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琛看著也瘦了一圈卻精神健旺的徐燦燦,心裏覺得暖暖的,也酸酸的——他的燦燦終於長大了。


    他看著是在昏睡,實際上卻是有意識的,臥室裏發生的一切他都知道。


    徐燦燦見傅予琛凝視著自己,眼中滿是情意,心裏甜得都要融化了,卻尚存一絲理智,起身問丫鬟:“承恩侯過來沒有?”


    丫鬟忙屈膝行了個禮,預備出去看看。


    “來了來了!”徐順和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他擔心女婿的病情,夜裏就沒敢回福壽院,而是由聽雨陪著和衣歇在內院西廂房的客室裏。


    聽到女婿醒來的消息,他當即抹了把臉起身來了。


    爹爹為傅予琛診脈的時候,徐燦燦便轉身去看傅瑞,見他依舊精神之極,一雙點漆般的鳳眼嵌在雪白的臉上,怎麽看怎麽精致可愛,她的表情不由自主柔和了:“朱顏,帶長樂去讓孫凱家的喂喂奶,哄著睡了吧!”


    朱顏答了聲“是”,便退了出去。她做事一向盡心盡力,皇後娘娘把皇太子交給了她,她就整個心都貼在了皇太子身上,從不肯懈怠。


    傅瑞還不肯離開,豎著趴在朱顏肩膀上看著母親,漆黑鳳眼裏漾出了兩泡眼淚,被朱顏抱著出去了。


    徐燦燦見兒子如此,也是心酸,不過如今丈夫卻是比兒子更需要她的,因此狠狠心,轉身不去看傅瑞。


    傅瑞見母親背過身不搭理他,便眨巴眨巴眼睛不流淚了——他大概是遺傳了爹爹的演戲天分。


    待回到奶娘懷裏,傅瑞更是叼住□就用力吸了起來,把母親拋到一邊去了。


    嶽父離開之後,傅予琛又被徐燦燦泡在了藥汁裏。


    他雖然瘦了一圈,可是自己能夠感覺到身體清爽了許多,那種感覺就像打完拳酣暢淋漓地出了一身汗,再洗個熱水澡的感覺。


    徐燦燦立在一邊,眼睛盯著傅予琛,手裏端著一碗用秦嶺槐花蜜衝的蜂蜜水:“現在能喝嗎?”


    傅予琛聲音有些沙啞:“能喝。”


    “我來喂你,”徐燦燦先嚐了一口,覺得溫度正好,這才喂傅予琛喝了起來。


    泡完藥澡,傅予琛又衝了衝身子,在徐燦燦的服侍下換了浴衣披上白羅衫子出了浴室,在軟榻上坐了下來。


    徐燦燦含笑命丫鬟抬了一張梨花木條幾放在了軟榻前,先令紅拂盛了一碗參雞湯端了進來放在條幾上,讓傅予琛先喝,這才出去命陳嬤嬤:“快去煮一碗大米湯端過來!”傅予琛的腸胃尚弱,先用些有營養卻又好消化的食物,等逐漸恢複了再說。


    待忙亂半晌後,徐燦燦終於服侍著傅予琛躺在了床上,自己卻累出了一身薄汗。


    傅予琛見徐燦燦還沒有上床的打算,便道:“你還不睡?”徐燦燦臉上薄薄一層細汗,襯得眼如秋水臉也更加的皎潔明麗,煞是好看。


    徐燦燦正轉身要走,聞言笑盈盈回頭飛了個眼風:“陛下待妾身沐浴罷再來侍寢!”


    傅予琛:“……”我就算有心,卻也無力啊!


    徐燦燦很快便出來了。


    她剛洗過澡,微微潮濕的長發鬆鬆地披散了下來,直垂到臀下,臉上抹了些紅蓮香膏,唇上也塗了些桃花胭脂,更顯得眉目如畫姿容美麗,再加上胸脯鼓鼓纖腰一束,嫋嫋娜娜地走了出來,用一方絲巾絞住長發,掀開被子貼著傅予琛躺了下來,伸手熄了床頭的玉罩燈。


    屋子裏的燈全熄了,黑暗中唯有外麵雨滴滴答的聲音清晰入耳。


    徐燦燦柔軟溫暖的身體緊緊挨著傅予琛,帶給他溫暖和信賴,他閉著眼睛,鼻端縈繞著徐燦燦身上清雅的蓮花香氛,很快便沉入夢鄉。


    徐燦燦卻沒有立即睡著。


    她的胳膊腿緊緊貼著傅予琛有些陰涼的身子,心中有種失而複得的喜悅,決心以後對傅予琛要更加的體貼溫柔……


    這個世界上,隻有這個好看的男人是完全屬於她、愛著她的,她怎能不珍惜呢?


    第二天早上,傅雲章帶著飄忽的微笑坐在八仙桌西側,眼睛盯著正在慢條斯理地用著早膳的傅予琛,視線一刻都不打算移開。


    傅予琛雖然被老父眼睛死死盯著,卻也沒有一絲拘束,速度不快但一直沒停下地進食。


    用完兩個奶香小饅頭,他又拿起勺子開始喝小米粥——大病初愈,他需要補充體力,自然得認真進食。


    因為公公也在,徐燦燦不好意思坐下用飯,便立在一側侍候著,見定國公隻顧看兒子連飯都忘吃了,她便用公筷夾了些小菜放在了傅雲章眼前的碟子裏:“爹,您也吃點吧!”


    聞聲傅雲章的眼睛總算從傅予琛身上移開了,眉開眼笑看著徐燦燦:“徐氏,這幾日多虧你了!”他先前對這個兒媳婦的出身還大大不滿,隻是礙於兒子喜歡,不得不愛屋及烏;如今徐氏不但給他生了大胖孫子,還對傅予琛一心一意,怎能不得他喜歡?


    徐燦燦忙含笑道:“這都是媳婦分內之事!”


    見到了奶娘抱著的傅瑞,傅雲章又道:“阿琛剛滿月時也肥得很,就像一個白玉娃娃!”


    徐燦燦有些好奇,瞥了一眼清瘦苗條的傅予琛,問了一句:“後來怎麽瘦了?”


    傅雲章頓時有些尷尬,他能說實話,說傅予琛剛滿月就中了毒麽?


    隻得道:“傅家男子長大了都是細挑型的!”


    徐燦燦想到太上皇、定國公和傅予琛好像都是高挑瘦削的身材,覺得言之有理,笑道:“那臣媳不擔心長樂將來會長成大胖子了!”


    “怎麽會!”傅雲章驕傲地笑,“長樂一定會比阿琛還高還漂亮!”


    徐燦燦臉上帶著笑,心說:就是就是!


    可是她瞟了傅予琛一眼,卻不敢說出來。


    待傅予琛終於放下了筷子開始漱口,傅雲章便眼巴巴看著他,待傅予琛終於能說話了,傅雲章這才問道:“阿琛,今日有何打算?”


    傅予琛瞟了徐燦燦一眼,見她垂下眼簾立在一側,這才開口道:“先坐轎進宮見太上皇,然後批閱奏章召見大臣。”不過他得把嶽父大人也帶上,雖然他自己感覺還不錯,可是還是帶上嶽父保險一些。


    傅雲章:“……”他現在很有“悔教兒子覓帝位”的感覺。


    送了傅予琛傅雲章離去之後,徐燦燦這才在錦榻上坐了下來。


    紅拂指揮著小丫鬟把八仙桌上的早膳都撤下去了,親自看著上了幾樣清粥小菜,這才請徐燦燦來用:“稟皇後娘娘,早膳準備好了!”


    徐燦燦看了紅拂一眼,她沒想到紅拂這麽有眼色,頗有朱顏那認真負責的架勢,便含笑答了聲“好”,搭著碧雲的手站了起來。


    徐燦燦用完早膳,便覺得渴睡得不得了,她堅持去看了剛吃了奶睡下的傅瑞,吩咐朱顏抱了傅瑞與她同睡,這才在紅拂和碧雲的攙扶下回了臥室,躺在床上便睡著了。


    碧雲和紅拂見她熟睡,當即碧雲脫她的衣服,紅拂卸她的簪環,很快便把她安頓好,又把剛睡熟的傅瑞也挨著皇後娘娘放著了床裏側,這才蓋上了被子。


    兩人一起把絳紗帳子從玉鉤上放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掖好,見一切妥當,這才鬆了一口氣。


    碧雲含笑低聲道:“一起做針線?”


    紅拂點了點頭,自去拿兩人的針線了。


    徐燦燦這幾日勉力堅持著侍候傅予琛,如今一旦倒下,簡直是睡得天昏地暗,中間連傅瑞睡醒哭了被朱顏抱走也不知道。


    到了傍晚,徐王氏帶著徐宜春來看徐燦燦。


    得知女兒從早上一直睡到了現在,徐王氏有些擔憂,便留徐宜春在正堂等著,她自己跟著碧雲進了臥室。


    梨花木拔步床上紗帳低垂,暗香浮動在整個房間裏,徐燦燦安靜地睡著。


    徐王氏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縮成一團睡得正香的女兒,心中不由有些悵惘——當年女兒若是順利嫁給了王家二郎,帶著豐盛的陪嫁,同公婆分開單住在宛州城裏,做一位安榮尊貴的少奶奶,會不會比現在更清閑更省心?


    徐燦燦一直睡到天黑才醒。


    她並沒有睡到自然醒,而是被胖子傅瑞壓醒的。


    徐王氏見女兒一直不醒,很是擔心,因為聽丈夫說女婿便是被胖外孫壓醒的,就抱了傅瑞過來,逗弄了一會兒親熱了一會兒,這才把傅瑞放在了女兒的身上。


    傅瑞見了母親興奮得很,拚命地把臉往母親中衣衣襟裏湊,終於把徐燦燦給壓醒了。


    徐燦燦睜開眼睛見是兒子,便伸手雙手護住了他——萬一掉下去可怎麽辦啊!


    早上傅予琛坐著小轎出了內院,水寒觀雪等人正在外麵候著他。


    見他的小轎出來了,觀雪忙上前稟報:“稟陛下,那些大人們都在外院候著您一起上朝呢!”


    聽雨默不作聲卷起了轎簾。


    傅予琛秀眉微揚:他們這麽早就來了?


    觀雪多年侍候他,很會解讀主子的麵部表情,便道:“稟陛下,諸位大人和諸位將軍昨日下了朝便來到潛邸探望您,因為擔心您,所以一直沒回去,奴才索性全安排在了前麵的客院裏。”


    傅予琛不由心情激蕩:看來他雖然病得生死不知,可還是有人對他忠心耿耿的!


    不過,想到黃琅以及水寒的信報中提到的那些趁他病倒發難的以孫四周、韓青陽、董存富和崔誌明為首的高門出身的官員,傅予琛鳳眼中帶上了一絲寒意。


    他一直告訴自己:你是皇帝了,凡事不要做得那麽絕;可如今“攘外必先安內”,他不得不出手了!


    因春日雨停空氣清新,董存富與韓青陽一大早就約了一齊騎馬進宮。今日雖然沒有朝會,可是皇帝快要病死了,作為內閣成員他們還是得參加內閣會議處理國家大事的。


    兩人並轡而行,家丁和小廝們把他們圍在中間,在清晨的禦街上不緊不慢地走著。


    董存富恨不得清平帝立刻病死,卻想到了清平帝的嶽父徐順和,便看向韓青陽:“徐順和你了解麽他的醫術怎麽樣?”徐廷和是韓青陽的妹夫,那韓青陽應該也熟悉徐順和了。


    韓青陽笑了:“不過一介鄉村遊醫爾!”


    見董存富似不相信,便又道:“以治療男子不孕不育出名。”


    董存富聞言大笑:“‘男子不孕不育’?哈哈!陛下找了個好嶽父啊!”若當時傅予琛答應納他的女兒敏莉為良娣,令敏莉誕下皇嗣,也不會有後麵這些事情了!


    韓青陽也淡淡笑了起來。他家本來和傅予琛算是拐彎抹角的親戚,若傅予琛不一心削弱他們這些高門的力量,像永安帝一樣與高門和睦相處,豈不是好?唉,全都怪傅予琛人心不足蛇吞象,現在病倒了吧?!哈哈!


    到了宮門前,韓青陽和董存富下了馬,正和候在宮門外的孫四周崔誌明寒暄,就看到禁軍簇擁著一頂熟悉的金黃大轎遠遠而來,四人不由都是一愣。


    金黃大轎很快便抬了過來,窗子上的明黃繡金龍簾子卷了上去,隱隱看到頭戴通天冠身著緋袍的傅予琛端坐在轎子裏。


    金黃大轎一走近,宮門便立即打開,守門的禁軍副統領袁申宇帶著禁軍恭迎金黃大轎長驅直入。


    董存富四人麵麵相覷,過了片刻董存富才道:“不是說病的要死麽?”為了不讓豐笛為傅予琛診病,他們連豐笛都下了毒令他起不了床,那清平帝傅予琛的病是誰給治好的?


    四人如喪考妣,愣愣看著馬明宇等人從隨在金黃大轎後的各樣轎子裏走了出來,而暢子琦等武將則是下了馬,把韁繩扔給小廝,彼此拱手寒暄,邊走邊聊過來了。


    馬明宇正和靳偉煥說話,抬頭好像剛看到董存富等人似的,得意洋洋拱了拱手,昂首挺胸揚長而去。


    董存富心中有些恐懼。


    他很了解清平帝有多心狠手辣,隻是現在剛登基,清平帝怕是想著博個仁孝的好名聲,所以對他們一再忍耐。


    原本想著清平帝身體羸弱,這次病倒是個大好機會,沒想到傳說陷入昏迷病入膏肓的清平帝居然會緩過氣來!


    董存富歎了口氣:天要亡我,隻能放手一搏,魚死網破!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奉上~


    夜裏還有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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