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感空白


    四月初澳洲度假回來,一進門就找禮拜六的《明報》“明藝”版和禮拜天的《蘋果日報》“蘋果樹下”版,這兩個版麵有許多好文章,是我每個禮拜必看的,看完還舍不得丟。如果我不在香港,工人也會幫我留著。回來那天,房間裏找不到近期的這兩份報紙,卻發現滿屋子堆積著許多過去的“蘋果樹下”和“明藝”,霎時驚覺怎麽一個禮拜一個禮拜過得這麽快。


    看完“蘋果樹下”董橋的文章,打個電話跟他問好,他跟我說他要退休了,想靜心看書寫書,給自己一個優雅的空間,“蘋果樹下”這個版麵將會停掉,他的專欄也不寫了,四月底就完全退出《蘋果日報》,他稱這是“裸退”,意思是完全退出,要我通知金聖華。我和聖華悵然若失,仿佛我們的文字都將變成流離失所的孤兒了。


    二零零八年九月我正在寫《重看東邪西毒》,聖華介紹我與董橋夫婦認識,轉眼間五個多年頭。五年多前我在海南島度假,馬家輝打電話給我,說他剛和董橋吃完晚飯正開車回家,他說席間董橋翻閱他的新書《愛戀無聲》,誇讚我給他的序寫得好。我這個初生之犢能夠得到文學大師的青睞,高興得驚叫,心想如果有機會跟他學寫散文那該多好。


    其實我應該稱呼他老師的,也應該稱呼金聖華、龍應台教授的,但是他們都堅持我叫他們名字,直呼名字也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現在我跟他們都成了朋友,常常暗自慶幸能有這麽多亦師亦友的好朋友。


    記得第一次跟董橋見麵,他贈我的金句,讓我豁然開朗,文章大有進步。因為之前最讓我苦惱的是文章寫到最後不知道怎麽收尾,總以為“起”、“承”、“轉”、“合”,最後的“合”是要完美的總結。董橋說你愛在哪兒停就在哪兒停,不用管那麽多。並指點我即使隻是看窗外的景色都可寫六百字。從此文章寫完,必定追著他討教,有時一天打好幾個電話,堂堂一位《蘋果日報》社長,可能被我追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在電話中和聖華慨歎時間過得快、世事變遷多,突然間我和她異口同聲地說:“咦……我們還有一個‘家’在《明報》的‘明藝’版,每個月在那經營一千字。”


    說到專欄,雖說一個月交一篇,感覺上剛寫完一篇,沒多久又被催稿了,每到這時候總是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不用靠寫稿吃飯,一個字不到一塊錢,我怎麽養家活口啊。憂的是怕寫不出來交不到稿,每到催稿的時候就唉聲歎氣,還好朋友和女兒都跟我打氣,幫我出主意。文章寫好要先過了金聖華這一關,還不惜工本打長途電話到上海、洛杉磯跟朋友研究,總是一改再改。


    楊凡優哉遊哉地在土耳其度假,天天接到我的電話,跟他訴苦說沒有靈感寫不出東西。最後他說:“你就寫你寫不出來的感覺嘛!好!現在馬上掛了電話開始寫,周圍的小精靈會來幫你的,隻要你開始動筆靈感就來了。”


    靈感這東西真奇怪,我靠在床上,拿起床頭的ipad,從四五點一路寫到早上九點,居然成了。


    估計九點董橋應該起床了,打電話跟他道早安,主要是問他介不介意我寫他裸退的事,他說可以。回想在“蘋果樹下”我發表的第一篇文章是《仙人》,現在董橋可以按自己喜歡的方式,過優雅自在的仙人生活,愈想愈為他開心。


    二零一四年四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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