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傅予琛離開了,徐燦燦便叫了朱顏和碧雲過來,笑著道:“你們倆對我忠心,我很知道,也想獎勵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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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燦燦都有些渴睡了。


    她舒服地歪在窗前的軟榻上,懷裏還抱著一個真紅緞麵抱枕,含笑看向朱顏碧雲:“你們倆好好想一想,隻要我能辦到,我就盡量做到!”即使是對朱顏和碧雲這樣親近的人,徐燦燦也輕易不敢把話說的太滿,用的是“盡量做到”這四個字。


    朱顏和碧雲見徐燦燦是誠心相問,便都有些凝重起來。朱顏是低下頭慢慢思索,碧雲則是眼睛閃亮,看上去已經有了想法。


    徐燦燦從旁邊小幾上放的果盤裏拿了一個蘋果咬了一口,含笑問道:“你們倆誰先說?碧雲?”


    碧雲看了朱顏一眼,屈膝行了個禮,道:“奴婢的心思少夫人知道……”


    徐燦燦眯著眼睛笑:“……難道和傅柳有關?”


    碧雲小圓臉微微發紅,杏眼水汪汪的,含羞低頭“嗯”了一聲。


    徐燦燦笑著點頭:“等傅柳回來我便開口做媒,隻要傅柳同意,這事就能成,到時候我給你備好嫁妝!”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不過,若是傅柳不願意,咱也不能牛不喝水強按頭!世上好男子多的是,咱不要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徐燦燦是真的覺得傅柳又黑又瘦,頂多算得上清秀而已。


    碧雲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減退了一些。傅柳對她一直是有些不耐煩的,可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她就想爭一爭,說不定就能成了也未可知。若是連爭一爭都沒有,將來想起來一定會遺憾的。


    徐燦燦悄悄歎了口氣——她怎麽覺得傅柳好像對碧雲沒那個意思呢!


    她看向朱顏。


    朱顏鵝蛋尖下巴,單眼皮,眼睛細長,白皙的臉上略有幾粒雀斑,看上去比圓臉杏眼的碧雲要媚一點。她這時候似乎也想好了,眼睛看著徐燦燦,屈膝行禮罷才道:“奴婢不願意嫁人,願意一輩子侍候少夫人,將來再侍候小公子或者小姑娘!”


    徐燦燦有些吃驚:“你為何有這樣的想法?”雖然朱顏比碧雲沉靜得多,可是也不算一個特別孤僻的人,為何有這種想法呢?在這個世界上,女人都講究有個歸宿的。


    朱顏抿了抿嘴,低頭道:“奴婢在國公府見到許多丫鬟到了年紀便被指了一個小廝,成親後生了一堆孩子,每日料理不完的家務,忙不完的瑣事,有時男人還要出去胡鬧,有點銀子還要納妾,所以不願家人,就想自己一個人過。”


    徐燦燦先是目瞪口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清醒的人?


    她略一思索,覺得還是得勸勸朱顏,便招手讓朱顏在軟榻上坐了下來。


    她坐直拉著朱顏的手,溫柔地勸解道:“你有這種想法似乎也不錯,但是如今你還小,不要輕易下決定,說不定將來就遇到了你喜歡的人,還要來求著我把你給嫁出去呢!”


    朱顏低頭微笑,卻不肯接話。


    徐燦燦便也不提這件事,卻道:“聽說傅楊買了幾盆上品菊花回來,咱們去看看吧!”


    菊花運回來之後,傅楊吩咐小廝把這些菊花擺在了內院臥室前的小花圃裏。


    碧雲陪著徐燦燦去小花圃賞花兼散步,朱顏去小廚房讓廚娘燉銀耳百合粥。


    徐燦燦立在花圃裏,看著一叢盛開的綠菊,心情平靜極了,默默地想:隻要能同傅予琛在一起,雖然每日的日子靜得如水一般,可是她願意這樣的日子永遠繼續下去。


    傅予琛同卓杉布好口袋等了兩天,卻一直沒有等到海盜首領尹炎陵和他的愛妾胡春娘。


    正在心急火燎之時,傅予琛得到了新的消息——尹炎陵和胡春娘在路上吵了一架,倆人嘔著氣,竟然不來雲州了。因為北邊有傅軍重兵把守,他們從東邊的夷國繞遠路回了空明島。


    傅予琛看了眼正眼巴巴瞅著自己的卓杉,長出了一口氣,道:“再找機會吧!”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秋意漸濃,秋風漸起,天氣越來越冷了,徐燦燦想著傅予琛說不定都要離家去南海前線了,便決定給傅予琛做一些衣服讓他帶上……


    傅予琛不讓徐燦燦出去,她便吩咐傅楊去城裏最大的綢緞行找了許多樣品回來,等她選好便讓傅楊去買。


    到了最後,徐燦燦選了素綾、月白杭羅、深藍綢、黑色織錦白絹和大紅的古香緞,讓傅楊各買回一匹。


    等這些綢緞都運到家裏後,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針線活不好,便選了款式從玉錦坊請了幾個女裁縫來家裏做。


    這天徐燦燦用罷早飯,送了傅予琛去前院,便帶著碧雲和朱顏去西廂房看裁縫的進度。


    這次玉錦坊一共派了六位女裁縫和三位繡娘過來,幹活的速度還是很快的,已經做完了,正在最後的檢查。


    徐燦燦很滿意,便賞了這幾位裁縫和繡娘,讓她們收好送過去讓朱顏她們洗過後再收起來。


    這日徐燦燦剛出了正屋,遠遠地便看到傅楊分花拂柳而來。


    待傅楊走進,徐燦燦才發現傅楊身後跟著一個穿著粉衣白裙煙和煙紫褙子的姑娘。


    這個姑娘單眼皮圓臉,生得五官端正卻很普通,看起來有二十二三歲的樣子,看著年齡像是媳婦了,可是又是姑娘的打扮,雖然生得平常,可寬肩長身的,氣場強大,自由一股氣勢在。


    跟在徐燦燦身後的碧雲愕然道:“紫湘姑姑?”


    這個紫湘姑姑眨了眨眼睛,然後看向徐燦燦,似乎沒有立即行禮的打算。


    徐燦燦覺得這個紫湘姑姑是個厲害角色,便平靜地看著她,不使自己露怯。


    紫湘眼睛帶著審視看著眼前這個美貌的少婦打扮的少女:這是少夫人麽?雖然胸脯鼓鼓的,腰肢細細的,可是眉目間猶帶稚氣,看起來不超過十六歲,還是個小孩子呢!


    碧雲和朱顏簇擁著她,那她自然便是少夫人了!


    她沒想到少夫人居然會這麽美,出身這麽低,能配上公子的身份和人品麽?


    作為傅予琛的奶姐姐和國公府在汴京別莊的管事,她一直以為傅予琛生母出身低微,國公爺會為他娶一個出身高貴的妻子的,沒想到公子有朝一日會娶這樣一個出身低微的女子!


    見她一直不行禮,徐燦燦便無聲地笑了笑,不再等她見禮,抬腿欲走。


    紫湘這才低下頭,一臉恭謹地屈膝行禮:“見過少夫人。”


    徐燦燦恰到好處地停住腳步,含笑打量她:“你是——”


    紫湘帶著矜持的笑:“國公爺給奴婢起的名字是傅紫,您叫奴婢紫湘就行了!”


    她看向徐燦燦:“奴婢原在汴京別莊做管事,公子命人叫奴婢過來管理後宅的家務。”


    徐燦燦看著她,有一種“來者不善”的直覺。她的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原來傅予琛並沒有真的原諒朱顏和碧雲,他的後手在這裏啊!


    她心中難受,卻不肯在這個看起來就很要強控製欲強的紫湘麵前示弱,藏在衣袖裏的手用力攥住,用指甲去刺手心,想令自己穩住。


    徐燦燦做到了。雖然心髒急跳,可是她的臉上卻很平靜:“是麽?那你就好好管理吧!管的好的話有賞!”


    紫湘笑了笑,微微屈膝:“謝少夫人信任!”又道:“少夫人,奴婢來的時候帶了幾個小丫頭,要不要她們來見您?”


    徐燦燦笑:“好啊!”


    她轉身向正屋走去。


    紫湘看著她的背影,見碧雲和朱顏默不作聲跟了上去,便道:“朱顏、碧雲留下,咱們這些侍候少夫人的人得在一起商議一下各自的職責。”


    朱顏和碧雲都是紫湘訓練出來的,她的餘威猶在,便都停下來腳步。


    徐燦燦頭也不回向前走去。


    碧雲和朱顏看了看紫湘,低頭跟了上去——她們的主人是少夫人,不是紫湘,孰輕孰重,她們自己會衡量!


    紫湘微笑著看著徐燦燦的背影。


    徐燦燦這個行為在她眼裏,隻是令她覺得少夫人幼稚。


    傅予琛坐在書案前,看著立在下麵的紫湘:“見過少夫人沒有?”


    紫湘低頭稟道:“奴婢見過少夫人了。少夫人很和氣,對朱顏和碧雲都很親切。”


    傅予琛覺得她話裏有話,好像在說徐燦燦不孚眾,心裏有些不滿,皺了皺眉頭,直接道:“少夫人是你的主子,你要對她忠心,不要違逆她,如果她做的事不夠合適,你要小心勸誡,不要讓她不開心!”


    他今夜就要出發去南海前線了,傅楊沒有心眼,碧雲和朱顏太順著徐燦燦,隻會哄著徐燦燦淘氣,因此他特意把管事的紫湘從汴京別莊叫了過來,希望她能好好幫徐燦燦管理家務,讓徐燦燦不要太勞心。


    紫湘立在那裏,眉毛微微皺著,深覺公子太寵少夫人了,這樣不好,會讓少夫人恃寵生驕的。


    她心中雖有自己的主意,卻不肯在傅予琛麵前流露分毫,恭謹地答了聲“是”,便不肯多說了。


    徐燦燦回了正屋,倚著靠枕在坐榻上坐了下來,道:“拿出你們公子新給我的那套碧瓷茶具給我泡茶吧!”


    朱顏忙問:“少夫人,您想喝什麽茶?”


    徐燦燦心中有事,想喝點茶平靜心緒,便道:“泡壺毛尖吧!”


    碧雲搬了茶具進來,朱顏開始泡茶,第一道茶沏好便均勻倒入了幾個小小的碧瓷小盞內,放在托盤內奉給了徐燦燦。


    徐燦燦心中有事,慢慢品嚐著,連品三盞後這才開口問道:“這個紫湘是什麽人?”


    碧雲想了想,道:“紫湘姑姑是公子死去的奶娘的女兒,她忠心公子,因此一直不肯嫁人。紫湘姑姑能力很強,當年國公爺把訓練我們這些人的事情都交給了她。”


    朱顏補充道:“紫湘姐姐控製欲強……”她不肯多說了。


    徐燦燦已經聽明白了。


    她默默地繼續喝茶。


    到了擺晚飯的時候,徐燦燦便發現家裏已經有了變化。


    以前都是碧雲和朱顏擺飯然後侍候她和傅予琛用飯的,如今碧雲和朱顏立在外麵傳飯,紫湘帶著一個小丫鬟立在一旁侍候用飯。


    徐燦燦看了傅予琛一眼,看他似乎沒什麽不適,便不吭聲了。


    今晚有一個菜是青椒炒臘肉,徐燦燦嚐了嚐覺得好吃,便夾了一筷子放入了傅予琛麵前的碗裏:“傅予琛,你嚐嚐!”


    傅予琛早就習慣徐燦燦給自己夾菜,因此也不多說,夾起來便吃了。


    用完晚飯,有人來見傅予琛,傅予琛便去前院見人去了。


    紫湘已經重新安排了丫鬟們的職責,朱顏如今的職責是侍候少夫人喝茶。


    朱顏知道徐燦燦飯後愛喝紅茶,便用泡好用白瓷杯盛著端了過來。


    徐燦燦懶洋洋倚在坐榻上,端著白瓷杯發呆。


    紫湘立在一邊,含笑道:“少夫人,奴婢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唄!”徐燦燦的手端著白瓷杯作勢往小桌上放,朱顏忙上前一步接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小桌上。


    紫湘懇切道:“公子身體不好,容易上火,從小就不能吃青椒等一切辣的食物。”


    說罷,笑著看著徐燦燦。


    徐燦燦笑了笑:“知道了。”


    紫湘忙屈膝行禮:“謝謝少夫人體諒。”


    徐燦燦冷笑:我體諒我自己的男人,怎麽變成體諒你了?


    屋子裏頓時有些靜。


    徐燦燦不肯說話,歪在坐榻上默默想心事。


    紫湘在一邊看著少夫人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很是看不慣,可是卻也知道凡事不能一蹴而就,隻得暫時忍著,預備將來慢慢規勸少夫人!


    正在這時候,一個小丫鬟小跑跑了過來,進來後便行了個禮道:“稟報少夫人、紫湘姑姑,傅楊哥哥捎信,說南海前線有戰事,公子半個時辰之後就要出發了,讓後麵先為公子收拾一下行李。”


    徐燦燦聞言立即坐直了身子,剛要開口,紫湘已經上前吩咐道:“朱顏碧雲進來為公子收拾衣物!”


    徐燦燦見她出麵讓朱顏和碧雲收拾行李,便放下心來,想了想,重新歪了下去。


    她倒是要看看,紫湘能夠作到什麽地步!


    紫湘指揮著碧雲朱顏把行李收拾好,拿出來讓徐燦燦看。


    徐燦燦剛看了一眼,傅予琛就回來了。


    他一進正屋,便對著帶著丫鬟們屈膝行禮的紫湘揮了揮手:“把行李送到前麵給傅楊,都下去吧!”


    紫湘答了聲“是”,拎著行李帶著朱顏碧雲等丫鬟退了下去。


    正屋四角都鑲著水晶燈,燭光透過水晶燈罩散發出清幽的光,歪在坐榻上的徐燦燦盯著傅予琛,眼睛有些濕潤了。


    傅予琛見她如此,心中也不好受,便走了過去,挨著徐燦燦歪了下去,低聲道:“京中形勢不妙,我得速戰速決,早日回汴京……”軍中之事,他不願和徐燦燦多說,因此欲言又止,最後道:“我小時候奶娘替我死了,紫湘是她的女兒,讓她在這裏幫你管理家務,我也放心一些。”


    徐燦燦原本正在傷感他的離去,聞言不由坐了起來,眼睛盯著他:“笨蛋!”


    傅予琛:“……”


    他秀致的眉毛皺了起來。


    徐燦燦知道男的是很難理解女人之間的心結的,不願傅予琛帶著不開心上戰場,便笑盈盈依偎入傅予琛懷裏:“我和你鬧著玩的!”


    傅予琛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自己辦得不合適似的,可是想了又想,又覺得自己把一切都已安排妥帖,徐燦燦什麽都不用操心了,便攬著徐燦燦道:“乖乖等我回來,咱們一起班師回京!”


    徐燦燦嗯了一聲,側身在傅予琛下巴上吻了一下。


    兩人靜靜地依偎著,珍惜最後在一起的一點點時間。


    有了紫湘在,徐燦燦確實不用操心了,紫湘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傅予琛要走了,徐燦燦隨著他出來送他。


    小夫妻倆手挽手出了正屋,紫湘便拿著傅予琛的披風迎了上來,先是屈膝行禮,然後便對徐燦燦說道:“少夫人,這裏有奴婢,您先回去休息吧!”


    徐燦燦似笑非笑轉身回去了。


    紫湘拿著披風踮著腳便要幫傅予琛係上。


    傅予琛皺著眉頭:“披風不是在書房裏放著嗎?”


    紫湘爽朗地笑:“是奴婢讓聽雨拿過來的!”


    傅予琛板著臉向她伸出手:“我自己來吧!”


    紫湘看他態度堅決,不敢違逆,隻得把披風遞給了他。


    傅予琛向前走了兩步,忽然轉身道:“紫湘,家裏一切以少夫人為主!”


    紫湘脆生生道:“是,我的公子爺,奴婢曉得。”


    傅予琛騎著馬在禁軍的簇擁下出了城。策馬奔馳中,傅予琛還在想:家裏到底什麽地方違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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