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擾人,簫彤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氣,床頭微亮的燈光,照著身旁那人的側麵,半張臉,細長的眼睛和自然微挑的嘴角,頭發垂下幾縷,快要遮住眼睛。太陽穴的上方有一個疤,不是太大,平時被頭發遮著並不明顯。這張熟悉又帶著幾分陌生的臉幾乎讓她驚叫。


    猛地坐起身想要逃離,孟z瀾突然睜開眼睛:“你要去哪?”聲音裏透著幾分嚴厲,嚇得簫彤頓在原地。


    一瞬間,孟z瀾似乎緩過勁,麵上的神情也緩和下來:“怎麽醒了?”簫彤退了一步。孟z瀾掀了身上半蓋的薄毯,緩著步子向她走過去。


    簫彤後背低著房門的手把,轉身用力扭了扭,卻是紋絲不動。孟z瀾已然到了她身後,伸手攬過她的腰,下巴幾乎貼到她的耳廓:“這扇門是電子鎖,密碼,是我的生日。”


    簫彤一震,想要躲開他的懷抱,他卻抱得更緊。“這是哪裏?”簫彤聲音裏帶著幾分顫抖,卻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孟z瀾的呼吸吹在她脖子上,微癢微涼。半晌才緩緩地放開她,下一刻牽著她的手,半拖半拉地將她帶到露台上。


    孟z瀾稍稍用力,將她固定在圍欄前。簫彤望著下麵萬丈的崖壁,海浪拍打著岩石。巨大的撞擊聲刺激著她的神經。


    “寶寶,你想要的,能看到日出又能看到海的房子。”他親吻著她的發心,“喜不喜歡?”海天交融的地方,慢慢騰起一抹橘黃,直到將正一片天空染得明亮。


    “我要回家。”簫彤被震撼得說不出話,許久回過神,伸手去扒他絞在她腰間的手。卻沒想到孟z瀾極為配合,幾乎像是幹脆地放手。


    昨天晚上的那種恐懼絲毫不退,反而愈濃。她記得自己哭累了,在車裏睡著,醒來便是在這裏,身上穿著單薄的睡裙。


    孟z瀾就這樣靠著露台上的圍欄靜靜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直到她將床頭疊放的那條裙子換好,直到她按下密碼將門打開,他勾起一抹笑,眼裏的冰冷淡去不少,卻還是涼意逼人。


    房子裏來往的傭人紛紛和她打招呼,一聲聲太太讓她想要尖叫。她的步子很快,可是衝出別墅的大門才看清…門口是極大的一片空地,再往前,便是露台上看到的,懸崖峭壁…


    這裏仿佛是一出獨立的山頭,臨著海,隔斷了一切可能逃跑的機會。簫彤跪坐在地上,□□在外的小腿蹭到碎石,割出幾道小小的口子。


    孟z瀾本是徐步走了,看著她跪坐下去,才加快了步子,將她從地上拎起來,護在懷裏,白皙的皮膚上映著幾道血絲,他眉頭一擰,便將她打橫抱起了。


    簫彤掙紮,不顧一切地掙紮,卻完全擺脫不了孟z瀾的懷抱。“寶寶,怎麽了?”他問得很輕,聲音沒有半點起伏,不帶質問不帶冷冽,溫溫柔柔。


    “我要回家!我好回家!”簫彤揪著他的衣領,眼淚漫出眼眶,大顆大顆地落下,那一聲聲喊叫裏分明是驚恐的,害怕的,和幾分厭惡。


    “這裏就是你的家。”孟z瀾俯下頭吻了吻她的眼角,眼淚是滲入嘴唇,那種苦澀,舌尖幾乎發麻。


    “寶寶,在死之前,我不會離開你,所以…”孟z瀾唇瓣一挑,“你也不要讓我…孤獨地活著。”


    孟z瀾沒有將她放開,抱著她坐在沙發上,柔軟的沙發陷下一大片,看著她蒼白的臉,他撥了撥她被風吹亂的額發:“寶寶,餓不餓,想吃什麽?”


    “孟z瀾,我要回家!”“你是在擔心…他?”孟z瀾視線一挑,從樓上跑下來一個小男孩,四五歲光景,皮膚極白,褐色的頭發微卷,眼睛湛藍湛藍的,看到簫彤的時候就撲了過來。


    “媽咪啊。”小孩子的聲音清清脆脆,卻喚得孟z瀾眼裏多了幾分莫名的神色。簫彤鬆了一口氣,接住悠悠的小身軀,繼而越發緊張地盯著孟z瀾,他果然…變了神色。


    早已有人上前將悠悠抱開,悠悠力道小,加之孟z瀾對她的禁錮,很快就被分開。悠悠被傭人抱著,動作並不粗魯,卻也不給他掙脫的機會。


    簫彤嘴唇輕顫,回頭對上孟z瀾黝黑的眸子:“你要幹什麽?!”聲音嘶啞。“寶寶,他是誰的孩子?”孟z瀾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內裏帶著怎麽樣的情緒不明,周遭的一片卻都多少察覺出他似乎…有了怒氣。


    “是…我的。”孟z瀾手臂匡緊幾分:“他是誰的孩子?”尾音有幾分拖延,簫彤咬著嘴唇,眸子直直地看向孟z瀾:“是我的!”


    “寶寶…”他薄唇微抿,讓人將悠悠帶上樓。簫彤想要追過去,卻都是枉然。“你還是喜歡惹我生氣。”他蹭了蹭她的肩窩,引得她縮了脖子,他卻是一口咬住,簫彤吃痛,他慢慢放輕力道。


    簫彤有些呆滯,已經忘了疼,語氣帶著幾分哀求:“孟z瀾,你放了悠悠。”孟z瀾在她的頸間留下一記猩紅的牙印:“寶寶,你該清楚,如果她真的是你的孩子,他就活不了。”


    簫彤手指曲起,似乎忍著極大的憤怒:“你真殘忍!”孟z瀾低笑出聲:“寶寶,你也很殘忍,這樣我們才是絕配。”


    簫彤隻覺得頭疼,疼得她忘了再掙紮在反抗,靠在他懷裏,慢慢垂下眼簾,隻聽見他附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聲,似乎是:“寶寶,他們都很想見你。”


    他們…他們是誰…她腦子裏亂成一團,模糊地沒有半點思維。又是剛剛驚醒她的那個夢,隻是這一次無論她如何掙紮,依舊深陷在夢靨裏,沉浮間始終醒不來。


    “孟先生,您太太的情緒不穩定,我在藥水裏加了一定的鎮定藥劑,可能會多睡一會兒。”孟z瀾目光始終落在簫彤那張憔悴的臉上,這雙眼睛,閉上的時候這樣安靜,可是一旦望向自己,便是深深的厭和濃濃的恨。


    房間裏隻剩下兩個人,孟z瀾手指觸到她削瘦的臉頰上,棉簽沾著水輕輕地塗在她幹裂的嘴唇上,動作細致溫柔。


    “寶寶,為什麽要離開我?為什麽要丟下我,為什麽…不要我?”孟z瀾的聲音很輕,像是喃喃,“寶寶,我輸了。於你,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贏過?”


    半臥在她身旁,將她圈在自己的懷裏。昨天晚上他其實睡得一點也不好,這麽多年,他很少睡得著,更難得睡得沉。


    昨天她躺在他身邊,他有那麽一瞬間的無措,像是易碎的美夢,他不敢輕易觸碰,可更害怕若是不將她匡緊,一覺睡醒她又不在了。所以當她有了動作,他立刻醒過來,幾乎是條件反射。


    睡夢裏的簫彤似乎不很安穩,握著孟z瀾的手力道很大抓得很緊。孟z瀾心頭一動,反手握住她,十指交扣,她攏著的眉頭才稍稍鬆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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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太陽真猛,她毫不容易尋了一處陰涼地,書上正寫到關鍵時刻,她看得目不轉睛,心神都在這書上了,哪裏還聽到遠處那聲大喊:“小心!”


    腦袋被飛來的籃球用力地砸了一下,頓時眼冒金星,空白一片。有個人追著籃球跑過來:“哎,小丫頭,你沒事吧?”有人彎腰看著她,一點也沒有誠意的口氣。


    等到緩過勁兒來,她齜牙咧嘴地揉著腦袋:“幹嘛砸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彎腰那人麵上毫無愧疚之色,反而帶著一絲強詞奪理的霸道,笑得張揚。


    剛才頭暈眼花的,現在終於找到焦距,眼前這人真漂亮,五官精致得跟她房間裏的芭比似的,一頭酒紅的短發沾著汗水,白色的籃球服真是好看,胸口是一個晃眼的紅色10字,帶著一股爽氣,可是這態度也忒差了。


    她惱了,將手裏的書一合,猛地站起來,翠綠的帆布鞋狠狠地在他雪白的球鞋上留下一個漆黑的印子,十號漂亮的眼睛睜得老大,顯然是不太相信。


    “哼!”她重重一聲,旁邊球場上等著十號撿球的同伴有些不耐煩,紛紛走過來。十號嘿嘿地笑起來,她慌了,這是要人多欺負人少麽?而且是一群男生!


    撿起一地的零食和書包,撒腿便跑,隻留下十號在原地看著她的狼狽模樣大笑不止。她氣憤地回瞪一眼,零食卻是掉了一路,她也來不及回頭去撿,消失在教學樓裏。


    一隻骨幹分明的手撿起地上躺著的那張學生卡,小小巧巧,上麵的女孩子笑得傻乎乎的,絨絨的短發正好過耳。那笑得前俯後仰,毫無形象的十號湊過來看。


    “原來這個凶巴巴的小丫頭叫慕無彤。”他嘴巴撇了撇,仍舊掛著笑,“連學生卡都能掉,這可真夠粗心的。”有些得意,想要去拿,卻被那隻手的主人躲開,揣進口袋裏。


    “孟老大。”他麵上苦丫丫的,“給我吧。”“你是想打球還是打架?”那人搶過十號手裏的籃球往天上一拋,力氣很大,十號趕緊伸手去接,麵上掛了笑:“打球打球。”打架,那更不是打架,是找死!


    好好的一個午休就被那個十號給破壞了! 她很有些憤憤,在看看教室裏不少同學在睡覺,其他不睡覺的同學就在看書。這所本城最好,全國最出名的中學裏,每個人都是百分之幾百的努力,哪裏像她,是踩了狗屎運才通過統考吊車尾進來的。她隻覺得…格格不入…


    一直到放學,她還耿耿於懷,上課看書被老師沒收了,她可是花了很久才淘到的書呢!於是心裏對那個十號越發地憎恨!


    前麵步子均勻背影挺拔的,不正是…“簫鄭!”慕無彤樂嗬嗬地上去打招呼,簫鄭背脊一僵,淡淡地對她點了點頭。


    “你怎麽每次都這麽冷淡!”她撇了嘴,跟石頭似的,轉而麵色一變,又是笑嘻嘻的,“你帶我回家吧?”簫鄭有自行車,她蹭個車總可以吧。


    簫鄭盯著她看了很久,直到她頭皮發麻:“走吧。”她瞬間眉開眼笑,牽著他的書包帶子像遛狗似的。


    “老大,我還以為你生平第一次要做好事呢!”陸方淮嘿嘿一笑,看著孟老大將卡又放回口袋裏,很有些幸災樂禍。他回頭看了陸方淮一眼,溫柔的笑配著懾人的冷漠,生生讓陸方淮豎了汗毛:“老大你可別對著我笑,滲人!”


    一群人沒在停留片刻,浩浩蕩蕩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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