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ckquote>電影很精彩,現實更殘酷</blockquote>


    2013年5月,一部《中國合夥人》讓更多的中國年輕人了解了新東方。很多人都以為電影中的成東青就是我。然而,正如一部電影無法在短短的兩個小時內呈現全部的生活現實一樣,一個被藝術化的電影角色也無法詮釋戲外主人公的人生。


    我不是成東青,我是俞敏洪。成東青所展示的個性和現實中的我大大不同,我沒有他那麽窩囊,也不是一個“把演講當作自己性生活”的人。


    片中成東青是農村出身的土鱉,大學兩次落榜,第三次考上北大,畢業後申請前往美國繼續深造,三次被拒簽。他隻有留在北大任教,卻又因私自在外授課,被校方發現,央求悔罪仍被除名。成東青隻有偷偷在肯德基辦補習班,其獨特的自嘲教學法,卻漸漸吸引了不少學生。隨後他同孟曉駿和王陽創辦了“新夢想”外語培訓學校,成為眾多學子口中的“留學教父”。


    我的故事是這樣的。


    在兩次高考失利後,我於1980年考入北京大學西方語言文學係,期間患病休學一年,畢業後留校擔任北京大學英語老師。1991年9月,我從北京大學辭職,進入民辦教育領域,先後在北京市一些民辦學校從事教學與管理工作。1993年11月16日,擔任校長。從最初的幾十個學生開始了新東方的創業過程。2001年成立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2006年9月7日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成功上市。


    這些經曆我與成東青是相似的,但是這期間我所經曆的屈辱、孤獨、失敗以及創業的艱辛等等各種殘酷的現實與複雜的心境是電影藝術人物無法全然表現出來的。


    在《中國合夥人》中,成東青為了能追到法律係的第一美女蘇梅,先是爬上電線杆製造浪漫,而後在未名湖中劃船表白,沒想到蘇梅為了拒絕他,跳入湖中並患上了肺炎。成東青在探望的時候染上了肺結核,休學一年。蘇梅隨後也拿到簽證前往美國繼續深造並留在美國,成東青創辦“新夢想”英語培訓學校後一直未婚,把“性生活奉獻給了演講”。


    而回顧我的感情生活,卻要慘得多。在5年的大學生活中,我沒有談過戀愛。北大5年,沒有一個女孩子愛我。我們班最醜的女生都收到過情書,那就是我寫的。直到大學畢業後一年,我才開始第一次戀愛,認識了我現在的妻子,妻子的嘮叨也是我棄教從商的一個因素。我的一些朋友掙到了更多的錢,我妻子希望我也能更成功。她覺得,與他們相比,我是個失敗者。


    上世紀80年代末,出國潮最熱的時候,成東青和哥們兒都希望在大學畢業後前往美國讀書,孟曉駿毫無意外地順利拿到簽證,農村出身的成東青則被拒簽,“美國人民暫時不需要你”。隨後的幾年,成東青又兩次被美國拒簽。


    現實情況是,我在北大本科畢業後,就被多所美國大學錄取,但沒有一所給我提供獎學金。我沒有那麽多錢。如果有人給我獎學金,學什麽我都願意,學宗教也行。我為了攢足去美國讀書的錢,才在業餘時間當家教,最後建立新東方英語培訓學校。


    電影很精彩,現實更殘酷。不管我和電影中的成東青有多少異同,我們身上有一些共同的特質:自強不息、積極上進、擁有夢想,不管生活多麽艱難都一如既往充滿希望。


    電影中成東青曾經說過一句話:夢想是讓你一直堅持、覺得特別幸福的事兒。我覺得夢想是將來回憶時讓你熱淚盈眶的事兒。


    無論是成東青還是我,我想我們隻是千千萬萬個奮鬥者的縮影,希望你能從成東青的故事裏,從我的人生感悟中,獲得不斷向前不斷向上的動力。  <blockquote>我不是傳奇人物</blockquote>


    所謂傳奇人物,隻是做了一般人認為自己做不了的事情。


    我不是一個傳奇人物。我覺得人們以及大眾傳媒對於傳奇人物的定義不對,隻要一個人做了一點點事情,就被冠以“傳奇人物”的頭銜。我覺得傳奇人物應該指違反了物理或化學定律還在那裏自由自在生活的人。


    如果一個人從15層高的樓上縱身一躍掉到了地上,摔死了或摔傷了,就不是傳奇人物;如果他飛起來了,或者輕鬆落地,就是傳奇人物。我見過很多被封為傳奇人物的人,沒有覺得他們有什麽傳奇的地方。很多人隻是認認真真比別人多做了一點事情,或者做事的方式獨特了一些,就被叫作傳奇人物了。其實,他們隻是比常人更加努力和用心一點,做出了一般人認為自己做不了的事情。


    也有很多媒體稱我為傳奇人物,我聽了覺得好笑,因為我覺得自己再普通不過,甚至覺得自己很笨,因為我從小到大成績都很一般。做成新東方也是慢慢磨出來的。因為大腦不夠用,隻能一心一意做一件事情,所以新東方就起來了。新東方也沒有太多的創意,隻是認認真真地教學生,學生就來了。我自己很普通,1歲到18歲在農村,農活幹得不錯;18歲到北大學習;30歲從北大辭職,隨後成立了新東方學校,然後就一直幹到今天。和大家一樣,每天吃三頓飯,晚上也睡覺。不同的是可能很多人幹一件事久了就煩了,我不煩,我幹一件事幹得越久越來勁,所以到今天,我還在對學生不亦樂乎地重複昨天的故事。  <blockquote>我從來沒有當過冠軍</blockquote>


    我的體育成績不太好,尤其是我年輕的時候,任何一項體育運動我都沒有得過名次,從跑步到乒乓球到籃球。現在我有一些體育運動方麵的愛好,但隻是愛好而已,從來不和別人比賽。我喜歡騎馬,而且騎得相當不錯,可以和草原牧民在一塊兒跑。我喜歡滑雪,不僅會滑雙板,而且會滑單板。我的單板是在42歲開始學的,三年後就滑得相當不錯了。


    我身上有挑戰的勇氣,但是從來沒有把事情做到過第一名。不單在體育上我沒有得過第一名,在學習上我也沒有得過第一。我從小學到中學一般能混到20名左右,算是班內的中等水平,但是北大畢業的時候,我是全班倒數第五,這是一個悲催的結局。


    我也得過獎狀,是在小學、初中和高中的時候,得的獎狀都是千篇一律的稱號——“勞動能手”。我在14歲時就獲得了“插秧能手”的榮譽稱號,後來又獲得了“優秀手扶拖拉機手”的稱號。


    我更傾向於把冠軍定義為一種精神狀態。隻有具備冠軍的精神狀態,我們才能像冠軍一樣走路,像冠軍一樣昂起頭挺起胸,一輩子都雄赳赳氣昂昂。我認為能否對得起自己的一輩子,是一個你到底有沒有勇氣繼續走下去的問題:有沒有勇氣在別人諷刺你、打擊你的時候走下去;有沒有勇氣在整個社會都看不起你的時候依然走下去。在你走下去的同時,有沒有一個目標值得你去迎接挑戰,值得你去闖蕩,值得你去攀登。歸根到底,冠軍精神是一種永不言敗的精神。


    當你站在失敗者的累累屍骨麵前,依然不願意低頭;當你摔倒了一萬次,在一萬零一次的時候你還要倔強地爬起來——你就是冠軍!


    當你以一種平和的心態朝著一個目標持久地做一件事情,就會感到你心也寬了,地也寬了,天也寬了。各個領域都有冠軍,像陳景潤、聶衛平都在自己的領域成了冠軍。很多企業家,不管是李彥宏還是馬雲,不管是牛根生還是江南春,他們在自己的領域也都是冠軍。很多文學家,不管是賈平凹還是陳忠實,當他們寫出一部受歡迎的深刻作品,他們就是冠軍。而不管是錢鍾書還是朱光潛,他們也都是冠軍。


    從曆史的角度來說,任何一個冠軍在未來都有可能被人超越,任何人跑出的速度在未來都有可能被另外一個人超越。但是,任何一個人的精神是另外一個人不可能取代的。每個人的精神都是一種人格、一種特質,一種勇氣。當你擁有這種精神,這個世界上就一定會有你的位置和地盤,或者說一定會有你前進的方向。


    我覺得這就是冠軍!  <blockquote>我的錢打算怎麽花</blockquote>


    常常有人問我:“新東方上市之後,你的那些錢怎麽辦?”


    首先,我不算很有錢。其次,我還在拚命多賺錢,這就是我現在拚命做新東方的原因之一。如果股票真的可以變成現金,我一定要給這些錢一個說法,這樣我才能給我的生命一個很好的交代。交代可以多種多樣,可以給自己買遊艇,可以留給子女,交完國家的稅後,個人的錢怎麽使用都無可厚非。但是重要的是意義,這是北大人的臭毛病,有了錢也不敢說錢,花錢也要尋找意義,因而花錢也不輕鬆。


    當然,我也有自己輕鬆的花錢方式。第一,我要走遍世界,坐著飛機的經濟艙也行,徒步旅行也行,但絕對不是奢華的旅行。還有就是要買很多書,有一所合適的房子可以裝這些書,讓自己年老的時候看到這些書覺得很滿足。還希望給自己的孩子留下足夠的學費和一段時間的生活費。這是我給自己的第一個交代。


    我的第二個交代也是現在正在做的,就是每年能支持一些貧困的大學生完成學業,幫他們交學費。我定了一個10年計劃,並且錢已經交給了團中央,因為我自己找不到一千個學生。剛好團中央有一個“中國大學生五四獎勵基金”,我就把錢捐給它了。我的要求就是每年拿到受捐助的學生名單,這樣我就可以打電話確認錢有沒有給學生。


    第三個交代是我自己一生的夢想——辦一所私立大學。我的目標是慢慢做,采用的模式是世界上已被證實的私立大學模式,即基金會管理的模式。我把剩下來的錢捐到私立大學基金會,然後進行資本運作,讓錢越來越多,用這個錢去幫貧困學生付學費,去邀請世界級的好教授。這樣能讓學生真正享受到良好的、免費的教育。如果將來我真有這樣的機會,希望能成就一所優秀的私立大學。中國未來的曆史,尤其是教育曆史,如果沒有私立大學這一環,會是非常遺憾的。雖然公立大學如北大、清華已經是世界頂級大學,但我覺得這還不夠。而且,像北大、清華這樣的大學,如果競爭對手僅僅是公立大學,還缺乏一些挑戰。私立大學會像狼一樣跟在北大、清華後麵,把它們的發展速度提起來。


    我這輩子不一定能完成這樣的使命,但是隻要有理想,去為這一理想而奮鬥,我的生命就會有意義。結果不一定是最重要的,曾國藩的那句話我非常認同,他說“隻問耕耘,不問收獲”。


    這就是我的歸宿。  <blockquote>成功帶給人的是虛幻</blockquote>


    常常有人問我關於成功的問題。


    我從來不認為我是成功的,所以我通常不太願意講成功。如果說我取得了成功,也僅僅是因為我在某一點上取得了一點成績而已。說任何一個活著的人成功都有些言之過早。原因很簡單,任何一個活著的人,他的生命還要繼續,他的未來沒有任何人可以預料到。再堅強的人,也無法預料未來他的精神是不是會有崩潰的一天;再脆弱的人,也無法預料他是不是會有變得堅強的一天。有不少人曾被媒體讚揚吹捧,最後卻突然遭媒體曝光諸多負麵新聞;有不少人曾受到曆史的質疑,但最後被證明是真正的英雄。


    所以,對我們來說,成功很簡單,就是不斷地向前走。


    有一次,我在耶魯大學的校園裏看到一個學生的t-shirt背後用大大的紅色字寫了一句話叫“sess is never final”,就是說成功無止境。曹雪芹是成功的,因為不管哪個時代都會承認他是中國曆史上最偉大的文學家之一;牛頓是成功的,因為不管哪個國家都會承認牛頓是人類曆史上最偉大的科學家之一。這些人死了以後蓋棺論定了,可以去論成功。這就是活著的人不能講成功的原因。


    常常有人說:“俞老師,你做新東方是成功的。”我說:“錯了,新東方是每天都在做事情,而且努力把事情做好,但是不能叫成功。”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對於一個老百姓來說,買一斤豬肉,和家人分享一頓簡單的晚餐,也許這就是成功。但對成為社會公眾關注的人來說,成功和失敗都得由社會去評價,這對我來說是非常巨大的壓力。人們不斷誇獎你是成功者,但這成功的背後可能預示著一個大大的失敗。比如新東方成了一個教育集團,每年培訓200多萬學生,還成了美國證券交易所最好的上市公司,哈佛大學還把新東方的事例做成了mba教學案例,所有這些表麵上看都是成功的。但這一切的背後,我麵對的壓力和社會對我提出的要求是非同一般的。現在大部分人都在用讚揚的口吻說新東方,但是如果有一天新東方倒閉了呢,突然沒有了呢?哈佛大學的案例肯定還在,隻不過變成了“新東方是怎麽做倒閉的”,繼續供大家研究。


    我在這個位置上,任何一個失敗,都可能被無限放大,任何一個成功也可能被無限放大,因此它就不再真實。麵對不真實的東西,作為當事人,我就一定要有冷靜和充分的認識。如果我真人模狗樣地把自己當成功人士我就完蛋了。一定要把自己看成一個普通人。理由非常簡單,我考慮到了新東方失敗的那一天,或者說我被社會當作反麵教材的那一天,我能用什麽樣的心態來麵對這樣的現實,實際上這就體現了我有沒有冠軍的素質。


    我覺得經曆了這麽多事情,我應該擁有這樣的素質。如果那一天到了,我會怎麽樣,我其實不知道,但是我現在有這樣的心態做這樣的準備。如果新東方倒閉了,我還會來繼續為大家講述新東方的故事,隻不過講的題目換成“我是如何把新東方做沒了的”。這個話題對大家的教益應該要大得多。


    隻有從失敗中、從錯誤中人們才能得到真正的經驗和教訓,成功帶來的隻是一種被包裹的虛幻。一件事做得很順利並不能叫作成功;如果麵對一大堆失敗的屍骨,你還敢挺胸昂頭向前走,這才叫成功。所以,大家要記住,成功是沒有止境的。


    目前整個社會對成功的看法是很淺薄的。當人們有錢的時候,沒有人會問這個錢是怎麽來的,隻會覺得有錢就是成功,所以富豪榜出來後,如果你在榜上,人們或多或少會認為你這個人很厲害。財富從某種意義上說隻是衡量成功的標準之一,但它不是一個絕對的標準。假如我們都以財富作為成功的標準,未來就可能會迷失在錢眼裏,丟了自己的靈魂和精神。


    名聲也經常被當作成功的標準。


    一個人有名就算成功,這個觀念在年青一代中尤為普遍。很多學生把超男超女視為偶像和成功人士,盡管我不反對娛樂活動,但是把超男超女捧成成功人士,也許會把這些年輕的平民偶像毀掉!如果視名聲為成功的標準,會對年輕人產生不太好的影響。當一個人的名聲被無限放大,年輕人會以為隻要攫取名聲就算取得了成功。


    做官也是被人們用來判斷成功與否的標準之一。


    中國是一個官本位的社會,所以有很多人認為當官就是成功。當官以後,權、錢全有了,所以就是成功。但是,當官以後如果沒有正確的價值觀引導,沒有對精神、靈魂的尊重,就會出問題。很多當官的最後就走到了槍口下,或在高牆裏了卻餘生。這些人在大學的時候其實都是學生精英。為什麽很多學生領袖到了官場以後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呢?究其原因,就是因為對成功的概念理解得太狹隘,並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blockquote>聰明人的笨功夫</blockquote>


    在我的心目中,成功分成兩種狀態。一種叫作臨時成功,就是短期成功,有錢有名,但未來可能還會變得沒錢沒名,就像運動員第一次得了冠軍就不再鍛煉是不可能第二次奪冠一樣。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也是這樣的,你要是有持久的理念和持久的價值觀,並且能夠堅持下去,你的事業可能就會做得更好,你也能獲得另一種狀態的成功——長久的成功。


    我做事情的時候會對自己有一個要求:要做對自己有好處對別人也有好處的事情。別人並不僅僅指我的家人,也指整個社會中的成員。有了這個前提我就不會在遇到對自己有好處的事情時就拚命幹,我一定會有更多的考慮因素。對於正確的價值體係,我要時時遵循,而不僅僅停留在口頭上。


    有了正確的理念和價值觀之後,我會抱著堅韌不拔的態度去實踐,遲早會成功。


    我覺得自己的經曆得益於我在農村的生活。我生命中的前18年完全是在農村度過的,農村人有習慣性的堅忍精神。同時,我也得益於我不太聰明的頭腦。我腦子的運轉速度相對來說比較慢,當然不能算低智商,但也不能算高智商。


    很多人都認為我的記憶水平很好,能記住三四萬個英文單詞,能把《英漢雙解詞典》背下來,目前為止應該還有兩萬個左右的英語單詞在我頭腦中,但那是我跟時間搏鬥的結果。我花了整整四年的時間堅韌不拔地背,牆上到處帖的都是單詞。當你不夠聰明,你要做的就是如何用時間換取你的智慧和才能。有的時候,人與人之間是有差別的,別人在一個星期內能把一本書背完,你可能需要兩到三個星期。這裏有記憶能力上的差別,也有智商的差別。但是我所看到的成功人士,往往不是聰明到極點的人,他們其實是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才取得了成功。絕頂聰明的人我們周圍也有,他們不需要付出太多努力就能取得不錯的成績,比如他們在期末考試前幾天臨時抱佛腳看看書就能考第一名。但是畢業後步入社會,成功靠的絕對不僅僅是你的智商,而是你對社會的理解、對人生的感悟和對困難的堅韌不拔的態度。而這一切對那些絕頂聰明的、習慣了凡事都輕而易舉完成的人來說,反而很難了。


    這種輕而易舉得到的心態會造成大家進入社會麵對挫折的時候,產生畏難情緒,不敢闖蕩了。很多聰明的學生畢業後,往往會憑自己的聰明謀一份相對比較安穩的職位。因此,大部分聰明人最後都成了白領或者金領。


    有同學問:“俞老師,你怎麽就做成了呢?”


    北大還有一位做上市公司的校友,他就是百度的李彥宏。他現在是新東方的董事,也是我的朋友。有一次我問他:“你是不是上學的時候特聰明?”他說他在北大的時候,甚至在高考的時候,一直都沒有進過前五名。


    後來,我們分析了一下,發現北大的很多相對比較笨的人,後來做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反而更大,這些笨人隻能拚命地學,學到最後他們的韌勁就出來了,吃苦就變成了一種習慣。  <blockquote>我是北大二流畢業生</blockquote>


    北大一直是我的心靈家園。每到春秋兩季的雨天,我一定會開車到北大,在未名湖邊坐上一兩個小時。學生年代我在未名湖畔孤獨地轉過幾千圈,卻沒有邂逅過一個雨中佳人,所以當我看到北大學生成雙成對從我身旁經過,就有一種欣慰感。還有,新東方的辦公地點最後選擇了中關村最核心的那棟樓,就是為了有時候能看北大一眼,看博雅塔一眼。有關北大的種種美好在我心中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我們這一輩人當時都是背著詩歌長大的,對生命充滿了詩意的渴望。


    我從小學到高中從來沒有進過班級前20名。我背課文背得慢,但背得慢的好處是忘得也慢。到期末考試的時候,我的同學都要重新背課文,我就不用背,因為每篇課文我都能立馬背出來。在記憶學上有一個原則,速度與遺忘成正比。一篇課文你如果一天背出來了,一個星期後一定會忘記;但是你如果一個星期背出來,可能一年以後才會忘記。


    但實際上,我在北大一直挺自卑的,從進北大到出北大的11年間,我一直生活在自卑裏。直到離開北大以後,我才發現,北大是我自卑的原因。


    但是自卑也有好處,在自卑中我學會了兩個本領。第一個是察言觀色的能力,自卑就要看人臉色,因為我不相信自己,總要揣摩別人是怎麽想的,因此看到別人的眼神、動作,我就會琢磨他的心理狀態是什麽。後來我發現,這個用在管理中非常有效,管理中就得揣摩員工想要什麽,要揣摩與員工的關係怎麽發展。這是在北大11年的自卑給我帶來的第一個本領。第二個本領是練就了不把自己當人看的心態。就是因為自卑,所以有了這種坦然的心態。到最後就算我做成事情了,也不會太出格。人最怕的就是飛起來的感覺,你太把自己當人看了,動不動就會得罪人,動不動就會瞧不起周圍的人,有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做出格的事情。


    從北大畢業的時候,我的成績並不好。畢業以後,我們那一代人不需要擔心工作,都是國家分配,隻要你能畢業,成績再差,國家也一定會給你分配工作。當時我期待離開北大,因為在北大從來沒好過,同學從來沒有重視過我,也找不到對象。我不離開北大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我一心一意想要離開北大。我填的工作誌願全都是北大以外的單位,但是最後我被北大留了下來。為什麽呢?原來成績好的同學都去了外交部、新華社、中國日報社那樣的好單位。當時北大剛啟動四、六級考試的公共英語培訓,從本來隻有英語係的人要學英語擴展到全北大的每一個學生都要學英語。北大英語老師的缺口很大,最後凡是外麵找不到工作的通通留下來在北大當老師,結果我就被留下來了。不過這也是老天安排,如果不被留下來,就沒有了我後來做老師的職業生涯,也就沒有了新東方的今天。


    我留北大的時候心裏就比較鬱悶,因為同學們找的工作都比我好,但是我也沒有氣餒。我這個人有一個特大的優點,就是不管是自卑狀態也好,成績差也好,被人瞧不起也好,我從來不氣餒,一直在默默地努力。而且我心中總有一股韌勁,這股韌勁也許來自我小時候的經曆。我經曆過各種各樣的困境,比如小時候家裏沒飯吃啃點野菜也能吃飽。這樣的經曆,讓我覺得總能渡過難關的。


    我講這些陳年舊事是為了說明一個道理:當你有一種堅韌不拔的精神,當你為了一個目標願意慢慢去努力,用時間去爭取自己的未來,往往最後你取得的成就比那些跑得快的人還要多。


    有時候,越讓你著急的事情可能越是大事;越是大事,你越著急越做不好。因此,你要慢慢地做,把事情做細致了,這樣才可能把事情做完美。既然人生不是百米衝刺,那就不能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去跑,也不能用馬拉鬆的速度去跑。我跑過馬拉鬆,但是我沒有跑完過,因為跑到最後跑不動了。但我很喜歡徒步,身上背著十幾公斤的包,每天徒步走幾十公裏。腳上磨出泡了也沒有問題,慢慢走嘛。實在累了,就歇一歇,看看周圍的風景,目標不變就可以了。這樣的話,說不定你走出來的距離會遠得多,看到的風景自然就比別人多了。  <blockquote>大學宿舍鑄就了新東方的“嘲諷文化”</blockquote>


    經常有年輕人會問我:“俞老師,你說不追求名利,隻追求快樂,但是你現在卻名利雙收,是什麽原因呢?”關於這個問題,我有一些感悟跟大家分享。


    當你真正專注於金錢的時候,金錢不一定會來到你身邊。新東方之所以能夠成功,完全是靠我交到的朋友幫忙,絕對不是我一個人努力的結果。


    真正的朋友,一定是在價值體係、興趣愛好方麵跟我相投或者是能讓我學習的人。雖然我沒什麽本領,但是我交到的朋友都是水平比我高的人,從這些朋友身上,我可以學到很多東西。新東方真正開始騰飛是在我搭建了一個新東方的基礎之後,把國外的一批朋友邀請回來的結果。而這一批朋友,大部分都是我在北大時認識的。在北大時我學習成績不好,所以一般不是以領導者的身份去與人交朋友,而是以請教者和學生的身份,即用一種謙卑的態度去接近別人。隻要你不提太過分的要求,別人都願意接納你進入他們的圈子,所以我就進入了一些人的圈子。新東方的另三位創始人中,王強是我當時班上的班長和團支書,徐小平是我當時西方音樂史的老師,包凡一盡管不是什麽班幹部,但睡在我的上鋪。


    我為什麽與他們交朋友?


    首先,這三位人品很好,這是前提。其次,他們三位在某一領域都比我強。比如王強在很多方麵天分都很高,模仿能力強,說中英文的水平極高,在北大廣播站當了四年站長。這些我都學不來。但我學到了他的讀書勁頭。他在北大時把自己的生活費一分為二,一半用來買飯菜票,一半買書。就算他把飯菜票全都用光了,他也不會動用買書的錢。如果實在沒有飯菜票,他就借,借不到他就“偷”。我覺得這種精神值得我學習。我當時拿國家的助學金,每個月22元。我也把錢分為兩半,11元用來吃飯,11元用來買書。我不大懂得買書,所以當時就跟著王強,他買什麽書我就跟著買,從此養成了買書讀書的習慣。


    包凡一跟我一個宿舍,我從他身上學到了最重要的東西,完全是塑造我人格的東西。包凡一是極具自我批判精神的人。他的父親是浙江大學的中國古代文學教授,所以他的古文是非常好的。據他自己說,5歲就能把《離騷》 背下來,8歲就能通讀《金瓶梅》。一個8歲通讀《金瓶梅》的人到了18歲一定就把人生看穿了,有了40歲人的自我批判精神。包凡一是一個能把自己生理上和心理上的缺陷全部暴露在你麵前然後讓你審視的人,這需要極大的勇氣。但是全都擺出來後,他自己反而沒有心理負擔了。反正你們想說我的也沒法說了,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就這樣在你麵前,我就是這樣真實。但問題是,我們這群人才剛剛成年,而他8歲就成年了,所以對我們來說心理上有不可承受之重。我們很想維護自己的麵子,想讓別人說自己的好處和優點,但他能把你的缺點和心裏的陰暗麵全部揪出來,把你弄得沒有藏身之地,所以我們就極其痛苦,一痛苦就反擊,於是我們宿舍就形成了互相打擊、互相諷刺甚至互相侮辱的風氣。到最後,大家覺得互相攻擊沒勁了,於是就自我侮辱,你說你是豬,我說我連豬都不如。結果我們宿舍四年就一直在互相批判中度過。


    新東方有一個特別有名的文化,就是批判文化和嘲諷文化。新東方開任何會議都是不表揚的,一定是把對方的缺點和錯誤揪出來狠狠批判。結果,這些家夥從國外回來以後,一直到今天,我在他們眼中,從來都不是什麽人物。但是我很敬重他們,因為他們在新東方創建了這麽多的業績。我們之間的互相批判是一點情麵都不留的,這樣做反而有好處:醜話都說在前麵了,背後沒有了各種風言風語,大家反而能更團結。


    其實,身邊有一群是朋友很好的。王強的讀書精神、徐小平的思想火花、包凡一的批判精神都在我身上留下了深刻影響,塑造了我的性格。身邊有值得交往的朋友可以開闊你的心胸,讓你更有見識,思想更有深度。千萬不能交那些隻會喝酒吃肉而不能給你的生命帶來意義的朋友。  <blockquote>我曾是個蹩腳的詩人</blockquote>


    我18歲上大學時,一開始是有很多心理不平衡的,因為自己的長相、家庭條件等跟同學差距比較大。但是我後來領悟了,在大學四年裏慢慢地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


    當年,我們同學之間的攀比可能跟今天不太一樣。我們當時攀比的是誰讀的書多,誰在同學麵前發表的觀點受重視,誰寫的詩多——因為當時寫詩能找到女朋友。但是我比較悲慘,從詩歌的總量來說我寫得很多,寫了600多首詩,但是沒有吸引到一個女孩子,也沒有發表過一首詩。今天的女孩子可能會說詩人與窮人沒有什麽區別,詩人打動不了她們的心,而實際上現在寫詩打動人心的好像也不是很多。我們班當時有一個著名詩人,現在在文學界還比較有名的,他的筆名叫“西川”,不知道大家讀過他的詩歌沒有。他的真名叫劉軍,他當時在北大開個人詩歌朗誦會,我也去聽,朗誦完了以後發現“嘩啦”一下,五六十個女孩子追著他走,結果我就追著五六十個女孩子走……我是個非常蹩腳的詩人,如果我當初寫詩成功了,也許就不會放棄文學了。但現在回想起來,當個蹩腳的詩人也有好的一麵,為什麽呢?因為終於發現自己不是那個料,所以才有了新東方的今天啊!


    大學時代的努力和奮鬥會使你進步,但更重要的是發現你的天分。我後來發現我的天分是做培訓。有時候,你喜歡做的事情並不能讓你成功。我到今天還是很喜歡文學,但我隻把它當作我的業餘愛好,不靠它謀生。如果我靠它謀生,可能早就餓死了。


    不管你是想創業,還是想成為一個政治家,或是想要在任何事業中取得成功,除了擁有天分之外,你還需要具備很多重要的東西。如果你沒有天分,那麽這些東西就顯得更加重要。它們是我們的韌性、耐心、勤奮、持之以恒的精神。我在經過一些事情後發現,持之以恒比天分還要重要,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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