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曉看了看渺渺,它還是在無知覺地睡。裏麵的對話還在繼續,這回白夜終於開口了:


    “夠了,你該走了。”


    “我不走!我跟了你那麽久,為什麽要走!清淵……”


    聲音低了下去,下麵是急促的交談聲。雖什麽都聽不到,就是這樣才顯得緊張。似是沒有談攏,不多時,音量又拔高了,這次摻雜了更多的焦急與慌張:“你真的瘋了!”


    白夜罕見的冷然:“我叫你走!”


    “不!”


    幾乎是話音起的同時,藍曉聽到重重的一聲響,然後居然有廝打的聲音傳來,種種交替不休。


    第九十章九尾紅狐


    藍曉顧不得許多,轉動門把使勁打了開來。奇怪的事情,就在她打開門的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白夜和宋白衣兩個人分別站在房間的角落,互相冷眼對著。而白夜的臉上,赫然有幾道血痕,像是被抓出來的。藍曉不由得大吃一驚。


    宋白衣忽然一轉身衝向門口:“我真是不該來找你。”


    藍曉被她這幅惱恨的樣子嚇到,趕緊讓開了門口。但是她還是一眼瞥見,宋白衣手裏拿著的,正是白夜這段時間,時常穿著的那件白袍。


    宋白衣拿走白夜的衣服做什麽?


    藍曉看著白夜獨自坐在床邊,頭發垂在臉側。舌頭有些打結:“發生了、什麽事?”


    白夜臉上的表情平靜的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隻可惜,他此刻臉上幾道明顯抓痕,讓他看起來有點滑稽。


    他偏過頭,眉眼有些嚴肅:“白衣找到申兄的下落了,一切平安。”


    一切平安四個字讓藍曉瞬間落下了長久一塊大石,這樣的衝擊直接讓她忽視了眼前的詭異場麵,急急問道:“他在哪?”


    是那個曾經來過的古舊的圖書館,圖書館的人早已走光了,天空烏雲翻滾,雷鳴電閃地下著傾盆大雨。她呆呆地看著雨簾,不知要做什麽。


    藍曉愣住了。突然一個人闖了進來,重重地撞在了她身上。這一下好像把藍曉撞醒了,她趕緊後退:“怎麽了?”


    那個人渾身是水,劇烈地喘著氣,兩手支在膝蓋上。


    藍曉忽然覺得有些眼熟,那個人慢慢地抬起頭,和她四目相對。


    雨水順著他的頭發向下流,滴在眼睫上,使他的眼睛看起來很深邃。他的麵容英俊堅毅,身形挺拔修長,沉穩的氣息。


    藍曉捂住嘴,一股熱流湧上雙眼,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叫,“總監?!”


    這個滿麵風霜的男子,可不正是申明浩嗎?!他看著藍曉,藍曉也看著他,心中百感交集,一時竟什麽也說不出來。


    想不到的是,申明浩突然將她雙臂一拉,藍曉便毫無防備地落進了他的懷裏。她驚訝地抬起頭,嘴卻在刹那間被堵住,腰上的力道將她摟得死緊。


    藍曉大腦一片空白。


    申明浩霸道地吻著她,藍曉本來毫無準備,輕易被他撬開貝齒探入裏麵。溫熱的舌尖兩相纏繞,她覺得熱量一股一股向上衝,四肢全軟了。她的手本能地攥起,然後舒開,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況且對方還是申明浩,她總不能學著電視上的樣子不問青紅皂白一巴掌就打上去。


    頂上一聲響雷炸開,藍曉的頭皮也跟著麻了一下,申明浩絲毫不見鬆懈,她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心裏又羞又燥,兩手偏偏都被他抱著,動一下也不能。終於逮到申明浩換氣的當兒,她迅速轉了下臉,避開了他再次壓上來的唇。


    藍曉忙不迭地開口:“總監,放開我!”


    申明浩停了下來,手上的力道也鬆了些。藍曉趁機向後一撤,掙脫了他的懷抱。她正欲說話,申明浩看著她道:“藍曉,如果我死了,你會如何?”


    藍曉頓時愣住了,她反應過來要說,申明浩一把捂住她的嘴,低頭輕輕歎了一聲:“算了,不必說了。”


    若說藍曉先時對他的輕薄還有些怒氣,此時被他一歎也全歎沒了。她猶豫地看了他一會兒,說道:“總監……這段日子你去了哪裏,為什麽一點消息也沒有。”


    申明浩搖搖頭,一句話不說。看看外麵的雨,似是想到了什麽,又轉向藍曉,皺了皺眉:“白夜呢,怎麽不在你身邊?”


    “他……”藍曉想說他在家裏,話出口發覺不對,急急問道,“你知道他回來了?!”申明浩走的時候,白夜分明是不在的啊?


    一絲苦笑浮現在申明浩的臉上,“我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呢?”


    藍曉莫名其妙鼻子一酸,“你究竟遭遇了些什麽,李哲謙把你怎麽樣了?”


    “李哲謙?”申明浩似乎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沒對我做什麽。”


    “那你……”


    申明浩不等她說完就擺擺手:“不用問了,我不知道。”說完就覺得靜悄悄的,周圍除了雨聲什麽也沒有,抬頭看見藍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


    “你也不說……白夜也不說,什麽時候我成了一個胡塗到底的人?”藍曉怔怔地開口,“還是你們都情願我胡塗?”


    申明浩見她神色不對,卻一時想不出自己哪一句話招惹了她。這時聽到耳邊傳來鳴笛聲,一輛出租車冒雨駛來,他連忙伸手招住。


    “藍曉,我們不如先回去?改日……再好好說。”


    準備要上車的時候,藍曉瞥見對麵的道路上閃過一道影子,似乎它早就在哪裏,此時敏捷的一躍,尾巴拋起,即使在厚厚的雨簾中也絢麗得紮人眼。


    那是一隻毛色火紅的動物,隻是一瞥,藍曉也看的清清楚楚,除了她,好像沒人注意。她目睹那隻動物消失在視野,心裏宛如被刀紮了一下,那個東西,有九條尾巴。


    申明浩見她呆呆地不動,雖在屋簷下,身體也淋濕了不少,於是伸手拉了她一下:“看什麽?”


    藍曉回過了神,俯身坐進車裏。


    白夜心情似乎很好,正在給那盆花鬆土。藍曉坐在椅子上,也許她的臉色不好,白夜笑問:“一直找的人回來了,為何看起來反而不高興?”


    藍曉目光閃了閃,沒說話。這裏的人個個都是未卜先知,隻能顯得她更加胡塗。半晌,她才說:“誰來過嗎,怎麽有香味?”


    白夜轉身修剪那些枝葉:“花草香吧。下大雨,我就把它們挪到了屋裏。”


    藍曉鼻子裏“嗯”了一聲,和白夜待久了,別的本事沒學會,睜著眼說瞎話的本事倒長了不少。


    雨似乎小了一些,藍曉歪著頭枕在膝蓋上,不知申明浩到家了沒有。


    “白夜……”


    “嗯?”


    “你說,我的命……是你的?”


    “……是的。”


    “你什麽時候拿去?”


    白夜頓住手,轉頭望著她。淡藍色的窗簾和花草襯著他的身影,猶如一幅美不勝收的水墨畫。藍曉想起以前她曾用一個詞形容他,溫潤如玉。那時,她不知道,或者說沒想到,玉再溫潤,不過是表麵給人的感覺。它的內涵是怎樣的,一眼其實看不出。


    用溫潤如玉形容一個人,有些情況下,真的說不準。


    他又轉過身去,繼續擺弄那些葉子。“早得很呢,藍曉。”


    藍曉一時沒明白他說什麽,好半天想起來他是在回答她。


    晚餐難得的豐盛,馥鬱的香味使渺渺圍著桌子上躥下跳。藍曉把一整塊火腿擱在它的食盤裏,它才終於轉移了目標。她自己隻撿了些清淡菜吃。那碗湯她則是看也沒看一眼。等到把飯吃完,她起身要走,白夜叫住她:“喝湯。”


    “不喝。”她一麵說一麵已經離開座位,肩膀卻同時被抓住。


    白夜站在她身邊,慣常的微笑:“為什麽不喝?”


    藍曉認真地看著他片刻:“喝那個,能讓我的記憶力恢複嗎?”


    白夜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麽說,他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像是要確認什麽:“你果真想恢複記憶?”


    這話問的,難道有誰還會願意沒有記憶不成?藍曉輕輕推開他的手:“我隻是不想當傻子。”


    白夜點點頭,仍是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返身走進屋內,片刻手裏拿了一隻小瓶子出來,推到了藍曉手邊。


    藍曉看著,是那瓶“功德圓滿”。


    “什麽意思?”


    “你不是要恢複記憶能力嗎,喝了它。”


    藍曉拿起來。


    “先喝湯。”


    放下瓶子,藍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白先生,你還要我做什麽?”


    白夜報之以一笑:“聽我的。”


    藍曉低低笑了起來:“這話說得好理所當然。”


    白夜將她的發絲撥到一邊:“你就當成理所當然吧。”


    藍曉微微一笑,低下頭喝湯。放了這麽久,湯依舊溫熱。她喝的很慢,白夜一直看著她,雖然低著頭,還是清晰感受到他的目光。隻是這目光的用意,藍曉摸不透。


    又喝了口湯,藍曉慢悠悠道:“看什麽,莫非才發現我長得難看?”


    白夜笑了:“卻是才發現……你,美若天仙。”


    藍曉擦著嘴角:“奉承我也沒用,房租還是得交。”


    白夜忍俊不禁:“那是,我怎麽能賴呢,隻是希望看在我家務勤勉的份上,能否寬限幾天?”


    藍曉看他一眼:“少在我跟前耍詐,你有多少家私我清楚得很。”


    “不敢,真的手頭緊。”


    藍曉哼了哼,整日足不出戶的人手頭能怎麽緊?她旋開瓶蓋,香水酒灌了下去。原以為會是什麽味,搞半天根本什麽味都沒有,比白開水還淡。眼前忽然閃過申明浩吻她的畫麵,她頓時咬緊了唇。


    白夜把桌麵上的碗筷收拾幹淨,抬頭正看見一臉沉思的藍曉。


    “今晚好好睡,明天跟我出去。”


    “幹嗎?”


    “我請你吃飯。”白夜眨眨眼,“巴結一下我美麗的房東小姐。”


    藍曉噗嗤一下笑了。


    第九十一章千年的狐狸衣


    白夜找的地方非常蹊蹺,藍曉在這個城市中生活了幾年竟然都不知道這樣的一個地方,小橋流水,設計得巧奪天工。她跟著白夜七彎八拐,頭都繞暈了才看見這麽處所。一回頭,渺渺像跟屁蟲一樣後麵跑著。


    白夜眯眼看了看招牌,頂頭走進去。店裏的裝飾非常複古,門上掛的都是流蘇簾子,叫人產生歲月倒流到千年之前的感受。


    忽然一聲輕咳從櫃台後傳來,藍曉嚇了一跳,進來沒看見一個人,這會兒後麵卻出現了一個頭發精短的中年女人。女人抬起手上的抹布擦著桌子,天籟般柔美的聲音從她嘴裏出來:“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那?”一麵說,一麵將臉轉過來。


    藍曉於是又吃了一驚,這個看起來仆婦裝扮的女人竟然有一張嫵媚生姿的臉,稱不上多美,卻是神采宛轉,顧盼間天然而成一段風韻。用時髦的話說,就是氣質。


    白夜走到一張桌子旁坐下,淡笑道:“孟婆說笑了,誰敢在您這裏住店?”


    孟婆?!藍曉吃驚地看過去,難怪覺得有些眼熟,原來……


    “別人不敢,你總是敢的。”孟婆笑嘻嘻地甩了手中的布,又看了眼藍曉,“沒想到你還是把她帶來了。”


    白夜輕輕笑著:“孟婆的如瀑青絲怎麽沒了?看來真是受創頗深。”


    一聽此話,那先時還笑逐顏開的孟婆瞬間板下了臉,她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白夜:“提它做什麽?存心讓我想起那作死的畜生!”


    “息怒,”白夜永遠一副笑臉,“來了這許多時,怎麽不見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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