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半夜嚇了一跳,心說這石老漢身體雖然硬朗,但畢竟年紀大了,這要是摔出個好歹可就麻煩了。當下也顧不得多想,連忙也縱身跳了下去,伸出手想把他給扶起來。然而讓他說什麽也想不到的是,這時候從那口養屍棺下邊忽然探出了一隻手,一把抓住石老漢的腳脖子就往下拖。石老頭一聲驚叫,還沒來得及反應呢,下半身已經被拖到了棺材底下。


    這一下變故陡生,陳半夜不假思索地一把抓住石老頭的胳膊,想要把他給拉上來——這棺材底下突然間伸出一隻手想把一個大活人給拉下去,那還能是什麽好事?當然是先把人給搶回來再說了。


    不能說陳半夜的反應不快,也不能說他做得不對,隻不過讓他沒料到的是下邊的那隻手力氣極大,加上土坑裏到處都是鬆土,根本無處著力,所以就憑陳半夜的體格竟然根本抵擋不住那股巨大的拉力——石老漢的身體還是快速地往下墜落著。


    這時候土坑上的方泊靜也沉不住氣了,她脆生生地罵了陳半夜一句‘笨蛋’,然後也義無反顧大義凜然地跳了下來。她當然是想下來幫忙,而且也確實幫了,不過是幫的倒忙——隨著她老人家雙腳落地,樹坑底部突然間就塌出了一個大洞,三個人連同那口養屍石棺一起‘轟隆’一聲,掉了下去。


    聽到陳半夜這麽說話,剛才還一副受驚小女子可憐兮兮的樣子的方泊靜忽然暴走,她猛地從姐姐懷中掙脫開來,三步連環,不聲不響地照著陳半夜胸口就是一記漂亮的回旋踢。那動作,那風姿,簡直就是一位專業的跆拳道運動員啊!陳半夜猝不及防之下頓時中招,嘴裏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一個屁墩就坐在了地上。


    方泊靜不依不饒,還要上前動手,方泊雅靜連忙上前拉住。卻聽方泊靜憤憤然大叫道:“你個臭流氓!什麽叫姑奶奶幫倒忙?!明明是你個笨蛋沒本事,連一個糟老頭都拉不住,要不然姑奶奶這麽嬌柔的一個大姑娘,犯得著往棺材坑裏邊跳嗎?!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這話一說,旁邊的幾個人臉上頓時掛滿了黑線,就見陳半夜一邊‘哎喲哎喲’地艱難爬起,一邊小聲嘟囔:“嬌柔?!天地良心啊!這天底下有這樣的嬌柔法嗎?”


    方泊靜一聽,又要上前動手,這下子連方泊雅靜也看不下去了,連忙沉下臉嗬斥道:“小靜!你鬧夠了吧?陳大哥身上還有傷呢!再說這是什麽時候?看不出陳大哥是讓著你呢?”


    一旁天遊子也連忙打圓場:“夜哥,你少說兩句吧!怎麽能那麽說小靜姑娘呢?這麽大人了,說話嘴裏都沒個把門的!”


    陳半夜知道自己這為姑奶奶不好惹,連忙舉手投降:“好好好!我錯了!應該說小靜姑娘幫忙幫的好!幫的妙!幫的呱呱叫!這總行了吧?!唉!聖人說得好啊!世間唯小人與女子為……”


    天遊子連忙打斷:“行了行了!你別那麽多廢話!說正事!”


    陳半夜對著凶巴巴看著他運氣的方泊靜伸了伸舌頭,縮縮脖子,這才繼續說下去。


    當時的局麵十分混亂,三個人隨著大量的泥土足足墜落了四五米深的樣子,等到定下神來一看,卻發現已經身處於一條明顯是由相當專業的盜墓賊所挖成的盜洞之中。好在他們正好落在這條盜洞的豎井之外的橫向盜洞口處,雖然那口巨大的養屍棺也隨著大量的泥土一塊掉了下來,卻因為豎井井壁的阻擋,並沒有傷到人。隻不過豎井已經被石棺和泥土給塞得嚴嚴實實,想要再回去,卻已經是難如登天了——那樣結實的一口石棺,想要弄破它談何容易?更何況眼前的局勢也容不得他們再回頭,因為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陳半夜忽然發現,那石老漢正被一個人拖著腳脖子往盜洞深處飛快地鑽了進去!


    陳半夜雖然也盜墓多年,卻一直沒有大多數盜墓賊那種冷血無情的作風,遇到這種事不是置之不理,而是先想到要去救人。他回頭向滿頭滿臉都是土的方泊靜大叫一聲:“跟著我!快追!”當先就緊跟著往盜洞中鑽了進去。


    到了這種時候,方泊靜就算是有滿肚子委屈又能怎麽辦?也隻好暫時放下柔弱大姑娘的身段,一邊亂七八糟地咒罵著陳半夜一邊緊跟其後,手腳並用地往前爬。


    盜洞中空間狹窄,又沒有任何光線,幾個人隻能是憑著感覺往前行進。正爬著呢,就聽前邊黑暗中突然傳來石老漢的一聲驚叫,緊跟其後的陳半夜忽然間就覺得身下的盜洞往下的傾斜度大增且變得光滑無比,他兩手四下亂抓卻無處著力,於是不由得也發出一聲驚叫,身子已經不由自主地快速往下滑去。


    陳半夜心裏一涼,心說壞了。要知道像這種傳說中的密藏之中大多機關密布,在這種急速的下滑中,不用碰到什麽太厲害的機關,就隻是一塊迎麵而來的石頭,或者是一個那種帶有倒刺的陷坑,就足以要了他們的性命。


    好在他所想象的這些東西都沒有出現,他們順著斜坡往下滑行了不久之後,身子下邊突然懸空,緊接著就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裏邊跌了個頭暈眼花。


    還沒等陳半夜回過神來呢,就聽頭頂上傳來一聲尖叫,一陣香風自上而下當頭撲來,方泊靜那堪稱軟玉溫香的身體就直接把他砸了個仰麵朝天。不過可惜的是他並沒有福氣去享受那種溫香軟玉抱滿懷的愜意,倒是被這一般人求之不得的美人投懷給砸得差點背過氣去。


    連摔帶嚇之下,那方泊靜似乎也被這種混亂的局麵給搞懵了,這時候竟然就這麽實實在在地趴在陳半夜身上久久不曾起身,一張小嘴還隨著腦袋無意識的搖晃不停地在他嘴唇上蹭來蹭去。


    陳半夜心裏那個無助啊!他努力調整了一下呼吸,終於鼓足了勇氣,盡量用一種和緩的語氣低聲問了一句:“我說姑奶奶,你老人家趴在我身上是不是很享受啊?能不能先麻煩你老起來一下?咱這可不是洞房!”


    要麽說這陳半夜就是屬於那種嘴賤到沒事找抽型的呢,那方泊靜一聽這話,頓時回過神來,她二話不說,一隻手在陳半夜胸口上一撐,在翻身而起的同時一甩手就是一巴掌,黑暗中就聽‘啪’的一聲脆響,這一個耳光就幹幹脆脆毫不猶豫地甩在了他的腮幫子上:“臭流氓!不要臉!”


    說實話這時候陳半夜心裏是真的有點惱,不過眼下情勢不明,深知地下凶險的他可沒什麽心思去跟方泊靜理論。說起來頗為幸運的是,雖說事出突然,但是陳半夜身上的包裹倒是安然無恙。他沒有去理猶自憤憤然的方泊靜,自顧自爬起身來,從背囊中摸出一隻在那個年代還頗為稀罕的手電筒一下子打開。


    陳半夜倒鬥經驗豐富,手電筒一開,馬上便快速地往四周掃射了一圈,卻發現這裏的空間並不算太大,地上鋪滿了一些白乎乎的東西,而在他和方泊靜之外,附近竟然還有三個人影。


    這是怎麽回事?算起來他們三個之外,加上那個偷襲石老漢的人影也應該隻有四個人才對,怎麽這裏會有五個人?!手電筒的光線雖強,但照射麵積卻有限,在他們三個之外的另兩個人影隻是一個閃身,就又不知道躲到什麽地方去了。


    陳半夜暗罵一聲,連忙把手電滅掉。此時敵我情況不明,他這裏亮著手電,無疑便是一個最顯眼的活靶子。


    果然,就在他剛把手電滅掉的一刹那間,身體左側突然間就襲來一股惡風。陳半夜反應極快,不假思索地側身一躲,腳下一勾,在那個人影擦身而過的一刹那屈肘後撞,隨著一聲沉悶的低叫,隨即傳來一聲肉體倒地的聲音。


    這一下陳半夜的膽子頓時大了起來,心說你奶奶的,管你是誰,隻要你還是個人,老子就不怕!


    第181章 狐仙洞探秘(10)幻境迷情


    黑暗中情勢不明,陳半夜也明確地知道自己倉促之下的這一次反擊並不足以給偷襲之人以摧毀性的打擊,趁著那人還沒爬起來,他一回手拉住方泊靜低頭疾躥,跑到一個角落裏蜷縮起來。隻不過在這個過程中,方泊靜似乎沉默得出奇,不但一聲不吭,而且那隻小手還觸手冰涼,有一種特別膩滑的感覺。


    陳半夜也沒多想,他想當然地以為這刁蠻小妮子一定是嚇壞了,所以手腳冰涼而且在出汗。周圍的黑暗中一片寂靜,就連每個人的呼吸和心跳聲幾乎都清晰可聞。他知道事不宜遲,必須盡快做出反應,當下將手電筒收起,偷偷準備好了一支用塑料薄膜裹著的鬆油火把,然後取出火折子一晃,猛地點了起來。


    這火把一點,周圍的一切頓時一覽無餘。方泊靜一聲尖叫,一下子就趴在了陳半夜的背上。剛才在手電光的照射下,這裏本是一座不規則的地下石窟,按理說這種地方的地麵上應該滿是泥土或是碎石,但眼前的一切卻完全違背了這一規律:他們剛開始時所看到的那些白乎乎的東西,竟然是一片鬆軟潔淨白色地毯。陳半夜常年盜墓,眼裏自然不凡,他一眼便已經看出,這塊地毯價值不菲,應該是那種非常純正的波斯地毯!而剛才四周那刀砍斧削一般的石壁也不見了,居然是滿牆精美絕倫的壁畫!隻是一轉眼間,這裏已經完全改變了模樣,簡直就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地下宮殿一般。


    火光照耀之下,一種極細的白色粉末漂浮其中,發出一種淡藍色的幽光,而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方,貼著宮殿壁畫分別站著兩個人,或者說三個人形生物?其中一個當然是滿麵土色的石老漢,另外一個則是一位麵孔蒼白眼神呆滯的年輕漢子,看他的穿著打扮,應該跟石老漢一樣,屬於附近的當地村民,而且看他的眉目相貌,倒是跟石老漢有八分相似。


    在這座宮殿的一角,一座紫檀木的雕花屏風後邊放了一張紅綃遮蔽的雕花大床,屏風前邊則是一張做工同樣精致、古色古香的茶幾還有兩個圓凳。茶幾上擺放著一套青花茶具,熱氣嫋嫋,散發著淡淡的茶香。一個女婢打扮的少女眉目如畫,低眉斂目地在茶幾旁悄然肅立,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手邊的一隻青銅香爐。


    這是怎麽回事?正詫異間,卻見剛才還滿臉驚懼的石老漢突然間激動起來,一挺身就往對麵的那個年輕漢子撲了過去,嘴裏還語無倫次地大叫:“石鎖!你果然還活著呢!老天開眼啊!沒讓我們家絕後!”


    不過那年輕漢子倒是平靜得很,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木然地看著撲過來的石老漢,臉上根本就沒有一點表情,隻是任由石老漢抓著自己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


    那石老漢還想再說,突見那位在茶幾旁肅立的婢女柳眉一豎低聲喝道:“噤聲!這裏是小姐閨房,你一個鄉村鄙夫能讓你進來就不錯了,怎麽還在這大呼小叫?!當心讓老爺聽見,皺皺眉頭就看了你的腦袋!”


    一個小小的婢女,言談舉止間竟是充滿了威勢,石老漢神情一僵,不敢說話,竟然就這麽乖乖地退到了一邊。


    眼前的一幕充滿了詭異,其變化之快,落差之大,就連見慣了詭譎之事的陳半夜也不禁目瞪口呆,一時間腦子短路,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然而事情的發展遠不及此,就在他手足無措的時候,身後突然貼上了一個微涼柔軟的軀體,一個甜得發膩的聲音隨之在他耳邊幽幽響起:“夜哥,你還在這發什麽愣啊?夜涼如水,又道是良宵苦短,咱們還是品一品香茗,早點安歇了吧!啊?”


    陳半夜愣愣地看著一隻白嫩的小臂從自己脖頸後環了過來,淡淡的幽香直入鼻翼,像陳半夜這樣一個絕對的粗人,此時腦子裏居然也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宋代大文豪蘇東坡的一首詞《洞仙歌》: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敧枕釵橫鬢亂。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度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這首詞是當年蘇東坡專門寫來詠夏夜納涼之後蜀花蕊夫人的。後蜀末主孟昶生活奢靡,沉湎女色,花蕊夫人更是冠絕群芳,豔麗無比,憑其“花蕊夫人”的別號也可以想見。花蕊夫人“冰肌玉骨”,在清涼的夏夜裏,在銀白色的月光的映襯下,顯得如此清雅脫俗,明麗照人。夜寂靜,人無眠,攜手繞戶,疏星耿耿,時間在悄悄流逝,季節在暗中更換。眼前此情此景,香豔靜謐,清茶一盞,美人在懷,作為一個男人來說,人生至此,卻又夫複何求?


    隨著那如蘭口氣鑽入鼻孔,陳半夜隻覺得一縷熱氣不期然衝入腦海,腦中一暈,已經完全迷失在了身後這位突然間擁有了刻骨溫柔的方泊靜懷裏。


    方泊靜淺笑如花,輕輕繞到陳半夜前邊,俯身低頭,在陳半夜唇上淺淺一啄,然後順手一拉,陳半夜早已沉迷,毫不反抗地任由她拉著自己款款走到茶幾前。


    那婢女對著他倆中規中矩地斂衽一禮,非常熟練地翻開茶杯,一盞碧中透綠的清茶隨即遞到了他們麵前。方泊靜嫣然一笑,十指蘭花俏生生端起茶杯向陳半夜微微示意:“夜哥,你夜行辛苦,先喝一杯茶暖暖身子吧!”


    陳半夜看著對麵方泊靜那暈生雙頰的嬌羞模樣,隻覺得渾身暖洋洋的,根本就不想去考慮其他的事情。什麽狐仙洞,什麽‘千鬼聚靈惑神陣’,什麽養屍棺,什麽青眼魅屍,全都統統見鬼去吧!美人如花,如此良宵,就算是有哪怕是一星半點的他念,豈不是都糟蹋了這無邊風月?


    然而就在此時,陳半夜無意間眼角餘光一掃,卻突然發現身邊的那位婢女眼神中有一抹焦慮一閃而逝。他心中一動,出於職業的敏感伸手在腰間一摸,觸手微涼之下,已經摸上了掛在腰間的那副摸金手甲。


    一點清涼順著指尖透臂而上,他忽然間有些疑惑:眼前這位方泊靜改變得也有點太離譜了吧?這完全不符合她的性格啊!再說了,這裏也不是方泊鋪子,怎麽還會有人叫她小姐?這都什麽年代了?小姐的稱謂也早就不流行了啊!


    想到這兒,他忽然把茶杯往茶幾上一放,用極快的速度將摸金手甲戴在手上,衝著眼前的方泊靜大叫一聲:“他奶奶的,青眼魅屍!”


    話音剛落,突見那位被石老漢稱作石鎖的年輕漢子麵色大變,原本蒼白的麵頰瞬間變青,嘴角還探出了兩顆長長的獠牙。他雙手一伸,十指指尖的指甲長可寸餘,泛著烏油油的碧光,一縱身向著他迎麵撲了過來!


    陳半夜大叫一聲,身體後仰,於間不容發間避過石鎖的手爪,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順勢轉身,犀利的手甲直接向對麵那個方泊靜的麵門插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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