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內院今日有女客,所以傅予琛把徐燦燦送到內院門口便停住了腳步,立在那裏看著碧雲和幾位嬤嬤簇擁著徐燦燦進了院子,這才轉身帶著聽雨以及侍衛離去了。


    傅予琛在書房內室換了一身月白綢袍,烏黑長發用玉色發巾攏起,來到了書房。


    他立在卷邊書案後,手裏翻看著傅鬆送進來的情報,秀致的眉皺了起來:“這麽說了來,如今除了我們自己的人,以及聖上的黑衣衛,另外還有兩股力量在監視探查元氏?”


    傅鬆答了聲“是”,又道:“傅鬆僅查到其中一股力量來自遼州趙氏。”


    傅予琛冷笑道:“連遼州趙氏也參與進來了?”當今大梁門閥雖多,勢力最強大的是所謂的四大門閥——江南陳氏、遼州趙氏、江南陳氏和鄭州藍氏,其它對他來說都不足畏懼。


    傅鬆低下頭,不敢出聲。


    傅予琛望著書案右側花架上已經開出了白色小花的吊蘭,陷入了沉默。


    他從來都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睛,可是元氏是他的生母。


    再說了,如今永安帝已經知道了元氏的存在,他若是命人殺了元氏,永安帝會怎樣看他?若那些同樣關注此事的人知道了,把消息傳播開去,諫官會怎樣彈劾他?


    片刻之後,傅予琛做出了決斷,他看向傅鬆:“給傅風傳信,令他加強守衛!”


    又命傅桂:“你去水寒處調五百侍衛,和開封知府商議,借開封府的名義去鄂州,把元氏接過來,安置在杏花營別莊!”


    傅鬆傅桂齊齊答了聲“是”,一起退了下去。


    傅予琛端起聽雨早就沏好的清茶喝了一口,在高椅上坐了下來,吩咐觀雪道:“請靳偉煥進來吧!”靳偉煥是他的親信,如今是禦史台的主管禦史,傅予琛有意讓他入閣,打算和靳偉煥細細謀劃謀劃。


    清親王府內院的正堂裏,衣香鬢影高朋滿座。


    花浸沉香清淡的香氛在闊朗軒昂的正堂內氤氳,屋角分別放著兩個盛放著冰山的大金盤,散發著寒浸浸的白霧,雖是夏季,人也多,可是屋子裏的貴婦閨秀們都非常的涼爽。


    徐燦燦今日已經見了三撥客人了。


    第一撥是永安帝的姑母成陽大長公主,第二撥是永安帝的姐姐鬆陽長公主,第三撥是皇帝的女兒玉茗公主和天佑公主,第四撥才是傅予琛的六位嫡姐延恩侯夫人、承恩伯夫人和密陽侯夫人;萊陽候夫人、馮夫人、閃府二夫人、寧鄉侯夫人、安陽侯世子夫人和福田侯世子夫人。


    徐燦燦此時正在見第四撥客人,也就是她的六位嫡姐。


    她端坐在鋪墊著細竹絲編成的軟墊上,含著敷衍的笑意,並不多說。


    萊陽候夫人、馮夫人和閃府二夫人三位坐在東側的梨花木圈椅上,寧鄉侯夫人、安陽侯世子夫人和福田侯世子夫人坐在西側的梨花木圈椅上,因無話可說,都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安陽侯世子夫人便是傅六姑娘。


    她放下茶盞便抬頭打量徐燦燦,打算看徐燦燦今日佩戴的首飾簪環有沒有值得自己索要一番的。


    徐燦燦麵聖時穿的是朱衣,如今見客,早已換成了見人用的禮衣,頭上也換成了一個小小的赤金花冠,雪白的頸項上戴著一串由棗子大小的祖母綠珠子串成的珠串,很是惹眼。


    安陽侯世子夫人看著徐燦燦脖子上大顆大顆的綠寶石串成的珠鏈,簡直是垂涎三尺,當即不顧坐在對麵的大姐的警告眼神,看著徐燦燦涎著臉道:“弟妹啊,你脖子裏的綠寶石珠串很好看!”


    徐燦燦微笑。


    “不知弟妹你還有沒有相似的珠串?”安陽侯世子夫人又道。


    徐燦燦抬頭吩咐侍立一邊的朱顏:“把許氏銀樓剛送來的那對綠寶石珠串拿出來,讓世子夫人看看!”


    朱顏答了聲“是”,屈膝行了個禮,便退了下去。


    傅六姑娘眼巴巴盼望著,終於看到朱顏捧著一個精致的桐木鑲金首飾匣子過來了。


    朱顏打開首飾匣子,露出了裏麵的一對綠寶石手串,讓徐燦燦看了一眼,這才捧給了傅六姑娘。


    傅六姑娘眼睛發亮盯著首飾匣子裏那對珠串,覺得這對珠串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因此就連下麵襯得乳白色緞子她都讚歎不已:“弟妹真是好眼光,綠寶石用乳白緞子一襯,顯得更是青翠欲滴,寶光流轉!”


    徐燦燦臉上帶著一絲懶洋洋的笑:“許氏銀樓的老板娘還在東廂房裏候著呢,是她的眼光好!”


    傅六姑娘仿佛沒聽到一樣,取出了一個珠串戴在腕上,舉起來細細端詳,嘴裏說道:“一粒寶石足有棗子大小,又綠的這樣通透,這是祖母綠吧?!”


    徐燦燦是故意引逗她的,因此也不多說,隻是笑。


    傅大姑娘,也就是萊陽候夫人哼了一聲,道:“弟妹貴重首飾這麽多,怕是太奢靡了吧?!”


    徐燦燦裝作沒聽到,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


    傅七姑娘福田侯世子夫人含笑轉移話題:“敢問弟妹,琛弟五月十三的壽辰會不會大辦?”


    徐燦燦對這個唯一待她和氣一點的大姑子還是有些好感的,便道:“辦倒是要辦的……”


    她還沒說完,傅六姑娘便打斷她:“弟妹,這對珠串送給我吧!”


    徐燦燦瞥了她一眼,見那一對祖母綠珠串全被她戴到了左腕上,心裏暗笑,口中卻道:“手串是許氏銀樓的老板娘親自送來的,老板娘此時還在東廂房裏候著呢,我還沒有付錢呢,姐姐您若是想要,直接把銀票給許氏銀樓,就把這手串拿走吧!”


    傅六姑娘眼巴巴地望著手腕上的祖母綠,聲音低了一些:“這一對需要多少銀子……”


    徐燦燦看了朱顏一眼,朱顏忙出列道:“稟六姑奶奶,這一對祖母綠珠串許氏銀樓喊價三千兩,奴婢覺得若是還還價的話,大概兩千八百兩也就成交了!”


    傅六姑娘聞言臉色有些難看,耍賴道:“弟妹,我沒有銀子,你那麽富,你幫我出了罷!”


    徐燦燦臉上現出一絲輕蔑的笑:“我的銀子都是王爺管著的。”


    傅六姑娘不說話了,戴著那對珠串就是不取下來。


    傅大姑娘見狀,簡直要氣死了,起身摁著傅六姑娘不讓她掙紮,從傅六姑娘腕上褪下了那對祖母綠珠串,扔給了朱顏。


    她因為害怕傅予琛不敢斥責徐燦燦,便把氣都發作在了傅六姑娘身上:“傅玫英,你是堂堂國公府的小姐,侯府的世子夫人,你要點臉吧,也不看看人家是什麽人,小家子出來的人會那麽大方……”


    徐燦燦也不生氣,直接吩咐碧雲:“叫婆子們進來,把這咆哮王府正堂的人給拖出去!”


    碧雲答了聲“是”,快步走了出去,很快便帶著幾個身強力壯的嬤嬤走了進來。


    傅大姑娘本來還在喋喋不休教訓傅六姑娘,含沙射影地罵著徐燦燦,沒想到婆子們一哄而上把她給拖了出去。


    其餘五位傅姑娘包括傅六姑娘,一下子都呆住了,沒想到半年沒見徐燦燦居然變得這麽彪悍,正要有所表示,徐燦燦笑盈盈看著她們道:“王爺給妾身安排的侍衛,是從王爺麾下的大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姐姐們猜猜有多少?”


    傅七姑娘垂下眼簾,問了一句:“王妃,請問有多少?”她的丈夫站在了傅予琛那一邊,她不得不同徐燦燦配合。


    徐燦燦嫣然一笑,故意吹了吹自己用鳳仙花染過的指甲:“不過是在清親王府東偏院住了三千人!”


    聞言剩下的五位傅姑娘都老實了下來,個個笑靨如花奉承起徐燦燦來。


    徐燦燦也不大說話,逗貓狗一般逗了她們一會兒,便令董嬤嬤送了她們出去。


    令董嬤嬤送走剩下的五位傅姑娘之後,徐燦燦疲倦地歪在錦榻上,問了一句:“外家大太太現如今在哪兒?”她今日欺負了貪心不要臉的傅六,拖走了傅大,又嚇了其餘四位傅姑娘,痛快倒是痛快了,隻是有些累。


    尹嬤嬤回稟道:“胡媽媽帶著外家大太太、大公子和大少奶奶去了福壽院。”


    徐燦燦閉上了眼睛:“我歇一會兒,你吩咐個小丫鬟去請他們過來吧!”王府這麽大,等徐韓氏他們過來的時候,她也能小睡一會兒了。


    想到崔氏的身孕,她忙又補充了一句:“告訴傅楊讓小廝抬上過肩輿去,外家大少奶奶可經不起折騰!”


    尹嬤嬤答了聲“是”便退了下去。


    徐燦燦順勢躺在了錦榻上,閉上了眼睛。因到了夏季,傅楊便去尋了用頭發絲細的竹絲編的竹席,鋪在了柔軟的錦榻上,既透氣又軟和,躺著很舒服,不用去臥室睡了。


    見王妃睡著,朱顏忙揮了揮手,幾個媽媽便從起居室抬了一架琉璃四季花卉屏風出來,遮在了錦榻前麵。


    碧雲低聲對朱顏道:“我去給王妃榨碗西瓜汁,等她醒了好用。”


    朱顏提醒了一句:“再加一個梨,梨汁清熱潤肺。”


    碧雲點了點頭,躡手躡腳退了下去。


    徐韓氏、徐宜鵬帶著崔氏過來的時候,徐燦燦已經起來了,因剛喝了一碗西瓜梨汁,她已經清醒了過來,正坐在榻上由朱顏服侍著攏頭發。


    徐家三口見正堂裏立著一架屏風,便知徐燦燦在後麵歇息,就自己開始行禮。


    董嬤嬤知機,知道王妃重視娘家人,忙攙扶其他們,不肯讓他們跪實。


    屏風很快便被抬了出去,妝飾妍麗容光煥發的徐燦燦端坐在錦榻上。


    徐燦燦屏退了正堂裏侍候的人,隻留了朱顏碧雲在一側,這才開門見山把大伯徐廷和同門閥中的藍氏和韓氏有牽連的事情說了,又道:“咱們都是自家人,我就說些自家話。大娘出身徽州韓氏,大伯同韓氏親近這無可厚非,但是把韓氏女和藍氏女安排進王府,這就大大不妥了!”


    她看著徐宜鵬,又說了一句:“韓氏是親戚,藍氏的家主是王爺的老師,可是公歸公,王爺可不願意身邊有不忠於他的女人!”


    徐宜鵬早已憋得臉通紅,當即起身道:“父親豬油蒙了心,二妹妹別放在心上,此事就由為兄來處理!”


    待徐宜鵬離開,正堂裏隻剩下徐韓氏和崔氏了,徐燦燦這才吩咐玄冰送上了三碗剛榨好的果汁,給了徐韓氏一碗西瓜汁,給了崔氏一碗葡萄汁,而她則要了一碗南海貢上的木瓜汁——她自我感覺胸小了不少,想快點補回來。


    三人喝著果汁,說起了閑話。


    方才徐燦燦那樣正顏厲色,崔氏有些害怕,此時見徐燦燦又和顏悅色起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正在這時候,傅楊走了進來:“稟王妃,方才外家大老爺在外麵大堂當眾送了兩個美人兒給王爺,王爺問您如何處理。”


    徐燦燦聞言潔白細膩的臉立刻變得通紅,大眼睛裏滿是怒火:這個大伯也忒不知趣了!


    她氣急反笑:“哦,讓我處理?那就命傅鬆套車把人送到竹聲院偏院吧,王爺的姬妾不都在那裏嘛!”


    徐韓氏和崔氏臉色蒼白,當時便要跪下。


    徐燦燦當然知道這件事是大伯一意孤行,和她們無關,便歎了口氣道:“大伯做的事我都知道,所以你們不必內疚,和你們無關。”


    說罷,她的臉上也現出了一絲淡淡的愁緒。徐家是她的靠山,她隨著傅予琛步步登高,徐氏起碼也能水漲船高,而傅予琛好好培養徐宜鵬,將來徐宜鵬也能做她的助力,可現在這個樣子……


    不過,大伯扶不起來,不還有徐宜鵬呢!


    想到這裏,徐燦燦便和顏悅色起來,用言語開解徐韓氏和崔氏,笑著對徐韓氏說道:“男人不成景,不還有兒子可以指望嘛!我瞧大哥倒是很好!”


    徐韓氏聞言,這才籲了一口氣,心中寬和了許多。


    崔氏也放鬆了下來。


    彼此又坐了一會兒,見氣氛和諧了,徐韓氏和崔氏這才提出告辭,


    徐燦燦含笑親自送了她們出了正堂。


    待客人都離開了,徐燦燦坐在錦榻上,臉上現出了一抹堅毅:大伯不堪造就,那就匡扶大堂兄徐宜鵬好了,再不濟還有宜春呢!


    晚上傅予琛回來陪徐燦燦用晚飯。


    丫鬟嬤嬤們擺飯的時候,徐燦燦便低聲解釋起了欺負六位大姑子的事情。


    她剛開了口說了一句“六位姐姐”,便被傅予琛截住了:“我知道,你做的很對,不必說了!”


    徐燦燦:“……”


    傅予琛瞅了她一眼,嫌解釋麻煩,便不再說了。他在徐燦燦身邊布有眼線,這些人會把徐燦燦身邊發生的大一些的事情稟報他。


    用完晚飯,夫妻倆便一起去浴室泡澡——待會兒他們夫妻還得去國公府見定國公呢!


    因為四大門閥對他開始警惕,傅予琛是有一些壓力的。可他不是愛傾訴的人,因此這壓力便憋在了心裏。


    他有心紓解,能令他紓解放鬆的人當然是徐燦燦了。


    傅予琛扶著徐燦燦的腰肢,鳳眼幽深盯著她那兩團隨著她的動作跳動的雪白豐滿,渾身緊繃。


    就像徐燦燦愛他的臉,他也愛徐燦燦的胸,看著就有反應,更不用說摸著了。


    一時事畢。


    徐燦燦跨坐在傅予琛身上,身體蜷曲,下巴抵在傅予琛肩上微微喘息著。


    傅予琛伸手捏了她胸0部一下,低聲問道:“你大伯送來的那兩位美人呢?”


    徐燦燦惱他這個時候問別的女人,當即在傅予琛脖子裏用力吸了一下,道:“送到竹聲院偏院去了!”


    傅予琛被她吸得又麻又癢,低笑道:“交待施嬤嬤,讓她經點心!”


    徐燦燦迅速起身出了浴桶,一邊用大絲巾裹著自己,一邊道:“我讓水寒派了二十名侍衛在竹聲院守著呢!”


    傅予琛沒想到徐燦燦如今這麽操心,心中又是安慰,又是心疼,靜靜看著徐燦燦比前段時間豐滿了許多的胸0部,半晌方道:“這樣的事情以後交給侍候你的人去辦就行了!”


    徐燦燦嬌滴滴飛了個媚眼:“不,我得親自看著你,萬一你看上人家小美人了怎麽辦啊?”


    傅予琛:“……你現在醋勁兒怎麽這麽大?”


    徐燦燦大眼睛亮晶晶:“我就是醋勁兒大,怎麽了?”


    傅予琛扶額:“不怎麽!”燦燦妒忌心這麽重,真沒必要。


    徐燦燦侍候著傅予琛起身,等了半日,卻沒見傅予琛斥責她妒忌,頓時有些愣,窺了傅予琛好幾眼,見他神情平靜,似乎並不準備斥責他,便試探道:“哎,傅予琛,‘七出’中我符合了三條——‘妒,去’、‘多言,去’和‘無子,去’,我不精明,還又懶又饞,你為何不生氣啊?”


    傅予琛已經穿上了玉白綢袍,正在束腰帶,聞言平靜地看了她一眼:“就像你說的,你又妒又傻又懶又饞,若休了你,看著你再嫁去禍害別人,我怎麽忍心?”


    他一臉的悲天憫人:“還是我忍著吧!”


    徐燦燦沒想到傅予琛會開玩笑,不由愕然。


    有的男人是見了妻兒便凜然不可侵犯,見了外麵的女人便喜笑顏開動手動腳;傅予琛卻是在外凜然不可侵犯,在她麵前卻大部分時間有說有笑和藹可親……


    她的心裏一陣感動,撲進傅予琛懷裏抱住傅予琛:“阿琛,我好愛你!”


    傅予琛:燦燦,我也愛你!


    他伸手摟住了徐燦燦,把她嬌小柔軟的身子禁錮在自己懷裏,秀致的眉卻蹙了起來:要對付四大門閥,隻能一一擊破,那麽先從哪個下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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