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一雙美目之中淚光隱隱,一語道破天機:“其實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我這可憐的孫女,她愛上了當年的越國箭神陳音,而陳音也不避族類之嫌對她傾心相戀,一對小情侶本想著協助越王複仇複國功成名就之後退隱山林,相伴終生,卻不料那越王勾踐兔死狗烹,覬覦鳳竹的美色。在遭到鳳竹的斷然拒絕之後,居然設計用強,最後逼得陳音橫劍自刎,鳳竹千裏逃亡。更有甚者,勾踐為了迫使鳳竹就範,還調集軍隊在鷹妖大軍的幫助下圍攻我的族人。可憐當年我族中千餘子孫,除了我和鳳竹逃出生天之外,其餘族人無一幸免。本來鳳竹雖然身受重傷,但她已經修成內丹,本不至於喪命。然而她逃到山東地界之後,卻又被鷹妖和它們的主人餘殘餘獲兄弟銜尾而來,處處壓製。加上傷心於族人滅族、又聽聞陳音殞命,她不知道那時候老身也已經尋機逃生,自以為在這世上已無親人的她已是生無可戀。於是她碎丹求死,且借用內丹之力布下養屍命局,意圖他日複仇。那時候老身劫後餘生,也隻剩下了半條命而已,不但自顧不暇,更無力去探查這孩子的下落,於是這一切便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或許是這孩子怨念太深吧,沒想到這小小一個命局竟然牽涉如此之廣,甚至連老身也被圈定其中,至今無法脫身。唉!這也是當年老身未能阻止當年那場人妖之戀所衍生的罪孽所致吧!但願你們這幾個孩子能破此迷局,還我那可憐的鳳竹一個自由!”


    天遊子和陳半夜聽得麵麵相覷,心說這可不是強人所難嗎?你們祖孫倆一個近五千年道行,一個算起來也有近三千年的修為了,你們都辦不到的事卻讓我們替你們去辦,就算這其中存在什麽因果和機緣,恐怕以我們這些人目前的能力,也扭轉不了這樣一個逆天命局的運行軌跡啊!


    花姑輕拭珠淚,卻又微微笑道:“你們不必疑惑,這千年命局牽涉極廣,卻也巧妙異常,自然不會給局中之人派生超出其能力之外的責任。老身這骨墟秘境乃是心魔之幽冥,是一條單行之路,隻來不回卻自有通往外界之路。隻要你們勿生貪念,自然能回歸人間。不過嘛,前行之路仍有凶險,還望你們好自為之!小靜姑娘也該醒了,你們去看看她吧!”


    話音未落,那邊果然傳來了方泊雅靜驚喜的叫聲:“小靜!你醒了?可嚇死姐姐了!”


    兩人回頭看時,卻見方泊靜已經睜開雙眼,正撲在姐姐懷裏撒嬌呢。兩個人會心一笑,也暫時放下心事,走上前去柔聲安慰。


    原來那日方泊靜遭遇‘青眼魅屍’之後,原本已經在體內靈蠱的幫助之下拜托了幻覺迷障,然而卻又因為任性出手,在和‘青眼魅屍’貼身搏鬥之中被其將一縷怨念通過眼神注入體內,當時她倒也沒什麽感覺,但因為後來的局麵太過混亂,她心神失守之下,不知不覺中就被蒙蔽了元神。在她當時的意識之中,自己就是‘青眼魅屍’,而那另一個假方泊靜才是真的。


    當聽到自己的所謂‘身份’被識破之後,她潛意識裏知道天遊子道法高明,就算是比‘青眼魅屍’更高級的屍妖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而一旦天遊子出手,自己必然是一個灰飛煙滅的結局。心慌意亂之下,她也來不及多想,當即縱身跳入暗河逃走。


    由於她當時擁有‘青眼魅屍’的一部分意識,所以也知道暗河之中所隱藏的秘密。她通過心靈感應的方式與暗河中的接應使者,也就是那兩隻河童取得聯係,坐上陰陽梭來到了這裏。


    然而,就在她踏入骨墟的那一刻,外邊的真正的‘青眼魅屍’卻被天遊子一舉識破並當場擊殺。‘青眼魅屍’一死,自然也就失去了對她的控製,她突然間就清醒了過來。


    此時的她早已經心力交瘁,因為元神被侵蝕已深,更是雪上加霜。她麵對著眼前這座詭異恐怖的地下鬼域欲哭無淚,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當時幾乎認為自己是死定了。


    就在她準備拚死再入地下暗河回去找他們的時候,花姑出現將她帶回了骨城。當時的方泊靜無助已極,而且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從剛一見麵那一刻就無條件地選擇了相信眼前這個美貌高雅的女子。她隻記得進入這座骨城之後,跟著花姑穿過了一片極為廣袤的山川密林,中間甚至還見到過一些好像是神話傳說中才有的神人異獸甚至是古戰場,之後,才來到了這座古洞之中。


    花姑安頓她在石床上躺下,然後取出一本小冊子一樣的東西,用手一揉,那小冊子竟然變成了一顆散發著淡淡幽香的藥丸。她在花姑的勸說之下將那枚藥丸吞下之後,覺得非常困倦,不知不覺地便睡了過去,後來一醒過來,就看見他們出現在了麵前。


    對於方泊靜剛開始的敘述,天遊子等人也就是求證一下而已,其實就算她不說,他們也能猜個大概。然而等聽到後半部分,花姑將一顆小冊子所變的藥丸喂她服了下去之後,天遊子和方泊雅靜卻同時吃了一驚。因為他們同時想到了當初那位連體水猴子所說的話:狐仙符文,可窺天機!


    難道,花姑給方泊靜吃下去的,就是這本妖族秘寶,狐仙符文?可是人妖有別,她為什麽會這麽做?狐仙符文進入了方泊靜體內,會不會對她有什麽不好的影響?!


    兩人心中忐忑,連忙回頭去找花姑想要問個究竟,卻見身後兀自寶氣珠光,但剛才還在和他們侃侃而談的那位主人花姑卻不見了蹤影!這是怎麽回事?


    天遊子向陳半夜使個眼色,兩個人非常默契地左右一分,迅速在整個古洞之中遊走一圈,甚至連那些石桌石凳、珠寶堆裏都找遍了,卻哪裏還有花姑的影子?!


    就在兩人手足無措的時候,突然發現方泊雅靜依然沉靜如初。見他倆終於停止了搜索之後,她輕輕地把妹妹從床上拉起來走到兩人滿前幽幽說道:“別找了,花姑她,走了。”


    “走了?!”陳半夜一聽就急了:“這老娘們怎麽回事?!剛才還說得好好的呢,怎麽說走就走,連個招呼也不打?!她走了,把我們留在這算怎麽回事?!我們也不知道出口在哪啊!”


    天遊子此時也有些著急,但他知道這不是埋怨的時候。他努力穩住心神,用盡量舒緩的語氣問道:“雅靜,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或許剛才,花姑前輩已經將出口告訴了你?”


    方泊雅靜輕輕地咬著下唇,緩緩搖頭:“沒有。花姑阿姨隻是告訴我,從我們來到這裏的那一刻起,她的使命已經完結。她塵緣已盡,此時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剩下的路,需要我們自己去找。因為那是我們自己的機緣,她不能幹涉,也不能道破。不過,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必須趕緊找到出口,因為……因為……”


    陳半夜有些抓狂,因為剛才他已經和天遊子在這洞中搜索了一圈,以他盜墓賊和天遊子龍虎門弟子的身份見識和機關經驗,這個古洞除了他們進來的骨城城門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出口。著急之下,他就有些口不擇言:“唉!我說方泊大小姐,你老人家能不能有話快說?!吞吞吐吐的,想急死人不成?!”


    這一下方泊雅靜倒還沒啥,一邊的方泊靜卻不幹了。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衝過去對著陳半夜就要下手。


    然而就在此時,就聽骨城之外傳來一陣奇怪的震動,幾個人連忙循聲望去,卻見城門外那些骷髏、小房子、樹形骨煞忽然間全都動了起來,甚至已經有一些陰魂鑽出了小房子,正在慢慢地向城門方向湧來。就連那條黑水流淌黑霧繚繞的護城河中,也有無數奇形怪狀的屍體站了起來!


    此時方泊雅靜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緊張,她迅速衝過去將城門閉合,然後回過頭急促地說道:“快!花姑阿姨一走,這裏所有的陰魂妖煞都已經失去了控製。這座骨城城門撐不了多久,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出口!”


    這一下方泊靜也顧不得再去找陳半夜的麻煩了,眼前的局勢,完全就是坑爹的節奏啊!四個人不再說話,自顧自各自轉身,開始在古洞中四處摸索尋找。


    然而古洞中所有的桌椅板凳包括那張石床都找遍了,也不曾看到有一點機關的跡象,而此時的城門處已經傳來了一陣陣似人非人的哀鳴怒吼。


    陳半夜一肚子怒火無處發泄,先是將眼前的一堆珠寶踢了個七零八落,覺得不解氣,又一拳往石壁上鑲嵌的那麵古銅鏡搗了過去,嘴裏還狠狠地罵著:“娘的!讓你再他媽裝神弄鬼!讓你再他媽臭……”


    一句話沒說完,他突然愣住了。原來,他的拳頭明明已經碰到了那麵銅鏡,卻忽然發現銅鏡的鏡麵像水一樣蕩漾起來,他的拳頭居然毫無阻擋地穿了進去!


    震驚之餘,幾個人同時大喜過望:出口就是這麵銅鏡!可是,這麵銅鏡隻有兩尺大小,他們這麽幾個大活人,怎麽才能通過這麵小小的鏡子走出去?


    第195章 狐仙洞探秘(24)巫族重現


    骨城城門在外邊的屍妖骨煞撞擊之下,已經發出了即將碎裂的呻吟聲,如果不能盡快離開這裏,一旦被它們一擁而入,恐怕就沒有了衝出去的機會。


    危急中,天遊子忽然想起了剛才花姑消失之前的一些舉動,他也來不及解釋,馬上將方泊雅靜拉到銅鏡跟前,急促地說道:“雅靜,你身上帶著梳子嗎?趕緊對著鏡子梳一下妝!”


    幾個人都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知道天遊子肯定是想到了什麽進入這個出口的方法。方泊雅靜也不多問,當即取出梳子,對著鏡子散開長發梳理起來。


    然而,過了好大一會,麵前的銅鏡並沒有出現什麽變化,鏡麵上一如既往,如同一泓清水般清晰地倒映著方泊雅靜那微帶緊張的嬌美容顏。


    一旁的陳半夜心裏著急,有點懷疑地問道:“臭句號,行不行啊?!就這麽對著鏡子梳頭,就能梳出一條通道來?!”正在梳頭的方泊雅靜也不時從鏡子裏瞟一眼身後的天遊子,眼神裏也是充滿了疑惑。


    天遊子皺眉沉吟,突然間又說道:“雅靜,你這樣不行。你必須暫時靜下心來,就把這裏當成你自己的閨房,對鏡梳妝的時候,要想著你心裏最為渴望的事情,不能分心,不可有任何雜念,明白嗎?”


    方泊雅靜柔順地點點頭,然後閉上雙眼,努力鎮定下來。等她再次睜開雙眼望向鏡麵的時候,鏡子裏麵忽然出現了一江春水,柔柔的月色下,波光粼粼舟自橫,一對青年男女正手挽著手靜靜地佇立於江岸之上,麵對著無邊風月絮絮低語。


    如紗般的月光從鏡中潑灑而來,鏡中世界迅速擴大,轉眼間已經將他們包容在內,骨城消失了,那對青年男女滿麵含笑迎麵走來,一下子融入了天遊子和方泊雅靜身體之中。兩個人執手相對,目光中俱是款款柔情。這個世界,或者說是這樣的一種生活,正是方泊雅靜內心深處最為向往和渴望的,那麵銅鏡根據她內心的映像創造了這個空間的同時,也為他們打開了走出狐仙洞的出口。


    但這裏顯然還不是真正的現實世界,也可以說這裏隻是一個虛擬的意識空間而已,想要真正回歸,那就需要走出這個美妙的幻象。然而這個幻象是如此之美,就連方泊靜和陳半夜也不由得沉溺其中,與前邊的那一對一樣,彼此含情,目光交融。


    看著眼前方泊雅靜那姣好的容顏,雖然心有不舍,但天遊子還是歎息一聲:“雅靜,梁園雖好非久戀之鄉,眼前這些日後總會得到,還是先別想了,好嗎?”


    方泊雅靜猛地驚醒,江水、小船、月光、連天碧草等等這一切驀地消失,一個雄壯的聲音隨即從不遠處傳來:“四個小娃娃果然不是一般人嘛!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心思風花雪月!”


    重重迷霧隨風蕩開,在一片起起伏伏一望無際的黃沙之中,非常突兀地聳立著一座略顯殘破的古城。城門半開,兩個一身古戎裝的中年將軍負手當風迎麵走來,身後城牆上迎風飄揚著一麵大旗,旗麵已經因褪色而斑駁,上麵繡了一個黑色的繁體大字‘劉’。


    這兩人身材雄壯,黝黑的臉龐上寫滿了滄桑,眼神堅毅而又犀利,像錐子一樣,似乎能直透心底。這兩個人隻是簡簡單單地站在那裏,並沒有什麽多多餘的動作和表情,卻能夠形成一種極強的氣場,氣勢逼人,給人形成一種無形的壓力。在天遊子等人的感覺裏,就仿佛眼前麵對的並不隻是兩個人,而是千軍萬馬一般。


    在這樣一個地方,出現了這樣兩個明顯是來自古代的將軍,加上他們背後城牆上飄揚的那麵旗幟,天遊子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劉六、劉七?!”


    自從進入狐仙洞以來,他們經曆了太多匪夷所思難以想象的事和人,連體水猴子、千屍鎮棺、貔貅幹屍、青眼魅屍、河童、陰陽梭、刑天骨墟、擁有五千年道行的狐仙花姑,甚至還有那位湘西趕屍族後代石老漢。這些本不可能存在的東西接二連三地出現,那麽在這個鏡相空間之中再見到那座寶藏的主人劉六、劉七也就並不是那麽令人難以接受了。而且以天遊子靈識之敏銳,他早已感受到眼前這兩位將軍身上陰氣繚繞卻又似乎生機未絕,如果是以一般道家眼光來看,這兩個人應該是屬於那種非人非鬼擁有肉身的活死人。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天遊子總感覺這兩位跟一般意義上的那種活死人之間有著本質上的差別,這種差別非常難以捉摸卻又很明顯地存在著,讓天遊子心中遊移不定。


    那兩人之中的一位看起來好像比較麵善,笑了笑說道:“哼哼!不錯!你這小道士不但有見識,而且有膽子。既然知道是我們兩兄弟在此,居然還敢對我們直呼其名,難道不怕我將你們砍了?!”


    一旁的陳半夜心中不忿,他玩世不恭地抖抖雙腿,翻著眼睛上上下下地看了他們兩眼,先吹了兩聲口哨,然後才毫不在乎地說道:“哈哈!我說劉大將軍,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兩位為什麽還能活在這裏,但是我卻知道現在已經不是你們那個年代了。你想砍我們的腦袋就能砍啊?!憑啥?!當年你們是失敗了的英雄,陳爺我敬你們是條漢子,不過要是就憑這一點就想嚇唬我們哥倆,那還真的就有點不夠看!”


    剛才說話這位聽得笑了起來,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一個大人麵對著一個不知好歹的小屁孩。他轉頭看看身邊那位一臉嚴肅麵無表情的漢子,笑嘻嘻地說道:“小七,看見沒?這些小孩子根本就沒拿咱哥倆當回事!也難怪他們敢先殺咱們閨女小倩,後殺咱們的後人石老頭!不過這幾個小家夥的性格六哥喜歡,要不咱就把他們留在這陪咱吧?”


    劉七的那張臉就像是石頭做的,根本沒有一點表情變化,隻是微微點了一下頭,嘴裏吐出一個字:“行!”


    這一下陳半夜首先不幹了,他一伸脖子叫了起來:“喲嗬?!看你們兩位這意思,是想栽贓陷害給我們來個莫須有啊!什麽我們先殺你們的閨女小倩?!這還他媽的倩女幽魂呢!再說了,你們姓劉,石老漢姓石,你倆是河北人,石老漢可是湘西人,八竿子都打不著,說他是你們的後人,這不扯淡嗎?!你們說這麽多不就是想幹架嗎?行啊!想怎麽打,陳爺接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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