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連義敏感地從老人的表情裏察覺到了一點:這個老人,肯定和自己的表叔周長功關係不錯,最起碼是有一定的交情,於是又問:“大爺,那後邊是不是又出了啥事?我剛才怎麽聽鄉親們說什麽我表叔家的房子是什麽‘凶屋’?”


    老人抬起頭看著張連義,又是不答反問:“孩子,這話問得有點假啊!前幾天你進去的時候,村裏就有人看到過,隻不過離得遠,沒來得及叫你。你可不要告訴我你在裏邊這幾天幾夜,沒遇到過什麽怪事?要不然,這院子裏也沒個人,沒吃沒喝,你怎麽能在裏邊一連待上好幾天才出來?”


    老人這麽一問,這幾天的離奇遭遇自然而然地在張連義的腦海中一一出現,他雖然想清楚了很多事,卻依然忍不住背上發涼,麵孔發白,恐懼的表情想藏也藏不住。


    他尷尬地笑笑:“大爺,說了恐怕您不信,這幾天我在裏邊啊,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而且還見到過我表叔和表嬸,甚至還有我那位過世很多年的姑姥娘呢!當然表嬸不是我以前的那位表嬸,是表叔後邊又娶的,嗯,就是您說的那位被黃大仙迷了的老姑娘。”


    老人看起來倒是沒覺得有啥好笑的,他麵色凝重地說:“孩子,你這麽說呢,可能就對了。你那位表叔失蹤之後不久啊,村裏人就開始經常在夜裏聽到這院子裏有動靜。也有大膽些的後生跑來偷看,說是有一紅一白兩隻狐狸住在裏邊,而且還經常變成你表叔周長功和一個漂亮女人的樣子,於是就有人說,你表叔和那位老姑娘已經化成了狐,並且已經結成了夫妻。再後來,這座院子就漸漸成了一些野狐、貔子光顧的地方,甚至也有人像你一樣,看見過你姑姥娘在這裏出現過,有人說是你表叔修成了仙,已經能夠把死去的老娘給請回來了。不過不管咋說,這座院子是再也沒人敢來了,一傳十十傳百,慢慢地,院子裏也荒了,村裏的傳說也越來越多,這座院子也就變成了人們嘴裏的‘凶屋’。要說你也命大,你表叔周長功呢,也算是挺仁義的,雖然現在你和他已經人妖殊途,哦,不對不對,應該是人仙殊途,長功啊!得罪莫怪啊!他還是正兒八經照顧了你幾天,也算是盡到了親戚的本分。你啊,也該知足了。這事情呢,我是全給你說清楚了,天不早了,這荒原大,你還是趕緊上路吧!”


    說完也不等張連義道謝,回過頭,把手往背後一背,溜溜達達地走了。


    雖說張連義思想上已經有所準備,但真相依然讓他有些後怕。他遠遠地望著那座掩映在蘆蕩中的神秘小院,就算現在已經是白天,他也仍舊感覺有些毛骨悚然,就好像那座小院裏正有一種看不見的東西無聲無息無形無跡地發散出來,在葦蕩中潛形匿跡,向自己悄然包圍而來。他猛地打了一個寒噤,一回頭,沿著大路一溜煙便走,就好像背後有什麽東西在攆著他一樣。


    與此同時,在張連義剛剛離開的那座破敗小院不遠處,一座布局完全相同的院落裏,周長功正慢慢打開院門,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冷冷一笑,嘴裏嘀咕了一句:“哼!小子,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在他身後,那個妖嬈的小女人笑盈盈地走過來,站在他身邊幽幽地望著那條在葦蕩中蜿蜒而去的小路,眼底卻隱隱透出了一絲不舍和莫名的憂傷。不過,當她的目光不經意間瞟向一旁的丈夫時,卻又嘴角上揚,臉上是很明顯的不屑和嘲弄。


    ……


    經過幾個月的準備之後,建房所需的土坯、麥草、檁條、房梁、麥秸等已經全部就緒,張連義開始在村裏四處下通知邀人,選了個黃道吉日,建房工作正式開始。


    自從羊頭村一行之後,張連義似乎已經有了一個詳細的計劃,他並沒有再去刻意回避什麽,也沒有重新選址的意思,隻是他並沒有像其他人家一樣,從挖地槽開始就讓鄉親們幫忙。雖說這是一項頗為艱巨的工程,也有好心的鄉親不請自來,但他卻以種種理由謝絕了,而且說來說去隻有一句話:“這挖土呢,沒啥技術含量,還是我們自己來吧,等挖好了地槽,需要夯土的時候,我再去請你們就是!出力氣的日子還在後頭呢!嗬嗬!嗬嗬!”


    鄉親們不明所以,還有人以為張連義是心疼錢和糧食,而對於一個已經敗落的富家子來說,憨厚的鄉親們總還是抱有一些說不出來的同情和憐憫的,所以盡管張連義表現得有點反常,倒是沒有誰說過閑話。客氣幾次之後,也就由他去了。


    幾天之後,張家莊的鄉親們又發現了一件頗為稀奇的事:張連義挖地槽的時候,竟大多數時間是在夜裏,白天鄉親們吃過早飯出門,張家兩口子差不多正好扛著工具回家。有人覺得奇怪問起的時候,兩口子就總是異口同聲地回答:“白天太暖和,幹點活就出汗,夜裏涼快,出活。”


    對於這種解釋,大多數人是不以為然的。因為此時已是深秋,白天不冷不熱,正是做這種力氣活的最佳時間,夜裏嘛,北方溫差大,倒是挺冷,做起活來並不舒服。不過人家張連義夫妻既然這麽說了,除了少數幾個人插科打諢地開幾句不鹹不淡的玩笑之外,照樣沒人追根究底。


    勞力少,這挖地槽的工程量又大,所以雖然張連義此時已經是今非昔比,渾身幾乎是有了使不完的力氣,但也還是整整挖了二十多天,這才把所有的地槽挖完。


    這之後,兩口子在家裏歇了幾天,這時就有幾個和張家走動得較好的鄉親們發現,挖完了地槽的夫妻倆並沒有多少興奮,反而顯得有點悵然若失,好像丟了什麽東西一樣。


    然而不管咋說,地槽挖完了,下一步的夯土、壘牆等一係列工程,那就絕對不是隻靠他兩口子就能勝任的工作了。事實上,夫妻倆也沒有再拒絕鄉親們的幫忙,反倒是走街串戶下起通知來。


    與鄉親們想象的不同,一旦大家夥真正過來幫起了忙,張家夫妻倒是非常慷慨:張連義每天早起出門買菜買肉打酒,女人則從村裏邀了幾個平時關係較好的婆娘,每天忙忙活活地和麵蒸窩頭、蒸饃饃。因為那時候農村建房的規矩是這樣的:幫工的鄉親中,會壘牆、抹牆皮、做木工活等等懂技術的,飯食就要好一點,吃饅頭、肉菜、還能喝點酒;而那些不懂技術隻知道出力氣的,就隻能吃窩頭、白菜燉粉條了。這是一種約定俗成的規矩,早就習慣成自然了,所以這樣的做法並不會得罪人。更何況相對於其他人家來說,張家的飯菜已經算是非常豐盛了。


    俗話說人多好辦事,這話是一點都不假。短短五天之後,張家的新房主體已經完工,下邊,就是上梁做屋頂了。然而就在這時,本來做好了預算也準備得非常充分的張連義忽然發現:一根脊檁不見了。


    第038章 偷樹


    在農村住過的人都知道,脊檁就是屋脊最頂端中間的那根檁條,與其他檁條不同,這根檁條的要求是蠻高的,要夠直、夠粗、夠結實,因為它不但承載了整個屋頂大部分的重量,而且還決定了屋頂的美觀與否——如果它彎彎曲曲,那麽整條屋脊就會七歪八扭、高高低低,既容易漏水,又非常有礙觀瞻,因為這些原因,所以農村人建房的時候,隻要條件允許,對於脊檁總是要精挑細選的。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這次張家在這種時候丟失了一條脊檁,後果可能是非常嚴重的——在這樣有限的時間裏,到哪再去弄一條像樣的木料呢?


    張連義真的發愁了。他根本沒有想過去找,因為肯定找不到——人家既然敢偷,那肯定早就想好了後手,村子雖然不算大,但要想藏這樣一根木料,還是不怎麽困難的。更何況,都是莊裏鄉親,你總不好挨家挨戶去搜吧?這可是一件非常得罪人的事情。再者說,張家此時可是專政對象,村裏人對他家可以說已經是非常寬厚了,他又怎麽能因為這樣一件事在村裏弄得雞飛狗跳?而且就算找到了又怎樣?木料也沒什麽記號,要是人家一口咬定是自家的東西,你總不好跟人家打官司吧?思前想後,張連義最終還是決定打掉了牙往肚子裏咽,還是自己想辦法再弄一條吧!


    可問題又轉回來了,這麽倉促之間,到哪去找一根足夠好的木料,並且不耽誤蓋房的進度呢?張連義吃過晚飯之後,在院子裏轉來轉去想了很久,終於將目標鎖定在了一個地方:三裏地之外,雙餘村老餘家的祖墳——一片種滿了鬆樹和楊樹的墓地裏。


    雙餘村在當地算得上是一個大村,它之所以取名‘雙餘’,據說是這個村子第一代村民是從外地遷來的親兄弟倆,娶妻生子之後,逐漸形成了現在這樣一個村落。至於這兄弟倆到底是從什麽地方遷來的,由於年代久遠,已經很難有個準確的說法,隻不過有兩點可以肯定:一是他們的祖籍肯定是江南一帶的,二是這餘家人和張家村人從來是老死不相往來,從老輩人的嘴裏傳下來的原因就是:老餘家和老張家祖上有仇,曾經是你死我活的老對頭,而且這種仇怨可以追溯到很遠——老張家的祖上,據說也是從江南一帶遷居而來的。


    雙餘村的餘氏家族加上散居在其他地方的餘姓族人,這老餘家在當地也算得上是一個大家族,人丁興旺,自然這祖墳的規模也不算小,而且由於年代久遠,又一直有族人管理修繕,所以這片墓地裏的樹木大都生長得非常茂盛,可以說其中絕大多數用來做一根房梁都綽綽有餘,隻不過也正因為如此,餘氏家族對這片墓地看管得也非常仔細——墓地裏是常年有人守墓的。


    對於張家和餘家的世代恩怨和餘家墓地的情況,張連義其實知道得一清二楚,然而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他也實在沒有了其他辦法可想,周圍三裏五村他在腦子裏都過了個遍,似乎根本想不起其他地方還有合適的木料可用,要想不耽誤進度,去餘家墓地弄一棵樹,就是最便捷的途徑。然而就兩個家族的關係而言,去買,那根本就是笑話,於是一向安分守己的張連義一咬牙:去偷一棵!


    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就連張連義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偷東西這種行為對他而言原本是非常下作的,也是他以前一直嗤之以鼻的,然而到了今天,他腦子裏的這種想法竟是那麽自然而然地冒了出來,甚至還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意味。他潛意識裏有點慚愧有點鄙視自己,又自我安慰地將其歸咎於時下的生活環境:家庭因不可抗拒的外力而敗落,自己這樣做,也隻是為了早一點讓家裏人安頓下來,也是迫於無奈而已!難道自己失去了那麽多,到最後想要一條好一點的脊檁也不行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不欠任何人的,倒是這個世界奪走了太多本屬於自己的東西。我這也不算偷,應該是拿回一點自己的東西!


    他越想越覺得理直氣壯,剛開始內心的一點羞愧和對於墓地的恐懼感也漸漸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隨手從院子裏拿起木匠師傅們留下的斧頭、帶鋸、锛等工具一股腦放在地排車上,也不和家裏人說,拉起來就出了門。


    老餘家的祖墳地位於雙餘村東邊,張家莊西邊的中間地帶,隻不過距離雙餘村相對稍近一些而已。對於這片林木蔥鬱的墓地,張連義是非常熟悉的,他很清楚地知道看墳人的小屋座落在墓地的西北角上,所以他也很自然地將目標鎖定在了墓地的東南角——一片楊樹和鬆樹混雜的地帶。


    在北方的農村,因為楊樹的葉子寬大肥厚,風一吹總會‘嘩啦嘩啦’亂響,所以又叫‘鬼拍手’,按照迷信的說法,這種樹頗具陰氣,有招魂引鬼的能力,所以不適合栽種在‘陽宅’也就是活人居住的房屋附近,但是墳地裏載這種樹的倒是在所多有。而鬆樹呢,一個是不畏苦寒,不用太過用心管理,二是它四季常青,有福澤萬世、鴻運長青的寓意,這兩種樹一個是聚氣藏風,一個是守運送福,所以很多家族墓地中都會按照一定的比例和方位栽種這兩種樹,而老餘家當然也不例外。


    張連義急匆匆地趕到餘家墓地之後,先找個地方將地排車和工具藏了起來,然後從外圍迂回到西北角,偷偷地窺探看墳老頭的動向。這時候已經接近半夜,墓地裏時不時有星星點點的磷火閃動,一些不知名的蟲鳴獸吼此起彼伏,四下裏卻是聽不見一點人聲,顯得陰森而可怖。可能是篤定於很少有人敢於在夜間光顧死人群居之所吧,看墳老頭顯得相當悠閑,他一個人哼著小曲坐在小屋門口喝茶,還時不時停下來向著麵前的虛空嘀咕兩句,就好像是和誰聊天一樣,看得躲在暗處的張連義毛骨悚然。


    好在沒多久老頭就困了,哈欠連天地將旱煙袋裏的煙灰磕掉,然後回過頭推門進屋,關上門,不一會燈就熄了,再過一會,小屋裏響起了均勻的鼾聲,顯然是睡熟了。張連義心裏一陣興奮,機會終於來了!然而他沒注意到的是,就在老頭推開門的那一瞬間,眼神斜斜地瞟向了他藏身的地方,似乎明白那裏藏了一個人一樣。


    第一次做賊的那種潛意識的羞恥感和興奮感讓張連義有些熱血上湧的感覺,他忘記了害怕,竟然一溜煙般從墓地裏斜插過去,方向感極強,一絲不差地直接跑到了藏匿地排車的地方。他毫不猶豫地就近選取了一棵樹幹筆直的鬆樹,往手心裏吐了一口吐沫,操起帶鋸,對準樹幹根部就鋸了起來。


    墓地的夜,其實並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樣安靜,除去一些蟲鳴獸吼之外(當然這些平原地帶並沒有什麽大型野獸,但墓地裏像黃鼠狼、貔子、獾等小型野獸還是不少的),還總是隱隱約約會有飄忽不定的人影、斷斷續續的低語、幽幽怨怨的啜泣聲充斥其中。可以說,這裏是一個獨立於人們夜夢之外的世界,你闖入了這裏的這個時間段,也就等於闖入了另外一個時空。


    但此時的張連義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些,也許他意識到了,卻顧不得去體會、也不想去體會周圍詭異的氛圍,此時的他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盡快鋸倒這棵樹,拉回家去,別耽誤蓋房子!


    隨著鋸口的逐漸加深,樹幹也開始逐漸向一邊傾斜,就在他的鋸子鋸到接近三分之二的時候,林地中忽然刮過一陣風,樹幹一陣搖晃,隨即發出一聲刺耳的折斷聲,接著便轟然倒地。


    這一聲巨響在暗夜裏可說是石破天驚,張連義根本沒有思想準備,自己也禁不住嚇了一跳,心說壞了,這一下,還不把看墳老頭給驚醒了?他顧不得渾身的汗水,連忙跳起來躲到稍遠一些的地方,靜靜地觀察著動靜。


    就這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那個看墳老頭居然沒有出現。張連義鬆了一口氣,這才又提心吊膽地走回原地。沒想到他往倒掉的鬆樹那裏一看,突然間傻眼了:就在他躲在暗處的這短短大半個小時的時間裏,整棵鬆樹的樹枝已經被完全削掉,而且樹幹已經被截成了大致的一根檁條長短,甚至樹皮都已經全部被剝光了!


    “娘的邪門了!這是誰幹的?”張連義傻愣愣地站在那裏,看著散落在光溜溜的那截樹幹兩邊的斧頭、锛,還有放在另一頭的帶鋸,隻覺得一陣涼氣從腳底板一下子冒到了頭頂心。


    就在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突兀地在身後響起:“東坡點火西坡冒煙,是你的,就是你的,回去吧,回去吧!”


    在這樣的深夜裏,這樣的一個地方,要說不怕,那完全是違心之談,張連義之所以敢半夜裏跑到這裏來偷樹,那也可以說是被一時形勢所逼,他心裏其實本就是虛的,這時候再突如其來地聽到有人說話,而且還陰森森地不似人聲,他所有的勇氣頃刻間煙消雲散。


    也顧不得收拾工具和藏在不遠處的地排車了,他頭也不回地撒腿就跑,眨眼間消失得影無蹤。


    第039章 從天而降


    跑得渾身白毛汗的張連義一路狂奔,二三裏地幾乎沒有回過一次頭,因為他總感覺身後有什麽聲音,有一種東西如同跗骨之蛆般如影隨形,一步不落地跟在他的身後!


    終於進村了,見到了村落裏零零星星的燈光,而身後那種詭異的聲音也一下子消失了。張連義稍覺放鬆,這才感覺到渾身像散了架一樣,所有的精力都已經用盡。他再也支撐不住,就在距離自家門口不到二百米的地方就地一坐,大張著嘴‘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再也無力站起。


    這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東方的天際顯出了曙色,張連義這才感覺緩過神來。想想這一夜的遭遇,他不禁有些垂頭喪氣:忙活了大半宿,而且還破天荒地做了一次賊,到最後不但沒有把檁條偷回家,還搭上了一輛地排車和木工師傅們的工具,這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可咋辦呢?房子已經平口,最多再有一天就要上梁了,而脊檁又是固定屋梁所必須要用到的。這根脊檁缺失了,一定會大大耽誤進度不說,也丟不起這個人啊!


    他越想越覺得泄氣,卻又毫無辦法可想,隻好勉強撐起身子,一步步向家門口的方向走去。


    轉過街角,晨霧朦朧中,家門口好像放著什麽東西,靜靜地,一點聲息也無,在這個不尋常的早晨,越發顯得詭異可怖。這時候的張連義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一見之下頓時緊張起來。他一個人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愣了好一會兒,終於咬著牙一步步走了過去: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娘的拚了!家裏還有老婆孩子呢,要真是什麽怪物,讓早起的老婆孩子看到了,還不得嚇死?!


    隨著他一步步接近,門口的那件東西逐漸清晰起來。張連義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不是別的,正是自己匆忙中丟在餘家墓地的地排車,上邊端端正正地躺著那條剝好了皮的鬆木檁條,甚至就連他丟掉的工具锛、帶鋸、斧頭也一樣不少、整整齊齊地擺在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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