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瀾最新章節


    簫彤按著藍色網布繃緊的手窩,站在玻璃窗外。簫鄭已經做完手術,尚未脫離危險,躺在icu的病床上,身上插了不少管子,光看著就有些恐怖。


    “少夫人,這裏有我們守著,請您回去。”仇萬在看見這個女人蹬著一雙高跟鞋跑出電梯的時候,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狄千說今天少爺和她要登記結婚,這個女人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又是簽病危通知,又是自告奮勇輸血,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我…回去了。有什麽情況…”簫彤本就害怕仇萬,見他麵孔拉成驢臉,立刻收聲離開。


    簫彤打車回到民政局,急急忙忙往裏走,裏麵等待登記的人早已換了一波又一波,但是窗口的工作人員對她有印象,見她進來,又有些慌了。


    “他們已經走了,你離開之後就走了。”還沒等她開口詢問,工作人員率先交代了孟璟瀾的行蹤。她心猛地一沉,往孟璟瀾的手機撥去電話。


    鈴聲一聲聲不停地響,孟璟瀾正在換衣服,目光掃到來電顯示上的號碼,寶寶兩個字不停地跳躍,最終沒有接起來。


    簫彤知道孟璟瀾或是真的生了氣,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撥著,等到對麵終於接起來,她迫不及待地喚了一聲:“孟璟瀾!”


    “無彤…”電話卻是馮翎接的,“璟瀾他現在在手術室裏。”“手術?”她驚駭,“孟璟瀾今天做手術?”他竟然從沒有告訴過她。


    “中心醫院,你馬上過來。”馮翎語氣難得焦急。簫彤來不及考慮,踩著高跟鞋走得極快。眾人不禁猜測這個來去匆匆的美豔女人獨自到這民政局做什麽,結婚不能結婚的,離婚也不能離婚。


    她幾乎是一路跑到手術室外,走廊上早已守著不少人,聽到她急促的腳步,不約而同地抬頭望過去,麵色俱是不善。


    “你還知道來?”陸方淮最是衝動,心裏憋著氣,見簫彤姍姍而來,忍不住爆發,“是不是那個混蛋脫離危險了,你才會想到孟老大?”邢湛伸手按住陸方淮的肩膀,也沒看簫彤一眼。


    “孟璟瀾進去有多久了?”簫彤自知理虧,也不與他爭辯。現下滿心滿眼都是對孟璟瀾生死不明的害怕,腿肚子抖得很厲害,有些站不穩,手扶著走廊的瓷牆,才勉強站直。


    “一個多小時。”馮翎神色嚴肅,眉頭少見地蹙起。“手術…是不是很危險?”氣氛如此肅殺,她也感覺出苗頭不對。


    “成功幾率…不高。”馮翎含糊其辭,雖然peter向來嚴謹且保守,可他給的數字著實有些低了,人都已經進去了,又何苦拿個數字嚇唬簫彤。


    醫院總給人不分四季,常年森然的錯覺,簫彤抱著雙臂,靠著牆,目光一直不離那扇緊閉的大門。


    身體微微顫抖,肩上突然落下一件外套。簫彤一驚,回頭見馮翎站在她身側,已收起方才外露的急躁,表情卻還是有些嚴肅:“坐下來休息一下。”


    簫彤之前抽了400cc的血,又穿著這樣高的鞋子來來回回毫不停歇地奔波,麵色已經蒼白到極點。她搖搖頭,仍舊固執地站在那個離門最近的位置。


    沒有哪一刻的時間會比現在漫長,眼睛酸澀得幾乎不能閉起,視線也不挪開半寸,最終盼到燈熄滅了。


    伴著沉悶的聲響,厚重的手術室大門從裏麵推開,男人一麵摘掉口罩和手術手套,一麵往外走。


    “翎,手術很成功。”男人拍了拍馮翎的肩膀,語氣平靜,沒有絲毫表情的臉上喜怒難辨,說著簫彤聽不懂的語言。


    “馮翎,他說什麽?”簫彤揪住馮翎的袖口,緊張地問。“璟瀾的手術成功了。”馮翎不似方才的憂心忡忡,鬆懈下來,麵色又有了溫和的笑。


    “她是瀾的女神?”peter眸色一閃,問了馮翎一句,馮翎頷首,peter神色不變,眼裏卻跳躍著不易察覺的光芒。


    “瀾腦子裏的彈殼碎片是取出來了,但是因為在腦部停留太久,已經和神經末梢融合在一起,取出來之後,勢必會連帶切除部分腦組織,尤其是海馬體部分,對記憶力會有嚴重的影響。”peter中文流利,像是給她打預防針,交代了孟璟瀾術後可能出現的後遺症。


    簫彤才擺平的心又被猛地懸起:“會怎麽樣?”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詢問。“因為部分腦組織被切除,存儲在那些腦組織裏的記憶也就會被破壞,簡單說來就是丟失部分記憶,且永不恢複。”


    “你不用這麽緊張,瀾三十歲,應該有不少記憶,切除的隻是極小部分的細胞,絕對不影響他的正常生活。”見簫彤麵上滿是驚駭,peter幽幽開口,語調冷冰冰不變,半點不像在安慰別人,反倒似幸災樂禍。


    孟璟瀾被推出來,麵上罩著氧氣,臉色青白,額頭上布著洗髓晶瑩的汗水,雙眼卻一動不動,仿佛陷入沉睡。


    簫彤哪裏還肯離開孟璟瀾左右,一路跟著推車進了病房。“他什麽時候會醒?”簫彤握著孟璟瀾的手,看著那張毫無生氣的麵孔,口氣異常焦急。


    “最多七天,瀾一定會醒。”對於自己的專業技術,peter還是非常自信的。於是接下來的七天,簫彤幾乎寸步不離。


    她想這就是她的報應,早先受了傷遲遲不肯醒來,累得孟璟瀾焦灼煎熬,原來提心吊膽是這樣痛苦的一種情緒,她終於也嚐到了味道,澀得麻了神經。


    第七天淩晨,簫彤已經六天沒有好好合眼,終是抵不過睡意,靠在床頭小憩片刻。手裏還握著孟璟瀾的手,大掌突然間動了動,簫彤本就睡得不安,這樣輕微的動靜就將她弄醒。


    望向孟璟瀾的臉,除了平靜穩定的呼吸,沒有絲毫動靜,她覺得是自己太過敏感,手心的大掌又動了動,食指幾乎勾起。


    簫彤驚喜:“孟璟瀾,你醒了?”小手覆上他的額頭,捋了捋他的劉海。病房裏隻開著一盞壁燈,孟璟瀾幾天沒有見光,即使這樣微弱的光亮,依舊不太適應,抬手擋在眼前。


    或是適應了燈光,孟璟瀾對上了簫彤的眼,片刻,又微微眯起,眼底一片茫然。簫彤見他這樣的目光,心底生出幾分不祥,小聲輕喚:“孟璟瀾?”


    孟璟瀾眉頭皺得越加厲害,撫落她擺在自己額頭的小手,沙啞的聲音伴著她撕裂的疼:“你是誰?”三個字,幾乎要了她的命。


    “孟璟瀾,你別和我開玩笑…”她呆了幾秒,麵上極困難地扯出笑臉。他撐著雙手想要坐起,簫彤慌忙將他安住:“你還不能坐起來。”卻有一次被他將手從胸前推開。


    孟璟瀾固執地坐起,有些警惕地與她對視,簫彤忍著一陣陣翻滾著尖銳的痛,按鈴叫來了peter。


    “瀾,果然是野獸一樣的自愈能力,六天就能恢複得這麽好。”peter收起聽診器,極難得地露出幾分笑。孟璟瀾極淺地勾了勾嘴角,算是回應。


    兩人用法語又聊了幾句,簫彤沒有聽懂,也插不上話,一小會兒,孟璟瀾有些疲倦地閉上眼,peter才轉身離開。


    簫彤跟著peter出了病房,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丁醫生,他為什麽不認得我?”“我之前說過,他會缺失部分記憶,正巧,是關於你的。”peter是中法混血,中文名丁盛,聳聳肩,像是遺憾,“而且,不能恢複。”


    簫彤仿佛被抽幹了力氣,整個人靠在了牆上,慢慢滑下,抱著雙膝蹲在那裏。直到雙腿發麻,才扶著牆站起,用光了全身的力氣,才擰開門走回病房。


    孟璟瀾睡得很安穩,呼吸沉穩綿長。簫彤坐上床沿,將他紮著針頭的那隻手捂在自己的小手中間。或是因為一直掛著水,涼意從手背透向手心,在她的溫度下一點一點變熱。


    目光戀戀地從他的眉頭一直描摹到嘴角,一遍又一遍,將他的樣子烙在腦海裏。他信誓旦旦地承諾,他怎麽會忘了她!一切真實得仿佛就在昨日。


    他這樣閉著眼,才能讓簫彤騙自己,孟璟瀾依舊是那個將她刻進骨血的男人,依舊是醒來第一眼就看到她,給予最溫柔目光的男人,而不是方才那個疏離而冷漠的男人。


    簫彤拎著食盒,隔著房門,亦能聽清裏麵的熱鬧。幾個人每天都來報道,吵吵鬧鬧許久才肯離開。


    推門進去,一時喧囂突然就安靜下來。“小…無彤回來了。”陸方淮吞回嫂子兩個字,“晚飯時間到了,就不打擾孟老大了,我們走了。”在孟璟瀾的世界裏,隻有簫彤變成了陌生人,眾人除了同情也都無能為力。


    幾個人陸續離開,馮翎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什麽事打電話給我。”他目睹了多日來,孟璟瀾對她的冷淡態度,自然了解她的脆弱,明白她的酸楚。簫彤感激地對他笑了笑,徑自走向孟璟瀾。


    簫彤似乎也習慣了這樣與孟璟瀾相對無言,將菜一道一道地擺好。“他們說…我們是夫妻。”孟璟瀾突然開口,簫彤的手一抖,險些將湯灑在被單上。


    簫彤抽了紙巾,將掌心濺到的湯漬擦去,繼續擺放碗筷。孟璟瀾仿佛不耐煩,伸手按住她的手:“是不是?”似乎想要聽到她的答案,語氣不依不饒。


    “我們沒有領證。”簫彤沉默少許,淡淡地開口,言語間的懊悔這樣明顯。如果那一天她堅持到和孟璟瀾領完證再離開,如今是不是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留在他身邊,是不是就可以趾高氣揚地指責他怎麽可以忘了她!可是,沒有如果。


    孟璟瀾垂了垂眼,強烈的失望傾瀉出來,隻是簫彤當下心思複雜並未察覺。她咬了咬嘴唇:“不過,我們訂過婚,算是…未婚夫妻。”她手捏成拳,既然忘記,同樣意味著她可以篡改他的記憶。


    簫彤做虧心事般小心打量他的表情,唯恐被他揭穿。“哦。”孟璟瀾卻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壓抑著滿腹欣喜。


    作者有話要說:我又出現一下...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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