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生心係政治


    曼德拉在海爾堡大學選擇專業時,首選法律。長久以來,當律師是他的夢想。但是,根據海爾堡大學的校規,要攻讀法律必須先取得一個文學學士學位。這意味著需要多花2~3年的時間去學習文學,這也意味著要交一筆不菲的學雜費。


    當曼德拉向他的撫養人大衛·達林戴波提起這筆費用時,大衛麵露難色,他沒有這個能力去幫助曼德拉,曼德拉也知道大衛難以支付這筆高昂的學費。


    然而,曼德拉並沒有放棄成為律師的夢想,他決心半工半讀。長久以來,他對政治都非常感興趣,目睹在南非肆虐的種族主義和在白人政權下艱難生存的黑人民眾,他覺得必須爭得生存和發展的權利,對每個黑人是如此,對整個黑人民族更是如此。在他看來,律師可以為他未來的事業提供幫助。


    在讀大學時,除了上課之外,曼德拉到處去做兼職,主要是體力活。當時的海爾堡大學接納黑人學生,因而南非各地有夢想的年輕人都聚集在此,政治氣氛極為濃厚。


    在與這些同學的相處過程中,曼德拉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結,很快就參加了學生運動。不久,他成為大學學生代表委員會的成員之一,直接參與組織、管理工作。在這裏,他結識了很多興趣相同的學生,如奧利弗·坦博,在後來漫長的民族解放鬥爭中,他倆成為生死之交。


    奧利弗比曼德拉年長1歲,是一個黑人土著的兒子,來自特蘭凱斯。巧合的是,他也是科薩人。同是科薩人,讓他們彼此覺得特別親切。


    身為土著黑人的兒子,奧利弗曾經在一所地方教會接受教育,畢業後成為約翰內斯堡聖彼得學校的高才生,後來以優異的成績通過了大學考試,並幸運地得到了特蘭斯凱部族議事會的獎學金。這筆獎學金幫助他去海爾堡大學深造。隻不過,他攻讀的是理科學位。


    奧利弗與曼德拉的興趣不同,他專心攻讀科學並非想當科學家,而是想從醫。他出身貧寒,生了病之後無錢醫治,隻能寄希望於一些巫婆或者巫師。傳說這些人可以掌握天氣、呼風喚雨以及運用一些神秘的藥方給人治病。這讓他著迷,他從小就想解開這些謎。這就是他攻讀理科學士學位的原因。


    然而,奧利弗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他難以適應學校的清規戒律。很快,他就因為參與和組織了學生罷課而被校方開除。


    曼德拉被停課


    曼德拉每天要做很多工作,以滿足在學校裏的花銷。再加上繁重的課程,他覺得學業既緊張又枯燥,幸運的是,他有一群誌同道合的朋友。周末的時候,他經常和這些同學聚在一起,或郊遊,或野餐。


    在曼德拉的回憶錄中,還記錄著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他說這是他枯燥的大學經曆中,比較有意思的一件事。


    在回憶錄中,曼德拉這樣寫道:


    一天晚上,我和一群朋友決定到學校附近一個村子裏的黑人舞廳去練一練新學的舞步。這件事(我們)商量了很久才下定決心的,因為這所舞廳的主要光顧者是黑人社會的“精英”,如大學老師和其他社會地位較高的黑人,而我們僅僅是學生,求取知識的學生,我們擔心會被嘲笑。然而,在興趣的鼓勵下,我們決定走進去。


    忐忑不安地進入舞廳後,我注意到馬修斯等幾位教授在場。但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名端莊秀麗的女子吸引住了。在我眼中,她是那麽迷人。我決定走過去和她攀談。


    我挺直了腰,整理了一下西服,走過去很有禮貌地邀請那名漂亮女士跳舞。令我難以置信的是,她居然答應了我,沒有任何一丁點不情願的意思。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的情形,歡快的旋律、輕盈的舞步、醉人的情調,這些很快就把我那顆年輕的心撩撥得異想天開。


    我覺得應該詢問她的姓名,我抿了抿嘴巴,努力擠出幾個字:“請問您貴姓?”


    她看了看我的臉,微微一笑,輕輕地吐出幾個字:“鮑克韋太太。”


    “我的天哪!”我的腦袋一下炸開了。


    鮑克韋博士是當時學校裏頗受尊敬的一位青年學者,我竟然像個渾球一樣,有眼不識泰山。恰好這個時候,舞曲結束了,我狼狽地逃離了舞場,隨後好幾天上課都提心吊膽,忐忑不安。


    在海爾堡大學中,曼德拉還認識了一位好友——凱澤·馬坦齊馬。凱澤比曼德拉大3歲,但他對曼德拉很欽佩,認為曼德拉將來會大有作為。


    在曼德拉入獄的時候,他曾積極營救。他評價曼德拉:“不管曼德拉說什麽,他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是值得一聽的。”


    雖然他們倆年輕時是好朋友,同是科薩人,同是海爾堡大學的高才生,曆史也將他們倆都送上了政治舞台,但他們倆走的是截然不同的路——曼德拉選擇的是對抗,而凱澤選擇的則是妥協。


    1942年,凱澤幸運地成為特蘭凱斯的議員,步入政壇。幾年後,他辭去議員職位,專心攻讀法律,並成功通過律師考試。1955年,他再次通過關係,成為特蘭斯凱議員並於1958年成為滕布族大酋長。由此,他的人生進入新的篇章,也開始了與曼德拉截然不同的人生——此時的曼德拉還在南非當局的黑名單之上。盡管凱澤在早年曾參加過非洲人國民大會,也受到過非洲人國民大會的“洗禮”,但他後期卻變節了。1960年非洲人國民大會被南非當局取締後,他轉而支持南非當局的“取締”政策。在1963年特蘭斯凱舉行的立法會議選舉中,他領導的民族獨立黨獲勝。他因此很快就出任立法會議首席部長兼財政部長。1976年特蘭斯凱宣布“獨立”後(事實上,這是一出鬧劇),他出任總理一職。1979年當選為特蘭斯凱總統。


    此時的曼德拉,正在為自己非凡的人生添磚加瓦。


    入學2年後,曼德拉與校方領導層發生了嚴重衝突。曼德拉在當選為學生代表委員會成員後,積極組織各項活動,其中有些活動與校方的利益產生嚴重衝突。但曼德拉身為委員會成員,必須挺身而出,親自出麵與校方交涉。


    其中一件事是學校的生活條件,特別是夥食、衛生條件非常差,經常引起學生的抗議。


    校方為了控製事態的發展,極力削減學生代表委員會的權力,這引起更大規模的抗議。學生代表委員會經過協商,一致同意支持學生的行動。


    曼德拉非常積極,不僅參與了這次行動,且自始至終堅持站在學生一邊,代表學生的利益。很不幸,他成為校方的頭號敵人,被校方蠻橫地暫停學業。


    逃婚的年輕人


    被學校暫停學業,曼德拉隻好卷起鋪蓋回家,麵對撫養人大衛·達林戴波疑惑的眼神,曼德拉極力為自己辯解。當大衛聽到他竟然以學生身份同學校領導人對抗時,非常生氣。


    作為部落的酋長,大衛的潛意識中有很強的階級觀念——仆人永遠不能對主人不敬。他要求曼德拉回學校,誠懇地向校方承認錯誤,賠禮道歉。


    但是,已經成年的曼德拉已不再像小孩子一樣,他有了自己鮮明的立場。他拒絕到學校去認錯。他的理由是:(與校方對抗)僅僅是在行使自己的權利,而且他代表的是學生利益,不僅僅是為了自己。


    曼德拉是個很孝順的人,他知道大衛為他付出的努力和苦心,但他不願意為此放棄自己的立場。大衛作為酋長,最擅長的是與人溝通,在他的軟硬兼施下,曼德拉還是點頭妥協了。


    強扭的瓜不甜,這是曼德拉向校方管理層道歉時最好的解說詞。


    校方認為曼德拉的道歉態度不端正,沒有接受他的道歉,依舊堅持了對他暫停學業的懲罰。事實上,隻是校方還沒有找到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


    無奈之下,曼德拉隻好回到了姆克凱茲韋尼。


    他的撫養人大衛經過考慮,決定讓曼德拉成家。大衛認為曼德拉之所以會被學校暫停學業,是因為他沒有責任概念,沒有家的概念。一旦他成了親,生了娃,就會安分多了。


    很快,大衛提出讓曼德拉成親。


    曼德拉回答:“這怎麽行?我還在讀書呀!”


    曼德拉有自己的想法,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還不準備結婚,最起碼在經濟獨立以前是不會考慮這一問題的。


    可大衛卻蠻橫地拒絕了,他說:“你不用說了!我答應過你父親,要好好照顧你,不能食言,現在和你同齡的人都已經結婚了,除了你之外。我已經幫你找好了一個女人,彩禮已經送去了。我們選一個吉利的日子就把這事辦了。”


    曼德拉知道,大衛這麽做用心良苦,是想好好照顧他。隻是,這種粗暴的處理方式讓曼德拉難以接受,他認為大衛根本不懂民主,隻是一味地以自己的標準給曼德拉安排人生。


    為了逃避這種傳統的婚姻安排,曼德拉決定逃跑。頗為幽默的是,賈斯提斯願意跟著他一起逃往約翰內斯堡。


    其實,賈斯提斯隻是想看看外麵的世界,於是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而已。


    為了順利逃跑,他們籌劃了很久。首先是逃跑的路費,其次是逃跑的時機。


    為籌集路費,兩個人偷偷地將兩頭牛賣給了牛販子。大衛有很多頭牛,很少去查數,少一頭兩頭是不會被發覺的。


    路費籌夠之後,他們開始尋找時機。很快,機會到來了——大衛要前往參加特蘭斯凱議會,他們決定馬上逃走。


    大衛前腳剛走,他們就直奔火車站。隻是,他們購買車票時,被售票員拒絕了。原來,大衛擔心曼德拉會逃跑,很早就和售票員商量好,不賣給他們車票,斷了他們的逃跑之路。


    無奈之下,他們隻好臨時叫了一輛車,將他們帶到下一個車站。當他們好不容易買了票後,才發現火車隻開到昆士蘭。


    這個時候,又一道難題擺在他們麵前。


    法律知識的用處


    這道難題就是黑人的通行證。


    從1910年開始,殖民者為了更好地控製土著黑人,製定了36個種族歧視的法律,其中最令人痛恨的就是通行證法,這項法律控製著南非黑人的行動和日常生活。


    根據這項法律的規定,黑人必須有通行證才能工作、旅行以及在宵禁之後外出活動。這個通行證可以由任何機構簽發,但簽發者一定要是白人,甚至連孩子都可以。遇到檢查時,如果拿不出通行證,則要被罰款,嚴重的甚至要坐牢。一些土著出身的牧師、律師或者醫生以及其他一些黑人中產階級也隻能得到部分豁免,而且必須攜帶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證件。


    這個通行證讓曼德拉很憤怒,他們缺乏作為一個黑人所必需的旅行文件。他們想到附近的昆士蘭有他們的親戚,隻好步行到這個親戚家暫時住下來,然後再想方設法搞到通行證。


    巧合的是,半路上他們碰上了大衛的兄弟,也就是他們的叔叔——姆蓬多姆比尼酋長,他最喜歡賈斯提斯和曼德拉。


    曼德拉編了一個理由提出這要求後,姆蓬多姆比尼爽快地答應幫助他們。


    姆蓬多姆比尼原在土著事務部當翻譯,和地方行政官很熟。他將兩個年輕人帶到辦公處,向地方行政官解釋了一番,一切都很順利,通行證順利到手。


    在兩人準備離開時,負責給他們辦理通行證的行政長官突然說道:“對了,我還是給特蘭斯凱的行政官打一個電話吧,應該知會他一聲,你們是屬於他負責呢。”


    真是禍不單行,當電話鈴在特蘭斯凱行政官的辦公室響起來時,大衛正在那裏拜訪,一切都敗露了。


    大衛非常生氣,要求將他們逮捕起來,立即押送回來。


    行政官認為受到了侮辱,他很生氣,要立即將他們逮捕。


    曼德拉站起來,用他在學校學到的一點法律知識為自己辯解。


    他說:“不錯,我們確實撒了謊,欺騙了你。但我們沒有違反任何法令。你不能僅僅根據一個酋長的建議就隨意逮捕我們。”


    行政官一時間傻了眼,他沒有料到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夥子居然懂得相關的法律知識,他隻好點點頭,讓他們離開,但不準他們再踏進這個辦公室。


    姆蓬多姆比尼酋長知道事情的真相後也很不高興,他氣呼呼地離開了,不再幫他們。


    天無絕人之路!最後,在賈斯提斯一個朋友的幫助下,他們搭乘了一名白人老太太的車,條件是支付15英鎊的車費。


    在當時,15英鎊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比火車票還要貴,但沒有辦法,為了逃走他們隻能付出代價。


    還好,盡管沒有通行證,可他們在白人的車上,半路上很少有人攔車盤問,少了很多麻煩。就這樣,兩名涉世未深的黑人青年來到大都市——約翰內斯堡。


    通過這件事,曼德拉認識到法律知識的重要性,它不僅能夠保護自己,還能夠幫助別人。


    種族歧視


    當非洲的其他地區還是一團亂麻的時候,南非卻已經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


    南非擁有非洲大陸難得的自治權,憑借著歐洲的資本、技術和武器,少數白人統治者經過努力,積累了很大的權力,他們控製著這國家的一切。


    在幾代人的努力下,禦民之術越來越強大,一種被曼德拉稱為“無形的枷鎖”的體係已經係統化地建成了,這就是為了征服廣大黑人而精心構造的行政和經濟統治的體係。


    1948年,這種精心構造的體係被寫入法律,構成一種法製體係:種族隔離政策。


    當不義被寫進法律,正義則不複存在。


    在大選中,阿非利卡人以微弱的優勢取得執政黨的地位,隨後便大張旗鼓地施行這一政策。他們打著反對“紅色威脅”的西方基督文化的堡壘,聲稱自己是上帝派來造福人民的,並反對自由、平等、正義等思想。


    在這種局麵下,一個神秘的社團宣揚與政府的宗旨相一致,取信於政府,並慢慢滲透進來。兄弟會不僅滲入了政府,還控製了荷蘭新教和軍隊、警察局等國家的重要機關。


    短短幾年的時間,他們不顧人們的強烈反對,廢除大量法定條款,壓製一切反對派的聲音。


    兄弟會是南非的秘密團體,由一群年齡在25歲以上、操阿非利卡語言的男性白人新教徒組成。


    據資料記載,兄弟會組織成立於1918年,它的宗旨在於消除阿非利卡人在南非戰爭中被英國人擊敗而遭受的恥辱。麵對南非英國人的粗暴對待和二等公民的境遇,阿非利卡人期望通過阿非利卡人兄弟會弘揚阿非利卡人的文化和傳統——成為南非本土的統治者。


    兄弟會最為厲害的武器是信息網絡,這成為它獲取政權的手段。盡管它的政治影響隨處可見,但其儀式和成員不對外公開,隻有受到邀請才能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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