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奇卻怎麽也睡不著,鬼伍躺在床上心事重重地看天花板,半天也不吱聲,吳奇早已經習慣了他,當下也懶得去理會他,自己捧起了《六壬奇方》又研讀了起來。


    根據書中記載,周老爺子所患之怪病,全因一種叫“穢”的東西在作怪。這不是尋常的陰寒之氣,而是積怨過深而成的怨穢之氣,用普通的驅陰藥方效果並不會顯著,而具體的醫治方法和藥方書中卻沒有說透,隻提到了一個叫“地芒胎”的東西,說得還朦朦朧朧的,吳奇理解起來都感覺稀裏糊塗的,當下興致大減,索性對著對麵床鋪上的鬼伍詢問。


    “喂!你跟師父的時間比較長,見識比我多,可知道地芒胎是個什麽藥方?”


    一聲問後,鬼伍毫無反應,就好像沒聽見有人在對他喊話一般,又似乎是對吳奇視而不見。吳奇眼下求藥無方,第一次出山就出師不利,心中正鬱悶著,又碰上這悶聲不響的悶怪,頓時有些惱火了。


    他正待張口,突然看到床鋪上的鬼伍有些異常,隻見他背對著自己蜷縮著身子,渾身瑟瑟發抖,好像很怕冷的樣子。但他渾身的皮膚此刻卻顯得更紅了,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額頭往下滲,他的雙手緊緊抓住床單,吃力地喘著氣,牙齒上下打顫撞擊發出陣陣脆響,顯然他在承受著某種讓人難以忍受的巨大痛苦。


    “怎麽了?”吳奇嚇壞了,趕忙上前扶住將他翻過身詢問道。他還從沒見過鬼伍這副模樣,難不成是中了毒了?可印象中他是百毒不侵的啊,難道是中了某種邪術?


    “沒……沒事!老毛病犯了!”鬼伍咬著牙,輕輕拂去額頭上的汗珠,哆嗦著轉過身吃力地道:“幫……幫我準備些……熱水,再幫我抓……抓幾隻守宮(壁虎)和蜘蛛!”


    鬼伍的這情形來得太急,吳奇根本看不出他是怎麽一回事,之前鬼伍在他眼中的形象那叫一個神武,根本沒料到他竟然也有難以遏製的宿疾。遲疑間,隻見鬼伍渾身青筋暴突,一條條經脈像細蛇一般,凸顯在他那赤紅的肌膚上,極為磣人。吳奇不敢多問,趕忙照著他的意思去準備。


    熱水比較好辦,隻是壁虎和蜘蛛並不是太好抓,吳奇開了院子裏的燈,聚蚊蟲來吸引壁虎,折騰了好一陣才抓住了幾隻,還全都被弄斷了尾巴,隨後又抓了幾隻黑色蜘蛛,最後將準備的東西和一大盆熱水一起端進了屋。


    鬼伍顯然已經到了忍受的極限,臉部都已經扭曲得變了形,整個身軀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剛被活剝了皮的人屍體上爬滿了蚯蚓一般,吳奇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還想上前詢問該如何幫忙,卻聽得鬼伍咬著牙道:“關上門窗!你……你先……出去!”


    吳奇不想忤逆他的意思,照著他的意思做,乖乖地拉上窗簾退出了屋外。剛走出門,隻聽得屋內傳來一聲毛骨悚然的怪異聲響,這聲音無法形容,感覺卻像是某種東西被硬生生地撕開,中間夾雜著陣陣呻吟,聽得出鬼伍在做著極為痛苦的忍受。


    接著,鬼伍似乎再忍受不住這樣的煎熬了,聲嘶力竭地慘叫開來,吳奇站在門外,隻聽得雙腿打顫,卻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也許他早該料想到鬼伍的異常相貌並不是正常因素,也許也是種疾病,或者是受了某種毒害才至此的。


    “啊!”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吳奇心中一緊,慌亂地一抬頭,目光停留在了鬼伍投射在窗簾上的影子上,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但見白色的窗簾上,赫然是屋內燈光所投射出的影子,倒還顯得清晰,但讓吳奇吃驚的是,窗簾上居然有兩個人影!


    沒錯!屋內燈影幢幢,映射在窗簾上,雖然不是特別的清晰,但分明可以看出是兩個人影。吳奇深吸了口氣,腦門也滲出了汗珠:難道就這一回兒的功夫,屋裏就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個人來?


    這樣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突然發生,還是讓吳奇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去接受。伴隨著無比的困惑和驚懼,吳奇靜靜地盯著窗簾上的人影。耳邊鬼伍的慘叫聲還在繼續,許久才慢慢減弱了下去,隨著人影一道變得越來越模糊,漸漸沒了動靜。


    吳奇實在擔心這家夥經過這一折騰非給整死不可,想進去但門卻被從裏麵反鎖上了,吳奇很不放心,忐忑不安地在外麵等了半夜,次日清晨,在走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才被一個人搖醒。


    吳奇一睜眼即嚇了一大跳,隻見一張赤紅的臉正緊盯著自己,眼珠子一瞪就將自己的睡意驅趕得無影無蹤了。


    “你小子沒事吧?”吳奇有些吃驚,立即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人,隻見他精神煥發,和昨夜那個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吳奇雖然還有些心有餘悸,但看到他安然無恙還是放心了不少。鬼伍勉強笑了笑,臉上掠過了一絲無奈。


    “你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那個到底是誰?”吳奇想起昨夜的詭異情景,忍不住追問道。


    鬼伍伸手止住他,冷冷地回道:“你現在不需要知道,隻要知道我們是師兄弟就可以!”


    “以前我可能會這樣認為,但現在不一樣了,你到底是什麽人?”吳奇此時顯然太想知道這個整日伴他左右,可以稱得上怪人的人究竟是個什麽來頭了!


    “真的無關緊要!昨天隻是我又殺死了一個自己而已,以後你慢慢就會明白的。”鬼伍目光如炬地望著吳奇,歎道:“很久都沒有這樣過了,也許!我才是一具真正的行屍走肉!”


    第十七章 考古隊


    鬼伍這口氣歎得悲涼真切,吳奇看了都覺得有些於心不忍,當下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鬼伍接著道:“還是想辦法先把周家的事情解決吧,再不找到合適的方子,他們家老爺子怕撐不了多久的!”


    吳奇心裏自然也清楚得很,老爺子雖然已經擺脫了那紅衣木偶屍的控製,但身子已經大受毒害,陰晦之毒藏於體,隨時隨地都可能會要了老頭的命,即便平日裏不發作,這把老骨頭這樣耗下去也是萬萬受不了的。


    正為難之際,樓下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一大早,周家的院子裏熙熙攘攘地來了一大群人,二人一眼瞅下去也就周老二是個熟臉,其餘的都沒見過,但他們身上都各自帶著大包的行李,看起來像是遠道而來的。


    吳奇以為是周家來了客人,但又覺得不像,這時,周老二揪著昨夜那隻黑貓跑了過來,問二人怎麽處置,要不要直接哢嚓刨坑埋了。鬼伍擺手製止了他,示意找個籠子先關起來,以後能派得上用場。


    周老二應了一聲,隨手將那隻貓關進了臨近的一間雜貨間裏,吳奇調侃著道:“怎麽你們家今天挺熱鬧啊,又有什麽發財的好路子送上門來了吧?”


    周老二隨口道:“嗨!哪什麽發財路子,全都是瞎折騰的……!”他說到這突然又頓住了,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失言,笑著搖了搖頭好像不願再繼續說了。


    “這話怎麽講?到底是怎麽回事?”吳奇略感驚訝地問道,雖然他知道問這些與老爺子的病情不太相關的東西有些不妥當,但他隱約覺得周老二話裏有一絲蹊蹺,當下還是忍不住。


    “呃!他們應該是為幾年前的事情來的,反正有些怪,有些事情不好說的……!”周老二一見吳奇既然已經開口問了,也不好再隱瞞什麽,邊說邊摸出一根煙點上,看來這事情還有得說道。


    大概三年多以前,周家做生意發達起來後,便尋思著在鎮上辦家鄉鎮企業,既能賺錢又能創造一些就業機會,同時也能在鄉裏樹立威望。他們在鎮東南靠山的地方看中了一塊地頭,很快拍板,批下地後就開工。


    豈料就是在挖地基的時候,突然挖出了一塊巨大的石碑,這石碑足有三四米高,上麵密密麻麻刻著些生澀難懂的字,還有一些古怪的圖案,極難辨別。周家人覺得晦氣,請了個老道來給他看看情況,看這地方還能不能動工開廠了。


    那老道掐指算了兩下,臉色一沉道這裏是個鬼天坑,大凶之地,不要說開廠了,在這地方呆久一點都會遭災。那個時候人的思想還是相對保守的,老道這話一出,在場的人一個個嚇得麵如土色,周家人更是魂不附體,他們原本就特別注重這些,於是周家馬上按著老道的意思將石碑原封不動又埋了回去,又花錢請老道做了一番法事,這才息事寧人。


    這開廠的計劃算是因此而夭折了,但已經開土動工又遏製很不吉利,於是周家人幹脆在老道給自己選的一處地方,蓋起了一座大莊園。而之前那件事卻像長了翅膀似的飛了出去,沒過多久竟然來了一幫人,自稱是省裏頭派下來的考古隊,要對周家發現石碑的那塊地方進行考古挖掘。


    山裏人淳樸,一聽是上頭派下來的人,都積極配合,又把那塊石碑從土裏刨了出來。那些考古隊的人第一眼看到便興奮不已,就像得了什麽寶貝似的,對村裏人說這東西考古價值很大,要運回省文物局作研究。


    可石碑實在太大了,山裏的交通路況又實在太差,別說是汽車了,牛車都進不來,要運這麽個大塊頭出去是不可能的。無奈,考古隊隻得放棄了這個想法,他們將石碑洗淨,在上麵塗上墨,用一塊巨大的白布把上麵的文字圖案給拓了下來,然後又拍了許多照片,這才又將石碑埋回了遠處。


    山裏的生活是平淡無趣的,這樣的事情足夠山裏人新鮮的了,但考古隊離開後,又恢複了一貫的平靜,這件事也慢慢被拋在了腦後,就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誰知道一年過後,那支考古隊又來了,而且這回的成員更多了,除了先前來的第一批,後續又陸陸續續增加了許多人,而且還有不少山裏人從沒見過的勘探通訊設備。


    但這次考古隊的目標卻不是那塊石碑了,而是分批進入了深山,目標正是被當地人稱為鬼子嶂的綿延數十公裏的深山叢林,一批批的人進去又返回,後續人員再接著上,好像在對鬼子嶂進行地毯式搜索,尋找什麽東西一般。


    就在當地人開始對這些人身份表示懷疑的時候,怪事發生了!


    考古隊不投宿旅館,而是在鎮東南離發現石碑不遠的一塊坡頭上就地紮營,像是行軍一般。山裏人沒見過世麵,很多人就被他們的作派給鎮住了,王六子就是其中一個。他本就是這村頭的一懶漢,平日裏好吃懶做,見著好處了倒積極得很,幾個偶然的機會,他給考古隊幫了點瑣碎的忙,蹭了幾包好煙,這下還就上了癮了,隔三差五就喜歡往那些人跟前湊,想得點小好處。


    王六子住的地方離考古隊紮營的地方不遠,看著考古隊那地方燈火通明的,當下又起了煙癮,想再去蹭幾根煙抽抽。走過去一看,他發現了一絲不對勁,好像和往常有些不一樣了,但具體是哪不對勁,他又想不起來,就是覺得今天的氣氛怪怪的。


    再走到考古隊紮營地的時候,他發現這裏竟然空空如也,竟然一個人也沒有。王六子感到奇怪:這剛才還人影攢動、有說有笑的,怎麽一下子就空了?他檢查了一下四周,發現所有的物資都在,而且擺放得井然有序,一隻廣播還在播放著夜間新聞,唯獨看不見一個人影,就好像所有人無聲無息地失蹤了一般。


    王六子先是奇怪,但一看到那些碼放的物資,他就雙眼放光了,心道反正人都不在,順上點東西走也不會有人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會有人說什麽的。於是大膽地摸了幾包萬寶路和幾袋山裏人吃不到的食品就準備跑路,突然外麵傳來了一陣喧鬧,聽動靜是有人朝著這邊過來了。


    王六子趕緊收手,裝作一副路過的樣子,把東西揣在懷裏想蒙混過關,他倒不至於太害怕,不過是偷了點東西而已,這些人應該不會和自己較真過不去。借著夜色的掩護,他順利溜出了帳篷區,回過頭看了一眼考古隊有沒有發現自己,這一回頭看到的情形讓他大驚失色:此時考古隊的十幾個成員們,都在一齊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東西,往著宿營地的中心位置而去。那東西塊頭很大,用帆布蓋得很嚴實,看不出是什麽。


    王六子雖然懶惰貪婪,但卻並不傻,他不知道考古隊抬的那隻巨大的東西是什麽,但從他們的行為可以看出,他們所做的事情有些見不得光,如果這時候被他們發現了自己,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在這樣的荒郊野外,製造個意外死亡太容易了!他當時嚇得雙腿直打顫,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麵大氣也不敢出。


    那些人迅速將那塊巨大的東西抬到了帳篷區的中間位置,扯起了帆布,將四周遮擋起來,又安排了幾人守在四周。接著王六子隻聽到裏麵傳來陣陣敲擊的聲響,聽起來就像是在拆解某種機器,又像是某種巨大的野獸在低聲吼叫。


    整個過程極為漫長,王六子在風口足足憋了兩個多小時不敢出聲,尿實在憋不住都順著褲襠淋了。終於,那夥人的動靜好像突然停止了,似乎大功告成的樣子。接著幾個人一齊從帳篷裏走了出來,稀疏的月光照在他們的臉上,王六子一眼就認出了其中一人,那個人居然是索籠鎮的鎮長王某某。


    他確定自己沒有眼花,王六子再沒見過世麵,但這巴掌大一個小鎮的鎮長他可是親眼見過的,絕不可能會認錯。他感到很奇怪,王鎮長怎麽會三更半夜出現在這裏?就算是考古發掘,也沒必要帶著這麽多家夥啊,何況還非得大晚上在這荒山野嶺搞這麽個說不出名堂的怪東西!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時候,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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