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沒有心情不好。”他反駁說。


    “他真的不是這樣,”湯瑪士說:“他隻是不喜歡被任何事情固定住。”他朝這輛特殊的輪椅點點頭。莎克絲看看輪椅側邊,是“行動公司”製造的,型號叫“風暴箭”。“在他編造那些可憐巴巴的故事時,這輛輪椅就一直放在樓上的壁櫥裏。呃,在這一點上我可以算做他的幫凶。”


    “別那麽多話,湯瑪士,謝了。我道歉,可以吧?我、很、抱歉。”


    “他這輛輪椅買了好幾年了。”湯瑪士自顧自地說下去。“也早就學會了吹吸式控製法。這輛輪椅是用吸管控製的,他真的開得很好。還有,他總是叫我湯瑪士,我永遠也得不到被稱呼姓氏的優待。”


    “我被人看得煩了,”萊姆實話實說:“所以才不再出門兜風。”他望望她嘴唇上的傷口。“你受傷了?”


    她摸摸嘴巴,露出微笑。“疼死了。”


    萊姆又看看旁邊。“那你是怎麽回事,班克斯?刮胡子刮到腦門上去了?”


    “我跑進著火的卡車。”年輕人笑著摸了摸頭上的繃帶。


    “萊姆,”莎克絲收起笑容,說:“這裏什麽都沒了。那個女孩子還在他手上,但我卻沒有及時救出他留下的線索。”


    “嗬,莎克絲,總會有東西留下的,別忘了羅卡德先生的法則。”


    “我看著它們著了起來,那些線索。就算還有別的東西留下來,也已經埋在成噸的灰燼下麵了。”


    “那我們就去找不是他刻意留下的線索。我們一起勘察這個現場,莎克絲,你和我。來吧。”


    他朝吸管輕輕地吹了兩口氣,輪椅就向前移動了。他們走到離教堂還剩十英尺的地方時,莎克絲突然說:“等一下。”


    他把輪椅停下。


    “你變得粗心了,萊姆。要先把橡皮筋綁在輪子上,別讓你的痕跡和嫌疑犯的弄混了。”


    “我們從哪裏開始?


    “我們需要一些灰燼樣本。”萊姆說:“現場鑒證車後麵有幾個幹淨的油漆桶,你去找找看。”


    莎克絲從rrv的殘骸裏,找到一個鐵皮桶。


    “你知道火是從哪裏著起來的嗎?”萊姆問。


    “知道。”


    “去采一些灰燼樣本,大約需要一升左右。越接近起火點越好。”


    “沒問題。”她答應一聲,爬上一堵五英尺高的磚牆。教堂北側就剩下這一堵牆了。她伏在牆上,朝腳下煙霧彌漫的洞穴裏望去。


    一位消防隊員喊道:“喂,警官,我們還沒有檢查到那一片,那裏很危險。”


    “不會比我剛才在裏麵的時候危險。”她回答。她用牙叼住油漆桶提手,爬下牆進洞去了。


    林肯?萊姆望著她的背影,仿佛看見三年半前的自己,脫下西裝,爬近市政府附近地鐵車站的建築工地。“莎克絲!”萊姆喊了一聲。她回過頭。“小心點。我看到rrv巡邏車的慘樣了,我不想在一天內失去你兩次。”


    她點點頭,然後就從牆邊上消失了。


    幾分鍾後,萊姆對班克斯吼道:“她在哪兒?”


    “不知道。”


    “我要說的是,你能不能過去看一看她的情況。”


    “哦,好的。”他走到牆邊,低頭向下張望。


    “裏麵亂得很。”


    “我當然知道亂得很,你看見她沒有?”


    “沒有。”


    “莎克絲?”萊姆喊道。


    坑洞中傳來一聲長長的木頭斷裂的聲音,洞口升起一片塵土。


    “莎克絲?艾米莉亞?”


    沒有回答。


    就在他準備派緊急應變小組下去時,他們聽見了她的聲音。“接著!”


    “傑瑞?”萊姆叫道。


    “我準備好了。”班克斯回答。


    一個油漆罐從地下室飛上來,班克斯連忙伸出一隻手接住。隨後莎克絲也爬出地下室,兩手不住地在褲腿上揉搓,一副很痛的樣子。


    “你沒事吧?”


    她點點頭。


    “好,現在我們檢查通道。”萊姆指示說:“這附近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很多車輛來來往往,所以他要想把人質帶進教堂,就得把車停在小巷裏。那邊就是他停車的地方,通過那扇門進入教堂。”


    “你怎麽知道?”


    “想打開一扇鎖著的門有兩種方式——當然,不包括用炸藥爆破——打開鎖頭或者拆卸鉸鏈。這扇門是從裏麵栓死的,所以他隻好拆下鉸鏈的栓銷。看,在他離開的時候,甚至都沒費工夫把它們恢複原位。”


    他們從這扇門開始,一路勘察到教堂的後麵,在他們的右側,就是還在冒煙的教堂廢墟。他們一次移動一英尺,莎克絲用珀利燈不停地掃視著鵝卵石路麵。“我要找輪胎印,”萊姆說,“我想知道他把車停在哪裏。”


    “在這,”檢查路麵的莎克絲說:“這裏有輪胎紋,但不知道是前輪還是後輪。他也許是倒車進來的。”


    “胎紋清楚還是模糊?”


    “有點模糊。”


    “那就是前輪。”他對一臉迷惑的莎克絲笑著說:“你不是汽車專家嗎,莎克絲?下次你上車發動引擎時,留意一下你會不會在啟動前先打一把方向盤,看看輪胎的位置正不正。這就是前輪的胎紋總是比後輪模糊的原因。現在聽好,那輛失竊的轎車是97年的福特金牛座,從車頭到車尾全長195.5英寸,軸距108.5英寸,後輪中央到後備廂的寬度大約是45英寸。你把位置量出來,然後用吸塵器吸。”


    “少來了,萊姆,你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


    第82節:他可以剝下她的皮


    “我今天早上才查過資料。你拿到受害人的衣服了嗎?”


    “拿了,指甲和頭發也都采集了樣本。萊姆,我還有一個線索:那小女孩的名字叫佩妮,但嫌疑犯卻總是稱呼她瑪格,就像他管那個德國姑娘叫漢娜一樣,還記得嗎?”


    “你是說是他的另一個人格在這麽做?”萊姆說:“我倒很想知道是誰的性格影響他去玩這種遊戲。


    “我要把這扇門附近也吸一遍。”她宣布說。萊姆看著她——臉上劃破了,頭發亂蓬蓬的,有的地方還被火燒卷了。她先吸過門的底部,就在萊姆打算提醒她犯罪現場是三維空間時,她已經舉起吸塵器,開始吸取門柱上的東西。


    “在他帶人質進去之前,可能會先窺探一下裏麵的情況。”她說著提起吸塵器走到窗口,搜集窗台上的東西。


    這正是萊姆準備提醒她的第二件事。


    萊姆聽著吸塵器的呼嘯聲,漸漸地,眼前的事物模糊了起來,他墜入了過去,回到幾個小時以前的現場。


    “我要……”艾米莉亞又要說些什麽。


    “噓——”他製止了她。


    就像他現在走上的這條路,就像他現在參加的行動,就像他曾交談過的無數次的對話,萊姆此刻漸漸地深入到他的潛意識中。他到了一個特殊的地方,他不知道這是哪裏,隻發現這裏並不是隻有他一個人。他看見一個個頭矮小的男人,戴著手套,穿著深色衣服,頭上蒙著滑雪頭套。他從那輛銀色的福特金牛座轎車上下來,那輛車還帶有清潔劑的氣味,是一輛新車。那個女人——卡羅拉?岡茲——躺在後備廂裏,她的孩子則被另外關在一幢用粉紅色大理石和高檔磚料建成的老房子裏。他看見這個男人正在把那女人從車裏往外拖。


    這一切如此清晰,簡直像回憶一般。


    抽去鉸鏈,拉開小門,把女人拖進去,捆好。他轉身正要離開,又突然停了下來。他走到一處回過身就能清楚地看到卡羅拉的地方,就像昨天早上望著那個被他埋在鐵軌邊的男人一樣,靜靜地望著她。


    他把塔米瓊?柯法絲綁在房間中央的水管上,也是為了能清楚地看到她。


    但為什麽?萊姆搞不懂。他為什麽要看?為了確定被害人不會掙脫逃跑?為了檢查他有沒有在現場遺落下什麽東西?還是……


    他猛地睜開眼睛,823號嫌疑犯那幽靈般的幻影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莎克絲!還記得柯法絲的現場嗎?在你發現手套痕跡的時候?”


    “當然。”


    “你說他在看著她,所以才會把她銬在開闊的地方,但你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做。現在,我領會了,他之所以要觀看被害人,是因為他必須這麽做。”


    因為這是他的本性。


    “你在說什麽?”


    “快來!”


    萊姆含住控製管吸了兩口氣,讓“風暴箭”轉了個方向,然後又用力吹了一下,輪椅就開始向前移動了。


    他把輪椅開上人行道,用力吸了一下控製管,把輪椅停住,然後眯起眼睛四下張望。“既然他想觀看被害人,我打賭他也一定想觀看教堂裏的這些信徒,從一個他自認為安全的地方,事後無須費力清除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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