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屍了。”陳青媛有氣無力的重複了一遍,馬局長用手背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咽了口唾沫:“我要崩潰了,怪胎村。”


    “你都崩潰了,案子怎麽整?”


    “中庸。”


    二十九.鬼語


    29.鬼語陳震天和韓鵬拚命往家裏跑,林鳳嬌現在還睡在家裏尚未醒來,院子裏還躺著一個滿身酒氣的姑娘,如果那些邪乎八拉的東西回了娘家真是不知道會有怎樣的結果。


    整個陳宅被一種異常的氣氛籠罩,陳震天開始發牢騷,強烈的表現出對鄰居的不滿,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為何一夜間發生了這麽多事情,這些鄰居們怎麽就不管不問呢?即使沒有能力和這些奇怪的東西對抗,出來幫忙捧一捧人場總是不難。人們把自己稱為文明人,把創造的強大科技稱為文明,可是如此的文明竟然使得鄰情人理如此淡薄,假如可以把名利放到這樣一種淡薄的低姿態上,那將是怎樣的和諧共融的世界,越文明的地方,人情就越冷淡,越現實的地方,人和人之間的距離就越遠,陳震天一家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根本沒和鄰居正經交往過,他們迷信,認為陳家宅院以前是個義莊,放死人的地方,不吉利,其實望虎村的人疏遠他們也是有理由的,並不是單純為了一個前身是義莊的宅院。


    陳震天和韓鵬乃是生死之交,磕過頭飲過血,朋友之間的感情交往貴在交心,他們兩個人可以互吐心事,即是生死之交又是知音之交,這就占下了八拜之交的兩拜,二人心底都有一種強大的友情凝聚力,他們互相信任,彼此攙扶。


    月已隱,樹婆娑,鄉間石路光滑成坡。


    樹影搖,夜風動,兩鬢染霜咋咋作歌。


    人心古,情不去,臥虎水庫流連碧波。


    到那時,人雖逝,滿山黃花仍綴山坡。


    往昔路,同走過,情義深重如縷如梭。


    笑談中,赴艱險,摯友心扉對酒當歌。


    看人間,萬般事,浩然之氣存於山河。


    剛剛到了宅門口,看見王辣椒站在門口往裏麵瞅,陳震天湊過去順著王辣椒的視線往裏麵看,門沒鎖半開著,那個女的還醉醺醺的倒在那裏滿口胡話,剛才出來確實沒有鎖門,陳震天問王辣椒:“您老人家這是看啥,裏麵有啥?”他突然想起王辣椒是個瞎子,隨即改口:“您是不是聽見什麽東西進去了?”王辣椒全神貫注,被陳震天這一問嚇了一跳:“陳老爺子,你聽不見嗎,你聽裏麵那個熱鬧,別提了,你聽見了嗎?”


    “我…我什麽也沒聽見。”


    韓鵬也湊過去豎起耳朵聽,他也是什麽也沒聽見,一臉的茫然,家裏的燈都炸了,屋子裏常用的照明燈已經接上了,院子裏的都還接上呢,裏麵漆黑一片,什麽動靜也沒有啊,王辣椒所謂的熱鬧從何講起。


    王辣椒抬起手往陳震天耳朵眼上用力一拍:“這下你聽見了嗎?”


    起初陳震天也是什麽也沒有聽到,後來他感覺有說話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細細的辨聽竟然是從妻子睡覺的屋裏傳出來的,聲音從微弱到清晰,陳震天聽的越來越清楚。韓鵬看到陳震天的表情很不自然:“王先生,來來,麻煩您也給我拍一下。”王辣椒一直盯看著院子裏,好象他一點也不瞎,他頭也不回的往韓鵬耳朵上來了一下,裏麵的聲音很雜亂,有女人的有男人的,這時候,陳震天和韓鵬才看見院子裏放著一具棺材,壞了!一定是那幫東西進去了,這明明就是剛才那些東西抬的那口棺材,林鳳嬌的臥房裏麵斷斷續續的傳出說話的聲音。


    “沒想到,那兩個人說話還挺準,說是有祭品給我們,我們來了一看還真有,要是這些事天天碰上那多好。”


    一個細小的女童的聲音在裏麵傳出來:“姐姐們,我覺的這事怪怪的,望虎村的牲畜不是你們殺的。”


    “不是,我們可不是惡鬼,我們隻要吃香火就夠了,隻有公婆有時候犯了隱就可能吃個人。”


    “是怎樣的一個人,給你們報的信,說是這裏有陰祭?”


    “小娃子操這麽多心,來吃這個,看這狗肉香的很。”


    “姐姐,你就給俺說說。”


    “不認識,不知道是幹什麽的,給我們門口下了道符,說這裏有好多陰祭,我們就來了,點名要我們給幫忙帶口上好的棺材,我們也帶來了。”


    “妹妹,你家是哪裏的,怎麽死的?”


    “不知道,我好象沒有記憶了。”


    “你喝了孟老婆子的湯,不對,要是那樣你早就轉世去了。”


    “沒喝,反正大腦一片空白,姐姐,你是怎麽死的?”


    “嘻嘻,你看我這舌頭,你看…看…”


    “這麽長,快拉到胸口了,上吊死的。”


    “我們都是上吊死的,你看看…看看我們誰的舌頭長。”眾多女人的笑聲傳出來。


    “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叫…叫龍白。”


    “你是冤死的?幹嗎穿件紅衣服?”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麽死的。”


    “你可能是自殺,誰會等你死了以後再給你套上一件紅衣服。”


    可惜陳青媛沒在,不然真是驚了,王辣椒推了推眼上戴的黑鏡片,韓鵬把手放到他眼前晃了幾晃竟然感到雙手麻颼颼的還怪癢癢。


    “晃什麽,把手拿開。”


    “您…到底是不是瞎子?”


    “我眼是瞎了可是我心不瞎,這就是天眼,我這瞎子看的比明眼人都敞亮,不像有些人,有眼無珠。”


    陳震天聽著那些人的古怪對話脊背發涼,妻子還在宅子裏嗎?如果現在冒然衝進去會有怎樣的後果。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傳出來:“不行了,老頭子,忍不住了!”一條黃色的大尾巴嗖的一下撞開門從裏麵飛出來,把地上躺著的娟子卷進去,接著就是恐怖的肉皮撕裂,骨頭折斷的聲音!同時還傳出了女人,女孩的尖叫聲。


    陳震天大喊一聲:“鳳嬌,你在裏麵嗎?”他這一聲大喊聚集了全身的力量,他想讓聲音把裏麵的東西嚇走,宅子裏頓時變的鴉雀無聲,安靜下來。


    王辣椒突然露出一幅猙獰的麵目,狂笑起來,眼上戴的黑鏡片也許是因為麵部肌肉抽動的緣故掉了下來,露出兩個白眼珠子:“娘西皮的想跑。”王辣椒把中指咬破,使勁的咬了一口,韓鵬清楚的看見都咬掉了一小塊肉,鮮血…不…是黑色的血…連個月亮地兒都沒有,也看不清是什麽顏色,鮮血不斷的流出來,王辣椒把那根指頭直接摁在陳家門板上,那一點鮮血就好象有了生命,成蜘蛛網的樣子向兩邊,上下,四角幾乎所有的可能方向延伸,儼然一張偌大的蜘蛛網,一團黑氣立刻出現在陳宅之上,…突…好象原子彈爆炸後產生的蘑菇雲,一團黑色的蘑菇雲往上衝起來,然後一切就恢複了平靜。


    王辣椒拍了拍手:“好了,完了,辛苦費你看著給,你家的女鬼和那些個黃鼠狼都死了,其它的事我不管了,我不想攪和在裏麵,娘西皮的剛才還想吃我,敢咬我一口,我讓它就地化成一灘膿水。”


    大家進到屋裏,隻有一口空棺停在院子裏,剛才說話的東西已經沒有了,連一點痕跡都沒有,陳震天看到妻子癱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慌忙上前將她扶起來“鳳嬌,鳳嬌,怎麽了你?”林鳳嬌微微睜開眼睛,緩了一口氣,看見陳震天身後站的王瞎子立刻瞪圓了眼睛,喊出一句讓陳震天,韓鵬不能相信的話,他們倆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叔叔…叔叔…他,他不是人!”


    王辣椒倒也不驚慌:“還有個附體的。”轉身出了陳家門,等他走後,韓鵬才問道:“他怎麽個不是人?”


    “不知道,他不是鬼,不是妖,也不是人,我感覺到他有奇怪的氣息。”


    韓鵬心想:“不是人,不是鬼也不是妖,那是什麽,難道他媽的是人妖。”


    馬局長緊張的四處看著,輕聲問陳青媛“我說,你好點了嗎?”


    “好了,咱們走…回家…”


    離陳宅不遠的地方,王辣椒哼著小調,很高興,他用一隻手摁住一個鼻孔,往鼻子裏抽氣,陳宅上麵還未散盡的黑煙飄飄的被他吸進肚子裏,他很滿意的拍了拍肚子。


    三十.安靈


    30.安靈第二天正午十二點,在望虎村口的墳地裏,擺出一個大陣勢,八條長條板凳都漆上了黑漆,刷的油亮無比,望虎村出去住小旅館的人也都回來了,剛進村子就看見了這個陣勢,也顧不上回家,滿滿的圍過去,昨天晚上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又是喊又有哭的,全村竟然沒有一人來幫忙或者來看看,今天這場麵可是人山人海,人啊…人啊…好奇心太重,都說陳家宅院是個鬼宅都不敢靠近,今天進得這墳地裏看熱鬧就敢靠近了,陳震天無奈的笑了笑。


    八條板凳整整齊齊的圍成一個圓圈,圈子裏圍的是兩個新起的墳頭,看熱鬧的人群都在議論,比看耍猴的都來勁。


    “這是幹啥?”


    “王半仙又出什麽花花事了?”


    “看,那不是村長他兒嗎?咋給打成那個模樣了。”


    陳震天心裏想,王辣椒還真有點本事,一個瞎子什麽時候弄的這麽些個板凳,看樣子還都是新的。


    馬強壯哭喪著臉:“王叔,你這是幹啥?”


    “你不是給我說你昨天晚上看見你弟弟了嗎。”


    “可是又不像是個人,是個魂。”


    “廢話。”王辣椒陰陽怪氣像太監。


    王辣椒往身後招呼了一下:“看熱鬧的,幫個忙,我老人家眼睛看不見,幫著把身後的這些個黑泥巴碗給擺上去。”立時就有人應聲,是村裏的一幫年輕人:“我們幫忙幫到底,凳子都給你抬來了,你就說這碗怎麽放吧?”


    “看見你們擺的那八條長凳了嗎?把這些個泥巴碗也給我放在長凳子上,一個凳子上放一個。”不多時候,這項工作就完成了。韓鵬看王辣椒捂了一身長杉,和眼前眾多鄉親穿的夏裝形成鮮明的對比,就問陳震天:“他這一身行頭不熱?”


    “就這樣的一個人,年年穿這。”


    王辣椒也是個怪人,不管是冬天夏天一成不變的穿了一身黑色的長袍,就是說傳統相聲的穿的那種款式。


    韓鵬望著眼前這個陣勢真是有點心驚,這明明就是降靈師才會使用的安靈式裏的一種,難道說他也是降靈師!可是他穿著這一身黑袍子就說不過去,穿黑裝是降靈師的大忌諱,降靈師的三大忌事,其中就有不著黑裝之說。


    王辣椒開口說話了:“鄉親們,馬三狗子給我托夢帶話了,他說他現在有些狀況,人死了入土為安,我們埋他的地方啊不太平,棺材底下正好壓著一個太歲,太歲起屍,埋在太歲上麵的人不能安生的死,他晚上就要出來嚇唬人,一個腿蹦達,昨天呢給我帶了話讓我給鎮鎮,雖說大白天的不能有鬼,可是等會他和三角眼會蹦起來,大家也別害怕,現在是正午陽氣最盛的時候,不會有大狀況的,大家想看,我也攔不住,別害怕就是了,小孩和身體弱的離的遠點了。”馬三狗子就是那個三愣子。


    韓鵬聽他說話覺得很搞笑:“搞笑,都化成灰了怎麽蹦達?”


    旁邊一個老頭插口道:“看你麵生,外村的?”


    “找朋友來了正好碰上。”


    “王半仙說能蹦就是能蹦,他神的很。”


    “好…好…能。”


    韓鵬心道:“奶奶的,大白天的活跳屍,我倒要看看怎麽個跳法。”


    這天傍晚,馬村長和他老婆來到市裏,第二日,馬村長兩口子乘著公交車拿著本該是村裏人或者說,是陳震天暫時存放在他那裏的三萬巨款來到濟南市中心的一家銀行,馬村長小心翼翼,生怕被壞人盯上了,現在他眼裏看著誰也不像是好人,都想打那十五萬元的主意,他把包抱在懷裏排隊等著存錢,他發覺左邊的一個中年人總是盯著自己的包看。


    “壞了!難道是想搶劫,這有保安呢,他不敢。”想著膽子又大了很多,用餘光看了那中年人幾眼,他確實是斜著眼盯著自己,馬村長不放心,換了一個窗口,挪到了那中年人的右邊,可那人還是斜著頭往左邊看,馬村長立刻琢磨過來:“他媽的,原來是個斜眼。”


    真是草木皆兵。


    挨到窗口前準備把錢拿出來存上,一翻袋子:“錢呢!”袋子一側被鋒利之物劃了一條細細的口子,準是在公交車上被偷了,馬村長呆若木雞,頓時心裏涼了半截。


    王辣椒把手在袍子上擦了幾下,他的指甲都是黃色的,抽煙太多指頭都被煙焦油熏的變了顏色,指頭上貼了一塊藥布,是在昨天咬掉的那塊肉的地方貼上的,韓鵬雖然曾經也是個降靈師,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也不免心驚,要是他知道王辣椒把那團黑煙吸進肚子不知道會有何想法。王辣椒掐著蘭花指嘴裏念念有詞,圍著兩個墳頭轉了幾圈就停下了,現場發出一片噓聲,韓鵬站在人堆後麵,隻聽到前麵的人發出尖叫,人群急速的往後麵退,韓鵬使勁往前擠,今天還就好奇一回看看這大白天的活跳屍,活跳屍倒是沒看見,墳頭劇烈的抖動,好象真的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急不可待的跳出來。不多時,在人群的驚呼中兩個方型的東西蹦出來了,是兩個骨灰盒,三愣子和三角眼的骨灰盒噌的就蹦出來,人圈馬上開了幾道口,驚恐的呼喊聲中人群急切的散去,看熱鬧的人很多,這一下就亂套了,黑壓壓的一大堆人沒頭腦的到處亂撞,這才真叫大白天活見鬼。王辣椒竟然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大約三分鍾之後人群徹底散盡,留下滿地的破鞋和幾灘鮮血,一定有人在擁擠中互相踐踏而受傷。


    王辣椒晃晃頭:“走了嗎?走了好,活該,好事。”濟南話裏好事的意思是愛看熱鬧。


    “這下該我了。”王辣椒的臉上露出陰險毒辣的表情,韓鵬暗驚,這個王辣椒到底是個什麽來路。


    王辣椒從口袋裏掏出一包東西:“還有喘氣的嗎?幫我瞎老頭子個小忙。”韓鵬應聲:“有,怎麽幫。”他掏出來的是一包黑豆子。


    韓鵬道:“你是不是想把這包豆子分開來,放在泥巴碗裏。”


    “是…對…還有行家?”王辣椒聽出了韓鵬的聲音:“原來是你。”


    “你是天師門的人?”韓鵬警醒的問到。


    “天師門?沒聽說過。”


    “這是最古老最簡單的安靈式,你一個無門無派的瞎子怎麽會這些。”韓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到底是什麽人?”


    “慢慢,抓疼我了,我這老骨頭可不經折騰。”


    韓鵬一手抓住他,一手往他懷裏掏,掏出來一塊鐵片,果然是安靈式。


    黑豆本身就是避邪的,其實小豆都避邪,黑豆就是小豆的一種,什麽綠豆,紅豆其實都是小豆。這塊鐵片叫做鏵鐵,是農村耕地的時候放在犁頭上翻地用的,黑豆和鏵鐵放在一起專門破起屍,韓鵬抓著王辣椒的手突然鬆開了,不過他立刻讓自己鎮定下來,王辣椒的身體冰涼,沒有一絲生氣。


    王半仙見他鬆了手,罵到:“娘的,嚇死我了,我才不管什麽天師門,地師派的,我就負責給人家抓小鬼,看風水,賺點養老錢,陳家什麽時候給辛苦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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