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南隻覺得豆大的水滴打在身上隱隱作痛。他腳下一踉,跌倒在地上,流沙立刻便將他卷了進去……


    與此同時,被聞南踢開的蕭淩虛也遇到了麻煩。牽製住蕭淩虛後,高也迅速從懷中迅速從懷中摸出了一個瓶子和一把小刀。高也劃破手腕,以極快的速度將血滴入了瓶子,然後他念出了一串長長的咒語。


    刹那間,一團黑霧從瓶口噴湧而出,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蕭淩虛的周圍就變得漆黑一片。


    見到那些黑霧,蕭淩虛提高了警惕。如果他沒有看錯,那絕對不是普通的霧氣,而是一種殺人不眨眼的蠱術——黑飛蠱。“黑飛蠱”源於滇南,是一種用死人煉製而成的蠱。


    蕭淩虛不敢怠慢,他趕緊上前一步,一把將甄雪護在了懷中。與此同時,天空中的黑霧也如黏稠的泥漿一般將他們包在了中間。


    甄雪隻覺得心頭壓抑無比,胸口就像橫著一塊大石頭,悶悶難受。漸漸地她就喘不過氣來了,她覺得自己就要缺氧了。她口大口的呼吸,還是不行。氧氣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最後,當她覺得自己就要死於缺氧時,那種感覺就會戛然而止。之後一輪新的折磨又會開始,伴隨著死亡的氣息,再一次重複“有氧”到“無氧”的過程,直到“缺氧”的感覺出現後,又馬上跳轉到另一個痛苦的過程。


    如此往複,周而複始。甄雪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大刑伺候的囚徒一般,生不如死。如果不是腦海中殘存的意誌支撐著她,她幾乎忍受不了這樣的折磨,一頭撞死了!


    蕭淩虛抱著甄雪步步向後,最終退到了船舷邊上。眼看著高也操作著黑飛蠱逼近了他們,蕭淩虛已經來不及細想了,他將全身之力集於右手,手掌翻覆,口中再次念出召喚武器的咒語。


    隻見一陣黑光閃過,平靜的海麵上驀地升起了一陣水霧。水霧之中,“黑水鞭”赫然而出。蕭淩虛一把抓過長鞭,揮舞而出。鞭子所到之處,海水莫不倒流而上,聚集在一處後,又一分為二。


    一股水流傾瀉而下,在地板上堆積成了一個水罩,將甄雪包圍在裏麵。另一股水流則逆空而上,在空中形成了一條水龍,衝破頭頂的黑飛蠱,向高也打了過去。


    高也沒料到蕭淩虛會借著地利喚出“黑水鞭”,一個閃避不及,被長鞭打中,身上立刻多出了一道又長又大的口子。


    身體的刺痛使高也怒意勃發,口中的咒語像是相聲演員的繞口令,頻頻念出。而那些被咒語奴役的黑飛蠱,此時也像出了山的猛獸般銳不可當,向蕭淩虛壓過來,欲置他於死地。


    蕭淩虛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他集中了全身的氣力,快速地揮動“黑水鞭”。海水隨著鞭風而起,形成了一場傾盆大雨。暴雨之中,“橫公魚”穿過雨簾,搖鰭而來。隻見它大嘴張開,海水立刻飛卷而起,形成了一股從地麵而起的水柱,衝天而起。


    蕭淩虛低吼一聲,飛身而起,雙手緊握“黑水鞭”,身體有如離弦的箭般借著水勢在黑飛蠱中衝出了一個缺口。


    眼看著蕭淩虛就要從缺口中脫身出去,高也忽然控製著黑飛蠱衝向了聞南。蕭淩虛見勢不妙,隻得臨時改變了計劃,飛身撲向了聞南。


    蕭淩虛護著聞南重重地撞到了甲板上,他的手肘關節都磨破了,火辣辣的疼,不過這些都比不上他的後背上那一陣陣鑽心的刺痛,想是他撲倒聞南的時候後背被那些黑飛蠱傷到了吧。蕭淩虛疼得厲害,腦中一懵,手中的“黑水鞭”因為念力渙散的緣故化為了從空降落的點點水珠。


    高也看準時機,如疾風般出現在蕭淩虛的麵前,朝著他的胸口重重地踹了一腳。這一腳又準又狠,踢得蕭淩虛胸口一滯悶,頓覺天旋地轉,後退了幾大步。


    高也見他敗下陣來,眼神一下凶狠起來,三兩招就將蕭淩虛逼進了一個死角。他邪笑一聲,控製著黑飛蠱,讓它們像黑色的潮水般,湧向了蕭淩虛。


    危急時刻,聞南突然大叫著衝到了高也的身後。也不知道他此刻正經曆著怎樣的幻覺,但見他眉頭緊鎖,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動作就像一個揮刀殺敵的將軍。他拳打腳踢地對著空氣練了幾招,忽然蹲下身,抄起了一個死人骨頭,狠狠地擲向了高也。


    這一下,出其不意。高也還來不及回頭,聞南的骷髏頭便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腦殼上,他隻覺得的腦袋上“嘭”的一聲響,鼻腔內一下熱騰起來,鼻血噴流而出。他大罵了一聲,滾到在地。要不是聞南被幻覺控製著沒使上力氣,這一下重擊足以將高也當場打昏。


    吃了這一下,高也隻覺得神經一麻,口中的咒語漸漸慢了下來,黑飛蠱受命於高也,再次在天空中湧動起來,不過,這一次,它進攻的方向卻不像前兩次那麽明確,反而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在蕭淩虛和聞南之間搖擺不定。大概高也在受了聞南的那一擊之後,思維能力有所下降,一時還下不定決心要先攻擊誰。


    到了最後,黑飛蠱索性不受控地向四周散了開去。高也心中暗叫不好,麵前的聞南偏又一拳快過一拳地在他眼前晃悠。不得已,高也單手接招,另一隻手飛快地將黑飛蠱收了起來。


    生死博弈之時是容不得半點兒猶豫的。在攸關性命的爭鬥中,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都有可能扭轉戰局。


    蕭淩虛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黑飛蠱退去之後,他掙紮著翻掌念咒。“黑水鞭”再現於空中,像一條黑色的鎖鏈。向高也飛了出去,誓要將他打倒在地!


    眼看飛出的長鞭就要命中高也的胸口!他見勢不妙,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凶狠的念頭――就算跑不掉,也要拉人下水!於是,他跨前一步,手長長地伸了出去,就要抓聞南來當墊背!


    可惜天不遂人願。就在高也的手就要觸到目標的那一刻,聞南突然滑倒在地。高也沒料到會來這麽一個意外,抓了個空。蕭淩虛的長鞭正好於此時打到。長鞭接觸到高也的肌膚,陡然伸出了一簇有如章 的觸手般靈活蠕動的黑色觸須,緊緊地纏住了高也的手臂。


    高也拚命地扭動手臂,想要掙脫出去,可他的整個手掌就像被凍在寒冰之中,已經完全動彈不了。然而,高也還不死心,用盡全力地一扯。隻聽得“嘶”的一聲,還沉浸在戰爭幻覺之中的聞南頓覺眼前一片猩紅,臉上馬上濺滿了血珠。


    第十九章 情為何物(3)


    聞南猛地回過神來,驚然四望,但見高也的手臂已經被扯斷了。鮮血染紅了高也的身體,他捂著鮮血淋漓的手臂,倒在地上,滿臉都是痛苦的表情。


    蕭淩虛看見高也痛苦的樣子,不由感慨萬分。他慢慢走到高也身旁,想要為他止血。高也卻倔強地甩開了他的手。


    蕭淩虛搖了搖頭,道:“再不止血,恐怕你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那又如何?”高也冷冷地道,“不能替阿玲報仇,我活在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麽意義?”


    看見高也瘋狂的樣子,蕭淩虛歎道:“冤冤相報何時了?隻添新人哭舊人。想你也是修行之人,怎麽不懂這個道理呢?複仇對你就那麽重要?”


    高也對蕭淩虛的話嗤之以鼻,他仰天一笑,神色之間竟然有幾分豪氣。


    “修行?修行又換不來人間最可貴的感情。就像你這般身懷絕技,還不是一樣不敢坦誠自己的感情?”


    蕭淩虛與高也的目光對視,周身竟感到一顫。他沒想到高也竟然能輕易地看穿他內心的秘密。


    高也自知說著了蕭淩虛的心事,他冷笑一聲,道:“這麽多年以來,我不惜與虎謀皮,出賣靈魂,耗費了數年光陰,才習得這些法術。為了替阿玲報仇,我死又何懼?”


    聽高也所言,蕭淩虛不禁有些動容,“蠱、降之術皆為絕學,非潛心致用,無有所成。你隻用了短短幾年時間,便學到了這樣的程度,真是不易……如果你不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也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


    “嗬嗬。”高也放聲一笑,笑聲中竟透著一股凜然,“在你心中,我的行為或許很卑劣;但在我心中,卻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無怨無悔。我壓根不在乎所謂的正義、公理!那些冠冕堂皇的東西隻是偽君子的追求。我耗盡心血學得這些本事,隻是為了替自己心愛的女人討個公道。你們不會懂的,我和阿玲的愛情,你們不會懂的……”


    聽見高也的這番話,甄雪不由得想起了另外一個人,“你口口聲聲說我們不懂你和玲姐的愛情。那麽陸麗娜呢?她的愛情你又懂嗎?”


    提及陸麗娜,高也原本冷若冰霜的麵孔突然變得沉痛起來。他的嘴抿成了一線,垂下雙眼,突然不再說話了。


    甄雪凝視著高也,她的眼睛裏寫著惋惜,語氣也有些激動:“高先生,不,或許應該叫你邵先生,你說你願意付出生命來愛一個人,為她複仇。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在你複仇的道路上,有一個人已經為你付出了生命,而她做這些也是因為愛!為了你,她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終止仇恨!她的愛情,你又懂嗎?”


    “別說了!別說了!小娜,你怎麽那麽傻……”高也仰著頭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那同時也是夾雜了懊惱與混亂的哀嚎。他用雙手頹然地捂住了臉,肩膀不停地抖動,眼淚從他的指縫之間無法仰製地流了出來,那哭聲,讓聽者無不為之動容。


    癡字本來就帶著一個病字頭。也就是說,癡情之人,必有病痛一樣纏繞而難去的感情。或許從高也選擇了癡情的那天起,他就做好了萬劫不複的準備,隻是他萬萬沒想到撲火的飛蛾也有無法償還的情債。


    當高也停止咆哮的時候,他身體中的大部分血液已經流淌到了地上。死氣浮上了他的臉龐。他臉上的表情卻反而平靜了下來,甚至有些期待和釋然。他雙眼直直地瞪著蕭淩虛,突然開口道:“我想求你一件事。如果我們能出去,請把我和阿玲葬在一起,好嗎?”


    蕭淩虛見高也已經氣若遊絲,終不忍再隱瞞,輕輕點了點頭。


    高也含笑注視著蕭淩虛,臉上竟然浮現了一抹紅光。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恍惚中他仿佛看見了一個亮著燈的窗口,猶如茫茫大海中的燈塔,吸引著迷途的人兒。


    窗邊,一個美麗的女人安靜地看著圓月。紅色的紗質睡裙包裹著她的身體。她潔白的胴體如同鑲在紅皮中的荔枝一般誘人。她的長發如瀑布傾瀉,黢黑間依稀可見她嫵媚絕倫的臉蛋和那上麵模糊未幹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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