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歡安靜許久, 煙火在頭頂一朵接一朵, 熱熱鬧鬧的動靜,結束後給空氣裏添了幾絲粉末味。犯懶的齊歡被陳讓叫起來繼續走,不過不是往前, 而是倒回帳篷集中安置的那一塊。


    恰好導演讓工作人員來喊齊歡吃飯,跑腿的人繞了一圈沒找到她,正要走她就回來了,當下原話轉達。


    陳讓和她一塊去, 到大帳篷裏, 來探班的都在, 兩個劇組的人湊了一屋。陳讓作為投資方, 自然不會被冷待,齊歡在旁看著, 他們又是一通寒暄。


    飯畢, 導演招手叫齊歡到身邊吃甜點,開口留她在這多待些時候。他們劇組隻在平城停留幾天,取完周邊的景就要回主攝製地, 這個小組屆時全部撤走。


    趁著在的時候, 導演希望齊歡能和他們組裏的擬聲師多交流交流。尤其今天拍攝完畢的幾個片段,想讓她和擬聲師看看, 一起討論,研究研究。


    不過是熬一夜犧牲睡眠的事, 齊歡當然不會不同意賣這個人情, 當即應下。


    陳讓得知, 眉頭幾不可察地皺起:“要在這過夜?”


    齊歡說是,“你等會兒先回去吧,我今天留在這。”


    “你睡哪?”


    “有帳篷,請工作人員幫我搭一頂。這邊說不定會弄到很晚,通宵也未必。”


    陳讓抿唇,說:“知道了。”


    他們站在吃飯的帳篷簾外,齊歡聽他沒頭沒腦的回答,不解:“你知道什麽?”沒等陳讓說話,裏麵叫她,她隻能先進去。


    再出來,外邊沒了陳讓的蹤影。


    齊歡跟導演一行人去正在趕工的攝製地。原以為走了的陳讓過會兒又回來,休息時,齊歡見他在一旁椅子上靜候,詫異:“你怎麽還在這?”


    “看你工作。”


    “有什麽好看的……”齊歡實在理解不了。


    拍攝地很吵,人來來去去都在忙活,他臉上略有疲色,齊歡頓了頓,“你很累?”


    “還好,昨天休息比較晚。”陳讓說,“你去忙,我沒事。”


    她道:“你要不要稍微歇一歇?”


    陳讓沒拒絕,輕點頭,隻說:“你忙完叫我。”言畢合上眼休息。


    齊歡回到監視器後,和擬聲師邊看拍攝邊聊了半天。口袋裏手機響,是張友玉的電話,她掛斷用微信回過去:【現在不方便接。】


    張友玉問:【你在幹嘛?】


    齊歡簡明告訴她,張友玉聽完的重點卻不在劇組上,反而對陳讓更感興趣。


    【你跟陳讓在一塊啊?】


    【是,怎麽了?】


    張友玉發了三個嘿嘿嘿,後道:【好久沒見過他了,他現在長什麽樣?這麽多年長好看了還是長殘了?】


    齊歡無語:【他又沒去整容……】


    【歲月是把殺豬刀嘛。】


    張友玉振振有詞,最後說:【你發張照片我看看,幫你參謀參謀,要是劣化了,咱就再考慮考慮。】


    齊歡忍不住發語音斥她:“說什麽亂七八糟的鬼話。”


    張友玉也改為語音撒嬌:“拍嘛拍嘛,給我看看昔日一中第一現在什麽樣?”


    齊歡想拒絕,然而不知怎麽,大概是張友玉的粗神經氣息太感染人,一時沒繃住,也跟著玩鬧心起。擬聲師走開去和別人說話,周圍其餘人都在忙,她左右瞧了瞧,小碎步跑回休息處,在陳讓椅子前幾米的地方,偷偷摸摸拍了一張他闔眼小憩的照片。


    夜色下略顯朦朧,好在這邊燈光尚算充足,畫麵雖模糊,但不影響他的五官。


    屏幕上對話列表裏,張友玉最新的一句看起來頗為欠打:【怎麽這麽久沒動靜?該不會是他真劣了吧歡姐?】


    齊歡莫名生出一股不爽,手指飛快輸入文字要回她,太過著急,一不小心從對話界麵點出去。


    “齊歡——”


    前頭在叫她過去,她手忙腳亂再次點進去,先把照片甩給那邊,仰頭應聲:“來了!”


    然後給張友玉回語音:“劣個頭,陳讓一直都這麽好看!你離屏幕遠點,不許舔!”


    沒怎麽看清,鬆手發了消息,她便收起手機跑回監視器前。


    這一通,直忙了四十多分鍾。


    齊歡終於解脫,往回走,朝椅凳那邊瞥一眼,見小憩的陳讓醒了,拿著手機在倒騰什麽。


    她不著急,漫步走著,點開微信。


    張友玉那有一堆條未讀消息,齊歡嚇了一跳——她別是被照片帥瘋了?


    點進去一看,卻見滿屏都是咆哮:


    【歡姐你人呢?】


    【歡姐??】


    【你為什麽還不給我發照片?殘了?真殘了?】


    【不會吧,有多殘?他那個底子再劣化也劣化不到哪去吧?】


    【歡姐!!】


    【歡姐你吱聲啊……】


    齊歡一愣,忙把屏幕往上拉,來來回回好幾遍,上下都確認過——沒有照片,沒有她發的那幾句話。


    她停下腳步,就聽前方傳來悉索聲響,是腳踩在草地上的聲音。陳讓不知何時過來,站在她麵前。


    齊歡顧不上檢查消息發哪去了,忙把手機收起,“你醒了。”


    “嗯。”


    “那走吧……”


    陳讓沒動,低眸隨意一瞥,盯著她看了很久,才不急不緩開口:“我很好奇——”


    “什麽……”她莫名忐忑。


    他兩手插在兜裏,西裝穿出了些許不正經意味。細細凝著她,驀地勾唇,俯身湊近:“在你眼裏,我到底有多好看?”


    她的耳朵唰地發熱。


    陳讓噙著笑站直,把他自己的手機豎在麵前,指紋摁上解鎖的地方,屏幕亮起,正是微信界麵。對話的另一端,赫然是她的頭像。


    他們昨天剛加的微信,還沒用上。幹淨的屏幕中,隻有她發的照片和那一句話。時間顯示是四十多分鍾前。


    齊歡把陳讓照片發給陳讓,還有那句維護他顏值的話。


    “你……”


    “我什麽?”他詰道。


    齊歡語塞。他有多好看,那當然是很好看。然而這當頭她哪可能說出口,發錯消息被抓包,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陳讓欣賞夠了她的窘迫,話鋒忽然一轉:“今晚你留在這?”


    她頓了頓,點頭,“是。”吃完飯時就說過的事。


    他沒多言,就一句:“我也留在這。”


    “你?”齊歡抬頭,“你留在這幹嘛,為什麽不回去……”


    “你能不能少問兩句。”陳讓嘖聲,“聒噪。”


    他還不耐煩了,齊歡不爽。


    陳讓將手緩緩插回兜裏,說:“我讓人安排好了。風大,住房車比較好。”


    齊歡還沒開口,他道:“晚上跟我睡。”


    她僵住:“誰要跟你睡——”


    “不然你要睡哪?”


    “我睡帳篷……!”


    齊歡甩下這句,提腳往夜宿的地方走。莫名著急,腳下每踩一步,走踩出了落荒而逃的意味。


    齊歡作為外援,帳篷有人幫忙準備好。


    帳篷和帳篷之間隔得比較遠,她睡的那頂稍微偏一些,但周圍都是攝製組,晚上徹夜作業,安全問題不必擔心。


    齊歡鑽進篷內,脫下外套,坐在被墊上鬆了口氣。


    她正發呆,還沒拉上拉鏈的帳篷入口被撩開,骨節分明的修長五指握起門簾,而後,陳讓屈身進來。


    齊歡道:“你幹嘛?”


    陳讓在她麵前盤腿坐下,略作環視,說:“我住隔壁。”


    齊歡飛快爬到簾子口,探頭出去一看,帳篷旁邊不知什麽時候停了一輛房車。她返身回裏麵,看著陳讓那張臉,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夜宿野外,這還帶串門的。


    齊歡說:“我這裏很窄。”


    “我那寬敞。”


    “……”這話不管接什麽,他下一句必定都是問她要不要一起睡。


    沒等她動唇,陳讓忽然伸手將她拉到懷裏。齊歡下意識豎起兩臂擋在身前——隻是因為沒有預兆的親熱舉動受驚,並非抗拒。


    她縮在他懷裏,動彈不得,悶聲憋出一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陳讓喉間微動,下一秒,他埋首在她肩窩,氣息撂得她脖間發癢:“人是會變的。”


    他又道:“我以前很討厭對吧。”


    那沉沉聲音在她耳際,“我好像總是坐享其成,等著你來主動,你來努力。”


    突然之間心裏像是被堵住,齊歡也跟著低落,輕聲說:“沒有,我從沒覺得討厭……”


    “自己試過才知道,隻不過被你拒絕這麽幾次,我就已經難受得不行。”


    齊歡默了默,慢慢放鬆緊繃的肩膀,去適應他灼熱的體溫。


    “我沒有拒絕你,我隻是……”


    “那跟我睡。”他瞬間抬頭。


    “……”


    齊歡剛醞釀的情緒就這麽猛然被打斷,一口氣梗住,忍不住想翻白眼。她推他,“出去出去,回你的房車裏睡覺。”


    白浪費她的心情,虧她還真情實感了那麽一會兒。


    陳讓喉嚨裏發出低笑,一下打破低沉氣氛。他不鬆手,攬著她躺下,冠冕堂皇:“試試你被窩冷不冷。”長臂扯來疊得整齊的被子,將自己和她裹成一團。


    齊歡掙不開,以被他從背後抱著的姿勢,蜷在被窩裏。


    陳讓的懷裏很暖,堅實胸膛令她有所可依,隻是這個姿勢太過磨人,她本來就窘迫,沒一會兒,他的呼吸輕輕灑在她脖頸,更教她肌膚顫栗。


    細密親吻落在她頸後,一寸一寸,齊歡整個人僵硬起來,好在隻是一會兒便停了。


    陳讓低聲說:“讀大學的時候,我跟著我爺爺學習生意上的事,每天都很忙。”


    “事情特別多,明明累得不行,有時候還是會夢到你,或者幹脆一開始就睡不著。”


    “我隻能點根煙,靠在床頭自己打發,一折騰就是小半宿。”


    齊歡好不容易平複慌亂的心跳,正靜靜聽,被他最後一句弄得一怔,“你……什麽……”


    “聽不懂?”陳讓不待她回答,低頭堵住她的嘴,狠狠咬了一口,令她痛得皺眉,而後便是漫長深吻。


    一個翻身,齊歡被他壓著,徹底麵朝下,他有力的手臂將她緊緊攬著,她動彈不得。


    齊歡血液加速,頭皮發麻,身上開始熱意彌漫。


    狹窄的帳篷裏,隻有衣物悉悉索索的動靜,和越來越明顯的呼吸聲。


    “陳讓……”她耳根通紅,滿臉都燒起緋紅顏色,“陳……陳讓……”


    齊歡像熟透的蝦,不禁急了。衣擺被掀到鎖骨之下,她抓住他的手,聲音細碎艱難:“你別……別摸了……”


    她捉住他的兩隻手腕,可惜力氣不及,無論上下,都阻攔不住。


    被窩裏暖意融融。


    陳讓壓在她背後,粗重呼吸和她的悶哼聲纏在一起。他手裏並未停下,她快要撐不住,不得不咬住唇,就聽耳際他嗓音沙啞:“懂了麽?”


    “——就像這樣,我夢到過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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