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機場目送兩架飛機離開, 心裏和師兄說拜拜, 然後回家。


    回到家我破天荒的主動做了一桌子飯菜,然後坐在一旁等我媽回來,最後我在我媽驚訝的視線中問她, “嚴子頌有沒有來買包子?”


    她看了看我,說, “吃飯吧。”


    我點點頭說,“嗯, 吃飯。”


    然後我想他, 想他會不會餓。


    五一假期過去,回到宿舍是上課前一天傍晚時分。


    也算是很久不見,我們四個姑娘坐在一起磕牙。小咪興奮地回憶著那天和男朋友去遊樂場的事, 說著跳樓機的驚險, 說著過山車的刺激,說激流探險, 說人山人海, 說排隊很累。


    我安靜地聽著,我發現憑我的想象力,居然也想象不出嚴子頌在過山車上尖叫的模樣,出現的依舊是他懶懶散散的樣子,漠不關心的樣子, 最後都定格在他孤寂的站在遠處看著我那個畫麵……


    小林子突然推了推我,“你呢,五一幹了些什麽?你們有沒有去哪玩?”


    我笑笑說, “玩單相思,還有掛念。”


    雷震子突然爆出一句,“你那個嚴子頌,真不知道你們算哪門子戀愛,平時連個電話都沒有。”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是啊,沒有。


    小咪大概是談過戀愛的人,突然拍了雷震子一下,示意她閉嘴,結果引發二人的一輪爭執。


    我聽不清她們在吵些什麽,隻是重重的吐了一口氣,說,“我出去走走。”


    我就出來了。


    我們學校除去嚴子頌宿舍前的那池塘,在西南麵還有個人工湖,是我們學校傳說中的拍拖聖地,今晚鬼使神差的,想去那看看。


    果然,人人成雙成對,隻有我影隻形單。這兒早先聽說是有燈的,但不知是人工蓄意還是天意如此,燈泡都不亮了。幽暗中,黑影憧憧,隻有遠處教學樓的燈,稍稍照亮了眼前這片湖水。


    一眼望去,每棵樹下基本都坐著一對情侶,偶有空下來的樹,也很快會被新對填滿。


    若是搶不到位置的,就隨性在湖邊的草地上閑坐,或坐或躺,有些為了節省土地資源,女的就直接坐男的大腿上,摟摟抱抱的,好不親昵。


    我發現自己一點也不興奮,完全沒有偷窺的欲望。


    意外自己的麵無表情,不想說話不想笑。


    還是說,變態也有職業倦怠?


    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左邊的情侶在熱吻,右邊的情侶相互依偎,湖對麵幾對被藏在黑暗之中,湖麵黑幽卻泛著粼粼波光,周遭竊竊私語,輕笑嬉鬧。


    我便開始想我的嚴子頌。想他其實也在我不在的時候去過我家買包子,想他偶爾一些依賴我的舉止,想他偶爾的甜言蜜語,想他突然承諾的給我的婚禮……想著想著我心微微泛酸。


    想哭。


    我沒有哭,僅僅是抱著膝頭發呆,我胡亂的想著嚴子頌突然站在我的身後,然後走向前,用手臂輕輕的環繞住我,一句話都不用說,就夠了。


    可是巧合這種東西,說白了就是可遇不可求。


    一汪碧水西風涼,五月的夜,原來也會冷,我揚揚嘴角無奈的笑,嚴子頌,你究竟什麽時候會找我?


    這一等,就是一個月。


    是僵持還是冷戰?多麽的無緣無故。


    還是說我那會離去時的那句話,終歸是刺痛了他?我們開始得莫名其妙,相處的日子也不曾正常過,這是我想要的麽?


    我帶著疑問問我自己。


    小林子讓我主動去找他,小咪說冷靜一下也好,雷震子說你們幹脆分了吧。


    我笑著對她們三人說,這是我和嚴子頌兩個人的事。


    然後我有點冷漠地說,你們誰也不要管。


    隻是,後來的後來,我感覺自己有點神經質,有時回宿舍,會突然跑到宿管阿姨那問,問嚴子頌有沒有來找我。


    宿管阿姨看著我像是看著一神經病。


    嗯,你果然還沒有來找我。


    有時我想就像往常一樣,出其不意的跑去找他就好了。但我卻是偏執的。


    害怕看見他完全不牽掛我的樣子,完全冷漠的樣子,還有……目中無人的樣子。


    我怕,其實他沒有我想象中的愛我。


    但是你愛我麽?我曾經問過你的嚴子頌。


    你回答了沉默。


    我和嚴子頌,沒照過一張照片,沒有像最普通的情侶那樣,親昵的逛過街,他也沒邀我看過一場電影,送過我一朵花。即便是他唯一送我的禮物,還是快遞公司給我的。


    我其實也想挽著他的手,向朋友們炫耀,我想在宿舍人麵前也接一兩個電話,然後看她們羨慕的樣子。


    我們其實接過吻,我們嚐試過在雨中漫步,甚至一起打過電動,我給他做過飯,他吃我煮的麵條,帶我去看他去世的爸爸,他說給我一個婚禮,他一個笑容就能讓我感動……


    可是,我不滿足,真的不滿足。


    我反反複複的問我自己,尋求答案,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我覺得自己越來越敏感,總有種一觸即發的壓抑,我突然變得尖銳……


    在闊別童年之後我突然開始了惡作劇,顧不上惡心,把蟑螂的屍體放在我看不順眼女生的飯盒裏。我在課堂上和教授拚了命的爭執,看著他吹胡子瞪眼睛,胡亂說著不知從哪聽回來的野史。我質疑班委的決定,不配合集體活動,我開始……


    神憎鬼厭。


    他們說,蔣曉曼是不是個變態。


    宿舍的人也受不了我,小林子,雷震子,小咪,從開始的勸說,到後來的沉默,最後甚至選擇孤立。


    我沒有電腦,不想看書,手機裏也沒有想聯係的人。


    我被唾棄了。


    我一點也不高興。


    更不需要同情。


    我突然想起婷姐曾經的限期論,在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莫名其妙的中斷時,我有點揪心的想著,什麽時候會是我給嚴子頌的限期。


    我在本子上反反複複的寫著嚴子頌,我已經知道該怎麽把這三個字寫得漂亮,在本子快被填滿的時候,我在宿舍裏問,嚴子頌有沒有來找我。


    沒有一個人吭聲。


    我含著眼淚揚揚嘴角笑,在日記本的最後一頁寫著:


    我不是變態。


    愛情不是唯一。


    我愛你。


    我決定不愛你。


    **


    七月初,我們進入期末考試周。


    在無端的發泄後,我歸於沉默,長久的沉默,不想說話。


    宿舍的其他女孩,仿佛是受我情緒影響,對話都少了,加上雷震子和小咪還是有點不對盤,有時一整天宿舍裏都沒人吭聲。


    徒生壓抑。


    我媽說的對,人畢竟是群居動物,一個人的肆意妄為,很容易影響周遭人的情緒。我想起她以前叱責我的,說我太過自我。


    可是,我居然不知道該怎麽打破這種僵持。


    考試基本考一門休兩天,我翻著書躺在床上,餓著肚子,又或許突然變熱的天氣,令情緒懨懨的,不想動。小林子從床邊突然遞了個麵包給我,我怔怔地望了那麵包一眼,眼淚刷的就被逼了出來。


    然後我接過麵包像個孩子似的邊咬邊哭。


    小咪就在下麵問我,“我還有方便麵你要不要。”


    我眼淚更是流得凶,驀地又聽到雷震子開口,說,“中午我們宿舍一起吃個飯吧。”


    我情緒突然就崩潰了,抱著枕頭拚命的哭,隱約聽見小咪的聲音,她說,“那你方便麵還要不要?”


    在飯館坐下的時候,我紅著眼眶說對不起,然後說謝謝。


    她們幾個都看著我笑笑,然後點菜。雷震子就問我嚴子頌的事,我擠出個笑容,說沒事。


    菜剛上齊的時候,我感覺到飯館內一陣騷動,齊齊望向餐館門口。


    我剛好背對著門口,我正想轉身看個究竟的時候,小林子推了推厚厚的鏡框,先我一步看到騷動起因,並念出他的名字——


    “嚴子頌……”


    我回過頭去,他站在那兒,手捧著一大束鮮花,模樣妖孽,迷眩旁人。


    我是一瞬間說不出話來,然後默默的回過身來,感覺眼眶又有一點濕。


    截止那本日記,我等了他五十七天,感覺心中有朵花,花瓣一片一片凋謝。有種心灰意冷的錯覺。


    他來了。


    可是,我今天沒有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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