得愛情為何物,就學人拍拖,沒人造成追不到就覺得挺沒麵子的,時代不同了。”


    “其實有的人交朋友是隨大流,圖刺激,有的人是被別人說成的,別人老說他倆好,漸漸地他們自己也覺得好了.還有一種就是互相鼓勵,共同進步的。”


    “我的父母感情很好,我希望我將來能像他們那樣。”


    “江老師,拍拖與學習一定矛盾嗎?”


    江老師肯定地點點頭:“是的。這是毫無疑問的。”


    “江老師,多大年紀拍施合適呢?”


    “這不能完全用年齡來劃分。相對成熟的時候比較合適。不成熟或大成熟都不太好。廣東人管談戀愛叫‘拍拖’。你們知道為什麽嗎?剛聽到這個詞時,我不理解也不能接受。後來知道了它的起因便很快呼應了。原來過去在珠江,因為木船無力航行,就拍在汽船上,由汽船拖著走;到了淺海灘,汽船無法收入,就由木船靠岸將人和貨物載出來,搬上汽船。一路上互相幫忙。終於並排駛入碼頭。用‘拍拖’來形容戀愛真是入木三十,不過對你們這個年齡來說實在是為時過早,這也是家長老師反對你們拍拖的原因。你們常常埋怨他們不理解你們這種感情,對你們橫加幹涉。其實這是大人們一種沒法表達好的愛。如果你們連這點都無法理解,又如何去理解別的情感?”


    聽到這,不少同學頻頻點頭。


    這時我發現欣然一句話沒說,緊閉著雙唇。她怎麽不發言呢?她會有感受的。她的看法總是比別人成熟些。


    終於有人提名了:“我們歡迎謝欣然談談,她的見解一定會高人一籌。”


    欣然笑笑:“我的確有一些看法。可現在卻又說不出什麽。我隻有一句話,‘我相信愛情,可我同樣相信生活,相信明天的太陽,隻要我們熱愛生活,生活不會虧待我們的。”


    欣然雖然講得很少,但這是她的心裏話,真誠的。我祝福她,我們畢竟是好朋友啊。


    欣然談完了,那麽蕭遙呢,他有何高見?我等著。原先總以為自己很成熟,今天聽了他們的發言,才發現自己還很幼稚。幾乎每個同學都有一套自己的認識,連餘發在內,他的看法也是有一套的。大家把自己的觀點說出來,世界仿佛明朗許多。江老師似乎隻是我們討論會上一名普通成員,他沒有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我們,但我們都更深地明白老師的用心。盡管老師的觀點我們未必全盤認可,但這次討論會卻讓我們客觀、冷靜地分析事物,包括愛情。也許這就是本次討論會的意義。


    唯一遺憾的是蕭遙始終沒發言。莫非他是“真人不露相”?


    嗬,已經寫了六七頁了,胳膊都酸了。可是我還是不能完整地記下它。當時要是帶個錄音機就好了。


    最後,讓我用江老師的話來結束這篇日記。


    “與其匆匆涉入愛河,不如靜靜地等待成長。幹什麽起點都要高,愛情也應該有個較高的起點。”


    今天,我有點激動,好像整理出自己堆積的思緒,似乎明白一點我一直想明白又未能明白的東西,終於有人解答了曾被媽媽用“將來你自然知道”來搪塞的問題。


    猛然間,霍去病的“何以家為”,李清照的“載不動許多愁”,歌德的“哪位少女不懷春”,這些包含了對崇高而美好的愛情的向往和追求的詩句我都理解了。將來應該會有那麽一天,當我重新看到這篇日記,會對這個問題有新的認識,會訂正今天的看法,也許會對自己十六七歲就談論愛情而覺得好笑!那時的口氣也許會和師長們一致。但今天不會,隻是認真地回憶、詳細地記錄我們十六七歲時對愛情、家庭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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