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洋由著身側一個看上去已有40歲的老嬤嬤將自己扶起,她的下身似是被撕裂了一般還在疼痛,渾身無力的靠在身後的靠枕上,迷茫的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個古色古香的房間,靜悄悄的侍候著不少人,甚至空氣裏還有一股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很像是清代房間的布局。老嬤嬤穿著清宮戲裏典型的旗裝,梳著把子頭。


    嬤嬤看她的神色隻當她是心情不好,將旁邊一個白底藍花的瓷碗捧在手裏,作勢要給楊洋喂,見楊洋躲著不願意喝,便隻好放在一邊,語重心長的道:“雖說福晉第一胎生的是個格格,但顯見是爺的第一個孩子,爺喜得跟什麽似的,當時抱著都不願意撒手,福晉又何苦為難自己,您聽嬤嬤的話,爺不過十六,您也不過才十四,往後的日子還長的很了,您隻要養好身子,好好的出了月子,在生上一個嫡子才是正經。”


    楊洋覺得頭有些暈,“福晉”“出月子”“十四歲”,這些都是在說她?


    她伸手敲了敲發脹的腦袋。


    一旁大的嬤嬤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哎呀,奴婢的好福晉啊,您這是怎麽了?您就是在不高興,也不能這麽對自己啊,老話說的好‘先開花,後結果’,您的好日子還在後頭了,您可千萬別想不開啊!小格格才這麽大點,又這麽乖巧,您怎麽能這麽狠心啊!”顯然她是以為楊洋是在自殘,一旁的另一個嬤嬤也開口勸自己。


    楊洋想抽出自己被握的有些發疼的手,那嬤嬤卻握的更緊了。但是這些微的疼痛卻一下喚醒了楊洋封塵的記憶。


    她不是她橫穿馬路的時候,被車撞死了嗎?她看著嬤嬤手中握著的纖細白嫩的小手,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手!在看看那一身清裝的嬤嬤丫頭們,不管她在怎麽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她穿了!還穿到了清朝一個剛生完孩子的十四歲的女人身上!


    她有些絕望的閉上了眼,掩飾住眼裏的紛繁,好一會才再次睜開了眼睛,眼裏卻已是一片沉靜。她從來都是野草一般適應力極強的人,雖然她依舊害怕恐懼,但是為了更好的活下去,她選擇遺忘這些情緒,先弄清楚這個身子的主人是個什麽身份,才是她的首要任務。


    她打斷一邊還在喋喋不休的老嬤嬤的話,有些傷感的道:“嬤嬤,本福晉是什麽時候嫁過來的?”看著像是在回憶什麽似的。


    劉嬤嬤覺得,隻一會眼前那個膽小柔順的福晉似乎不一樣了,但到底哪裏不一樣了,又說不清楚。雖然主子問的問題有些奇怪,但還是趕忙笑著道:“主子是康熙二十六年,六月初六嫁給大阿哥的。”


    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康熙年間,被稱作大阿哥的還能有誰,可不就是那個九龍奪嫡還沒開始,就已經被提出局的直郡王胤|!她自己雖然不是學曆史的,但作為一個清穿迷,她對於往往是打醬油的角色的大福晉,伊爾根覺羅妍容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伊爾根覺羅氏從康熙二十七年十月初六生了第一女開始,到三十一年連生四女,時隔四年之後才生下了大阿哥的嫡長子,此後不久便離世了,而她所生的孩子,全部英年早逝,沒有一個善終的!


    按照曆史,她是不是隻剩不到十年的壽命了?


    她回過神來,感懷的對一邊的嬤嬤道:“嬤嬤說的是,我嫁過來才剛一年便生了一女,以後的日子還長著了,哪裏害怕生不出正經的嫡子?”


    劉嬤嬤一聽,立馬欣喜了起來:“福晉能這樣想奴婢就放心了,奴婢給您把大格格抱來您看看吧,自您生下大格格,還一直沒有見過了,大格格的眉眼長的可像爺了,漂亮的很!”


    妍容點了點頭。


    這時卻見兩個十三四歲,穿著綠色褙子的小丫頭個端著個紅漆盤子走了進來,見妍容醒了都是一臉的欣喜,忙把盤子放到桌子上對妍容行禮。


    妍容微笑著讓她們起來,其中一個圓臉的丫頭,看著要比一旁長的明豔些的丫頭活潑些,笑著道:“福晉可是醒了,爺剛才見了奴婢還問過福晉了。”一旁的另一個丫頭也道:“可不是嘛,爺可是關心福晉了!”


    劉嬤嬤帶著奶娘將大格格抱了進來,看見姚黃和魏紫來了,把大格格遞給妍容,才轉身道:“姚黃,你跟魏紫怎麽去了這麽久,菡萏和芙蓉了?”姚黃道:“劉嬤嬤,您不會是以為我們偷懶了吧,您可是冤枉咱們了,剛不是遇見了爺嗎?爺問了我們不少福晉的狀況才讓我們走的。至於菡萏和芙蓉肯定是在收拾主子收拾明日要穿的衣裳,”


    妍容從幾人的談話中知道,她一睜眼就看到的人是劉嬤嬤,另一個是王嬤嬤,而這兩個丫頭中,圓臉的叫姚黃,明豔些的叫魏紫,還有一個叫菡萏的一個叫芙蓉的,這些應該都是這身體的主人陪嫁心腹一類的人。


    嬰兒很小,剛生下來不到一天,身子軟的不像話,臉上的胎紅還沒有褪盡,眼睛卻已經睜開了是大大的鳳眼,嘴裏還吐著泡泡。也許似感到了母親的氣息,一進妍容的懷裏便不自主的往妍容胸前拱了拱,甚至努起了小嘴。


    妍容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她隻能說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親骨肉,她一見這孩子便從心底生出了一種母親對孩子的刻骨的疼愛,她愛憐的輕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臉,小小的一點人兒在自己懷裏動了動腦袋,又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她隻覺自己的內心柔軟成了一灘水。


    劉嬤嬤見此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怕主子會不喜歡大格格,到底是母女天性,一見便愛的不願撒手了。


    一旁的魏紫見妍容一點也沒有要吃飯的意思,便道:“福晉從昨個起,您都十個時辰沒用膳了,奴婢們給您端了些膳食來,您用些吧。”


    一聽魏紫說,妍容這才覺得自己是餓了,她輕手輕腳的將女兒放在身邊,給她蓋上了被子這才道:“端上來吧,我還真是餓了。”


    身旁的姚黃忙上前將一旁的小幾擺在妍容跟前,和魏紫一起將端來的膳食放在小幾上。隻幾個饅頭,幾樣素菜,一碗白粥,不見一點油氣,不過這個妍容倒是能理解,古人做月子講究頗多,甚至有些地方頭七天隻能吃白粥。吃過飯,妍容淨過麵手,便由著姚黃魏紫扶著自己躺了下來,看著一旁睡夢中咂嘴的女兒,心裏隻覺一片寧靜。


    好一會才似想起了什麽,轉頭問一旁的劉嬤嬤道:“大格格有名字了嗎?”劉嬤嬤笑著道:“主子也太心急了,哪裏是一生下來就有名字的,至少也要等到滿月之後。”


    妍容點了點頭道:“那本福晉就先給大格格起個小名吧。”頓了頓接著道:“就叫甜心,甜心是額娘的寶貝。”邊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


    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麻黑了,身旁的甜心估計是被抱去喂奶了。屋子裏此時多出了兩個長相清秀的丫頭,妍容猜這兩人便是菡萏和芙蓉了。


    她叫了聲菡萏,便見其中一個穿著粉紅色衣裳的丫頭應聲道:“福晉”聲音清脆好聽,妍容示意伏她起來,一旁站著的魏紫邊和菡萏一起將妍容扶起,在她身後墊了個靠墊。


    她接過芙蓉遞過的熱茶,想了想還是道:“芙蓉,菡萏你主子我想給你們換個名字,不知你們覺得怎麽樣?”她實在不喜歡芙蓉這個名字,而且菡萏也不好聽。


    芙蓉是個有幾分大氣的女孩子,聞言便道:“主子給奴婢們起名字,是奴婢的榮幸,且主子起的名字,就一定是好的。”菡萏也在一邊應和道:“主子就給奴婢們換個名字吧。”


    妍容笑著道:“先別忙著謝恩,先聽了名字在決定也不遲。”頓了頓道:“芙蓉改為侍書,菡萏改為抱琴可好?”


    二人直接行禮謝恩。


    王嬤嬤進來向妍容行了一禮,便問二人道:“可是你們兩得了福晉什麽好處,這麽高興?”姚黃便湊到跟前道:“可不是好事嘛,福晉給菡萏改名叫抱琴,給芙蓉改名叫侍書了。”


    王嬤嬤邊笑著將一件大紅五□□邊葫蘆鸞鳳穿花的褙子和起旗袍捧到妍容跟前:“福晉,明日給大給給洗三,您看穿這件如何?”


    妍容雖然對大紅色不是多感冒,但是作為正室,在女兒洗三這樣正式的日子裏,穿紅色也無可厚非,她伸手摸了摸衣服的質地,或是柔軟或是質感,便是現代也是不多見的,她是不是應該感謝老天,至少讓她穿越到了一個富貴家庭,如果是個窮困的,或許她現在正在為生計發愁。


    她點了點頭,示意就穿這件。


    妍容半躺著跟幾人說設話,想要套出更多的信息,卻見外麵進來個小丫頭,向妍容行了一禮道:“主子爺讓奴婢進來問候福晉,福晉身子可安好?”


    妍容直了直身子道:“妾一切安好,爺不用擔心,妾身不能親身侍候爺,望爺一切以身子為重。”頓了頓又道:“妾給大格格起了個小名叫甜心。”


    彼時大阿哥正在用晚膳,嘴裏含著一口湯,聽到女兒有個甜心的小名時,直接噴了出來,本來開始還覺得自己的福晉越加賢淑了,等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一時又覺得好笑,真不知道他這個福晉是怎麽想到這麽個名字的?


    雖然妍容生的是個格格,但因為是康熙孫子輩的第一人,上至皇上、太後、貴妃,下至惠妃這個親奶奶,賞賜如流水般進了阿哥府,便是洗三來的人也不再少數。


    妍容的親額娘,吏部尚書科爾坤的嫡夫人,郭絡羅氏自然也來了,像妍容一樣,她第一個生的便是個女兒,最後早夭,接下來才有了長子。


    郭絡羅氏心疼的拉著女兒的手不住的摩挲道:“你千萬不要擔心,額娘當年也是先生的女兒,後來才有了你的兩個哥哥,你一定要放寬心,月子裏可不興心思重,你還年輕,養好了身子一定能生個嫡子。”


    妍容的身子裏似乎還殘留著本主的情緒,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覺得郭絡羅氏親近,她挽著郭絡羅氏的胳膊輕聲道:“額娘,女兒好好的,哪裏有什麽心思重不重的,您啊隻要照顧好您跟阿瑪,隻要您跟阿瑪身子好好的,便是女兒幾世修來的福分了,便是大嫂和二嫂,您雖要留心,但也不能太費神了。”


    郭絡羅氏聽的女兒貼心,卻紅了眼圈:“你是個什麽性子額娘怎麽會不知道,便是吃了再大的虧也是個悶葫蘆,多一句話都不說,什麽苦都往自個的肚子裏頭吞,你聽額娘的,在大阿哥跟前可不能這麽倔,你一直不言不語的又哪裏會讓他心疼,男人呐,你總得多少讓他知道你吃的苦才成。”


    妍容安撫的拍了拍郭絡羅氏的背道:“額娘放心,女兒曉得輕重,在說額娘您親自教出來的女兒您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定是吃不了虧得!”


    娘倆又說了一陣話,直到臨走時,郭絡羅氏突然拿出一遝子的銀票塞到了妍容的手中。


    “額娘這是做什麽,女兒不缺錢!”


    郭絡羅氏將銀票王妍容手裏又塞了塞才道:“你知道什麽,你們才分府出來不久,幹什麽都要用錢,你自己不多備些怎麽能成,聽額娘的話,趕緊拿好,你哥哥們還嫌我拿的太少了,若是這點子錢你都不拿,你哥哥回去又要埋怨額娘了。”


    血脈親情實在是一種奇妙的東西,不需要為什麽,隻是見著了便知道你是我的家人,給你歸屬,會讓你覺得你不是孤身一人,這十幾個小時裏初來乍到的恐慌和害怕似乎奇異的都治愈了一般,讓她的心漸漸的沉澱了下來,她朝著額娘輕聲笑了笑,不再猶豫的將銀票收了下來。


    她自己還坐著月子,並不需要怎麽應承,除過郭絡羅氏,又有幾個老福晉進來看了看她,雖然她自己沒有接收原主的記憶,但對於規矩禮儀,似乎潛意識的就知道該怎麽做。


    夜裏,大阿哥依舊派了小丫頭進來問侯了妍容幾句,妍容親了親女兒的小臉蛋對一旁的奶娘鄭氏叮囑道:“大格格還小你便多費些心,隻要你照顧的好了,本福晉絕對不會虧待了你。”她示意魏紫將一對足金德手鐲遞給鄭氏。


    魏紫遞給她道:“這可是咱們福晉心善,放在別處隻要照顧不好主子便隻有挨打的份,哪裏會這麽給你賞東西,還不快謝過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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