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老家有一個親戚在這裏幫著打理,大夥都叫他福伯伯,福伯伯和陳家有深厚的感情,他很早就來到陳家,看著青媛和雪謠一年年長大,後來回老家了,說是放不下家裏的事,陳震天說他死心眼,沒老婆沒孩子的光棍,有什麽放不下,福伯放不下父親留給他的老房子,陳震天勸他賣掉,然後搬來濟南,他終究沒有同意,雖然臥虎山在濟南是世外桃源,是修身養性的好水土,論起空氣清新,生活怡然,哪能比得上安徽老家,垂暮之年,更希望去那樣的地方。


    陳青媛順著門外的長廊轉到藏品室的一側,滿院裏除了前門的麻核桃就沒有其它樹木了,後院栽了幾株垂絲海棠。青媛對古物的認識不多,近代珍品他能辯識,從小翻看父親的藏書,懂的比旁人多,雪謠在這方麵很厲害,不僅僅認識的古物多,對曆史也很熟悉,用陳震天的原話:“這孩子要成精。”


    陳青媛用鑰匙輕輕轉動門鎖,哢嚓一聲清脆,厚重的門應聲而開,有點黑,人的眼睛需要幾秒鍾來適應黑暗,房裏一直都點著黃色的小瓦數燈泡,在陳青媛不察覺的情況下,藏室的門輕輕關閉了…陳家凡是放有藏品的屋子都經過改造,窗戶都釘死,門也加厚了,從屋頂打開一扇更厚的玻璃天窗。如果心無防備,沒有提早將門頂住,加厚的門足以自動閉合。


    借著每個陳列櫃上微弱的燈光,那塊人型的玉器就在顯眼的地方擱著,用紅綢包了好幾層,穩當的放在玉器陳列櫃的一角,這些藏品都是私人所有,不對外展示,也就沒有名稱和典故之類的說明卡片,再者陳震天是個大大咧咧的人。


    陳列櫃上照明燈的樣子好生奇怪,彎成“s”型的燈柄上托著圓形的燈托,沒有燈罩的黃色小號燈泡就立在上麵。青媛將人形玉器揣進口袋,在屋裏胡亂轉了一圈,對青媛來說滿屋子的寶貝也沒啥用處,他看見一條摸金符,也不知父親是何時把它收入囊中的,摸金符是古代盜墓者貼身佩帶的避邪寶器,用極品穿山甲的爪子製成,這是古代一種迷信的說法,這樣的東西讓年輕人癡迷,青媛摘下一條掛在脖子上,摸金符是用金線穿好的,前幾日剛看完《鬼吹燈》,青媛得了正宗的摸金符,拿在手裏細細把玩,可以拿去和朋友炫耀了。


    父親收藏的都是稀奇古怪的東西,稀奇到沒有人認識是什麽東西,怪不得媽媽說這些東西上不了台麵,哪把鎖開哪個房間有明顯的記號,擺明是給小偷提供便利。櫃子上放著一個圓筒玉製器,拿回去用牛皮紙把一端糊上,豎著放到桌上,就是一個精美的玉製筆筒,青媛的鋼筆都是整齊的散落在桌上,以後就有筆筒用了,虧他想的起來用這麽珍貴的器物當筆筒,這個筆筒貴到家了,青媛也不是前無古人,幾十年前,遼寧的農民張世良也把這樣一個器物當成筆筒,1979年遼寧省淩源附近有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屯子漭牛屯,因為有一條漭牛河貫穿整個屯子而得名,漭的意思是廣大,用在這裏是說這條河曆史積澱深厚。屯子裏的人一直過的都是麵朝黑土背朝天的生活,這是1979年的東北,夕陽的餘輝灑落在這片肥碩的土地上,燦燦的土地映出薄薄的紅光,日落而息的農人已經收起犁回家,住在漭牛屯的張世良在地裏翻出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就是那種玉製空心圓筒,他也把這玩意拿到家給孩子當筆筒用。


    玉器是中國特有的,玉和金一樣,是富貴的象征,金玉滿堂、金枝玉葉、金玉良言,從這些成語裏可以體會到玉在中國古代的價值。這塊地方又叫牛梁山,是紅山文明的發祥地,張世良把一頭封好,當成筆筒擺在桌上,他當然是不知道這玉是什麽來曆,考古隊聽說張世良有一個奇怪的筆筒,用了在當時屬於巨款的五元錢將其買下,以這塊玉為線索,找到了五千年前紅山文明的曆史文化層。


    陳青媛準備離開藏品室的時候,卻發現門鎖打不開了!青媛使勁轉著鎖芯,門鎖不對勁,哢嚓哢嚓響著的門鎖就是擰不開,看來剛才低估了這門鎖,還真是防盜的。


    青媛掏出手機:“爸,這天殺的門,我被困在裏麵了,門打不開。”


    父親出現在門外,手裏拎著另一串鑰匙。


    青媛忿忿的說:“搞什麽玩意,進來還好好的,怎麽就出不去了?”


    “剛才忘了,門鎖的鑰匙有兩把,如果隻有一把鑰匙進去自然出不來,必須有第二把,用第二把將門從裏麵打開,否則必須有人從外麵才能開門。”


    陳震天和鳳嬌決意明天去千佛山探望女兒。


    四. 禦封


    4.禦封陳震天和林鳳嬌上午十點帶足香火,開車來到千佛山,路上,陳震天向妻子說起他的疑慮。


    “鳳嬌,大師說雪謠可能是受到強烈的意外刺激才會有癔症,你想想她的情況,是不是和她爺爺那時一樣?”林鳳嬌聽得丈夫這樣的說詞,在副座上猛的顫了一下。雪謠正在吃晚飯,是她最喜歡吃的紅燒瘦肉和水煮魚,這姑娘喜歡吃肉可是怎麽吃都不胖,其他女孩都很羨慕。吃飯吃的好好的,林鳳嬌正和她聊起是不是偷偷交了男朋友,一起去神農架旅遊,雪謠神色曖昧的否決了母親的話,在這時突然就說沒有胃口。


    “媽媽,我想去休息。”雪謠按著太陽穴,似乎頭很疼。


    “怎麽,才問了問就不願意了,這麽大的姑娘,再過幾年就該結婚了,現在結婚我看也可以。”


    “我心裏覺的不舒服,我先去睡了。”


    “怎麽了,謠謠,飯菜不合口嗎?這可都是你最喜歡吃的。”


    陳震天道:“家裏的瘦肉沒有了,你媽媽開車跑到市裏的超市專門給你買的精瘦肉,再吃兩塊。”


    鳳嬌道:“米飯還沒吃兩口,怎麽剛動筷子就不想吃了?”然後充滿關切的看著女兒,把碗筷幫她端起來。


    雪謠接過來又放下:“我真的不想吃了,我心裏好亂。”


    陳震天道:“長途勞頓,想是累壞了,剛才看見滿桌愛吃的菜太興奮,這會那股子勁又下去了,去睡吧。”陳震天向女兒擺了擺手,示意女兒可以去休息,雪謠一句話也沒說,起身離開桌子。陳雪謠的聲音那麽動人,帶有磁性,身上淡淡的香味是玉蘭花的香,是忍冬草的純淨,幹淨樸素的休閑裝,亮亮的眼睛溫柔如水,蘊涵的是過人的智慧和堅強。


    思緒返回到現在,鳳嬌問到:“你是說雪謠突然不想吃飯的事,精神狀態不好,不想吃東西很正常。”


    “為什麽精神狀態不好,肯定有問題。”


    “每天都睡不好,自然沒有精神,長此下去就成了這般狀態。”


    陳震天把好方向盤觀察著路況,自語道:“雪謠和父親的症狀怎麽這樣相象?還是我想的太多。”


    一路陰雲伴他們來到千佛山,此時依然是風靜電熄,隻有雷的低吟,在半山腰的萬佛洞拜完佛,二人沿石階而上,來到清一法師的禪房。千佛山在周朝以前稱為曆山,又稱舜耕山,相傳舜曾在山下開荒種田,濟南現在的舜耕山莊就是由此得名,隋朝的時候,依山開建了一座千佛寺,是千佛山的前身建築,萬佛洞建於1992年,集敦煌、龍門、麥積山、雲岡四大石窟的精華於一身,內有萬尊佛像刻於石壁。


    舜,耕於曆山;名,成就天下。


    禪房中很清淨,幾縷淡淡的白煙從桌上的銅爐裏飄出來,香氣讓人心神安詳。清一法師端坐於之上,麵色健黑,白眉正目,清一法師靜候多時,寒暄之後,陳震天開門見山問起雪謠的情況。


    清一法師靜靜的說:“皇金。”


    陳震天的第一反應是女兒財迷心竅:“黃金?她去神農架找黃金!”


    “不,你想錯了,震天,你想到的是黃燦燦的黃,金子的金。”


    “難道不是?”


    “我說的是皇帝的皇,金子的金,皇金。”


    “皇金,皇帝的金子,這不一回事,不管是皇帝的還是老百姓的反正都是金子,就他皇家內院裏的才是真金。”


    “震天,你又想錯了。”


    林鳳嬌一句話也沒說,嘴唇幹幹的碰了一下茶碗裏的鐵觀音。


    “我想錯了?”


    “老百姓的金子固然是金子,皇帝的金子不一定是金子,也許是宮闈的密物,十足珍貴,所以稱為皇金。


    “這…”


    “其中原委,老衲不知,她隻提到皇金一詞,個中事情我也不能由著自己揣測,雪謠心裏有話卻不說,也許有她的苦衷,到底有什麽原委,老衲不願意知道,也不想知道,曆史上神農架和皇金有關的事,你比我清楚。”


    有皇帝的皇字,一定是帝王禦封,神農架深處不為人知的地方還有某個帝王的封印?


    五.鯤鵬山莊


    5.鯤鵬山莊陳青媛一早起床,先去了診所,把那件玉製空心圓筒當成筆筒封好,把鋼筆放進裏麵,還大有介事的左右欣賞一翻,到了韓鵬那裏已經是九點鍾。


    “大侄子,你自己來的,你爹沒說有什麽事?”


    青媛按著韓鵬的兩肩,讓他坐在沙發上:“讓我把玉人給您老人家送過來。”韓鵬順勢坐下:“玉人已經擱了三個月,看出是啥家夥了嗎?沒給你小子交代幾句?”“我爸特別讓我告訴您,他不是推辭,是真沒見過這東西。”青媛說著把玉人掏出來掂在手裏左右打量:“這哪是玉人,就是塊玉疙瘩,玉確實是好玉。”“你看它有胳膊有腿的,我要知道是個玉人還找你爹看什麽勁!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玩意,覺的像就隨口說是玉人,剛開始我他娘的還以為是塊海星,玉海星。”


    青媛忍不住笑出來:“伯父,您這古怪東西從哪裏淘來的?”


    “好奇了?暫時保密,你先坐,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想喝點什麽自己拿。”


    靠牆的酒櫃很大,推拉的玻璃窗擦的很亮,裏麵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名酒,酒瓶造型繁多,在小彩燈的照射下顯的五光十色,繚眼欲花。韓鵬一個人住這麽大的房子,也沒個相好的,沒想到屋子收拾的這麽幹淨,大概是定期雇鍾點工,因為天陰的厲害,整座房子燈火通明,人家是大款,不像平頭百姓,水電都要盤算著用。典型的歐洲建築,燈光的光源和燈頭的位置設計的恰到好處,韓鵬是搞風水的,整間房子,整個鯤鵬山莊都讓人從心底感到很舒服。韓鵬是鯤鵬山莊的所有者,山莊建了大約兩年,基本不做宣傳,房價也定的較高,加之位置偏僻,很少有人拍板成交,就算是風水再好,和人家大談風水來賣房恐怕不是明智之舉,這不代表房子就賣不出去,隻是買的人少而已,現在山莊隻有兩成的入住,這兩成人社會地位比較高,平時也不太來住,有的買了一年,到現在房裏連個家具也沒有,還是和剛買時一樣的空房,都是買來投資的,濟南郊區開發速度很快,一年就不止翻一番。


    房地產開發商都會在後期建些花園,健身器材之類的人造景觀,鯤鵬山莊所在之處山水皆有,風景還算俊秀,花園建不建也就罷了,自打竣工之後,這裏的建築垃圾也沒人收拾,韓鵬對此視而不見,好象故意留著爛攤子,這是明擺著把購房人往外攆,有錢人對品質要求很高,青媛實在看不出這裏有什麽品質,別墅建的倒是漂亮,每一座從色彩到造型都各有特色,看來當時是請了有名的設計師花大價錢設計的,一院子的建築垃圾讓品質之感頓時消失的沒了蹤影。


    青媛驅車前來時,要經過一段蜿蜒的山麓,鬆柏挺拔,斷崖盤旋,山路兩旁連必須有的邊路護欄都沒有,陰天行使,這條路被襯的陰森,駕駛技術不熟練的根本不敢把車開上來。上麵不遠就是造價高昂的鯤鵬山莊,來這裏買房的人都有私家車,連簡單的護欄都不安裝,人家不買房是小事,看房的人發生翻車落山這樣的慘事,韓老板可就吃不了兜著走,當初買地開工的時候,他可是連山都買下了,還簽了荒山承包開發的協議,更可笑的是山路開始的地方還豎了一塊警告牌,看上麵的意思就是你快走,不要購房了:山路多彎,注意危險,敬請繞行。


    提示標語就讓人糊塗,這老頭這麽有錢,沒想到還是個死摳,他越摳門,我越是找好酒糟蹋,起身在酒櫃裏找出一瓶不知道是哪國的洋酒,反念一想,也不對,幾塊護欄才值幾個錢,房子蓋起來要花多少錢,這生意他虧大了。


    韓鵬在書房靜靜的坐著,他抽出一支香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六.翅遮


    6.翅遮“你家老爺子沒告訴你這塊玉是什麽,也沒告訴你來幹什麽?”


    “什麽也沒說,隻說讓我把東西送過來,不過爸爸好象是說,你是讓他來的,我還問過,他讓我不要廢話。”


    韓鵬如釋重負的點頭噢了一聲:“噢,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青媛想起山路艱難曲折,下雨發生側滑鐵定危險:“伯父,上山的路不好走,應該修一下,交通都不方便,房子賣不出去你就虧大了。”


    “你沒覺的這山莊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韓鵬心想,我正找不到話題切到正題,你倒先拐進來了。


    “說實話,這地段現在看來偏僻,不等兩年就值錢了,最少再賺一倍的錢。”


    “就你是生意精,房子放在這裏賠不了錢,該賣的時候就賣了,所有的房子都設計的這麽精美,就是為了放在這裏看嗎?”


    “為什麽不想賣?隻是為了等增值?”


    “我現在要去看風水,你想去嗎?”


    “遠嗎?我爸讓我來,是不是就是為了讓我和您去看風水?”陳青媛很隨意的說著。


    “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我要去看的風水不在地上,而在地下,就在我房子後麵一千米外的那座山下。”


    “地下,看風水看到地下去了,您是不是想看看地脈好不好?”


    “什麽狗屁地脈,你當看風水真賺大錢,那我專職看風水做風水師好了,實話告訴你,那山下有個不一般的墓葬!我這偌大的家業和你爹那滿屋子的怪玩意可不是這麽簡單能置辦來的!”韓鵬一字一頓的說著。


    青媛驚道:“倒鬥!”


    “什麽倒鬥,不要說的這麽難聽。”


    陳青媛倒是不吃驚,看樣子是找到偶像了:“您是哪個流派?”


    盜墓的有四大流派,發丘、摸金、搬山、卸嶺。


    “你猜呢?”


    “摸金,什麽時候去,現在嗎?”青媛興奮異常。


    “就是現在。”韓鵬心想,不愧是陳家人,這麽快就接受了這荒誕的說法,看來血統之說還是有些道理,我還愁他不能立刻接受,要我大費一翻口舌,沒想到竟然這麽順利。


    “雞鳴不摸金,現在是白天。”


    “這不他媽的是陰天嗎,陰的這麽厲害和黑天有什麽兩樣,你倒是挺清楚,咱不講究這些東西,這都什麽年代了。”


    “雞鳴不摸金是傳統,是規矩。”


    韓鵬吃驚的問到:“你不是對這些玩意不喜歡嗎?怎麽這麽興奮,好象還挺在行,你家老爺子對這事可算是苦口婆心了?”


    “我爸弄的那是考古,我喜歡刺激的玩意。”


    “這有什麽刺激的,拿命轉著玩的營生,你爸說他那叫考古,你爸說那是考古?開什麽玩笑,他兩口子可是真正倒鬥的。”


    “他們是倒鬥的?伯父,按您的意思是,這些古舊的規矩大可不必遵守,白天一樣可以探墓。”


    “我們收拾一下必須帶的工具立刻動身。”


    “墓不大?”


    “濟南郊區,不是深山老林,沒有大墓。”


    “這行不是隻倒大鬥嗎?”


    “除了大鬥我們也進奇鬥!”大鬥是指顯貴乃至皇親國戚,帝王將相的王陵級別的墓葬。倒鬥是對盜墓的一種生動描繪,中國古代的大墓修在哪裏的都有,多半是在山腹,一般上麵都有封土堆,封土堆的形狀就恰似一個量米用的鬥,反過來扣在地上,地宮就在鬥中,取出裏麵埋藏的東西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鬥翻過開,所以就叫倒鬥。


    “小子,我說我們都是倒鬥的,你信?”


    “有什麽不信的,攤上一個古怪的姐姐,古怪的爹,怪不得平時看著他們就不是省油的,就我還算正常。”兩人開始收拾東西,這一忙活就到了下午三點,陳青媛決定現在給父親打個電話,陳震天和妻子這時候已經從千佛山回到家裏。


    “爸,我是青媛。”


    “怎麽了,在哪?”


    “韓伯伯說你和媽媽是倒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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