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平壤。主宮大殿。高句麗的文武百官分列幾:, 個、個,都是臉色難看,乙支文德派人送回的軍報剛才大對盧已經當著他們的麵念了出來,遼東之地,如今隻剩下遼東城一座孤城,其餘各城全部陷落,這對他們來說和失去整個遼東不同,要是隋人再拿下遼東城,便占據了地利,可以隨時攻打縣內的腹地。


    “我朝立國五百年,曆經征戰,才占得遼東之地,如今隋人興兵百萬,豈止是要奪回遼東,而是要吞並我朝,將你我的人頭懸於平壤城頭,妻子兒女俱為奴仆方才罷休淵子遊環視著殿內眾人,不顧病重之軀,卻是厲聲說道。他執掌高句麗國政二十餘年,甚至可以說原本因為內亂而衰敗的高句麗是在他手中重新興起的,這滿朝的將官大半都是他的黨羽。


    坐在王位上的高元看著一個人咆哮於朝堂之上的淵子遊,心中苦澀,曾幾何時,他無時無刻不想著要殺死這個欺淩王族的權臣,可是如今隋人大兵壓境,他卻又不得不仰仗這個權臣來保住祖宗的基業;


    “大對盧所言,便是本王的意思,從今日起,國中大事,皆由大對盧一言可決高原解下了隨身佩劍,走下王位,交給了淵子遊,“若有違抗大對盧命令者,皆可斬之?”


    “臣多謝大王賜劍對於還算識相,配合自己的高元,淵子遊給了他幾分麵子,雙手接劍後,躬身道,如今這高句麗的局麵,他亦有借助高元之處。高元雖無權,可他為王之後也沒什麽惡行。再加上那個人頭被送到平壤的榮留王高建武為他在民間廣布名聲,這高元在百姓中人望不低,也是小覷不得。


    這朝會,最後變成了淵子遊的一言堂,幾乎都是他在發號施令,不過滿朝文武,沒有人敢有一聲怨言,如今隋人大兵壓境,也隻有淵子遊這等強人才能讓高句麗免於亡國。


    散朝後,淵子遊登車的時候。身子晃了晃。幸虧他身旁的長子淵大祜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才沒有讓老父在宮門口,眾目睽睽之下摔倒在地上。


    “咳。”登車之後。淵子遊劇烈地咳嗽著,過了好一陣才回過氣,網,才王宮大殿之上,消耗了他太多體力,他如今已經年過七十,身體早已日薄西山,要不是這一次隋人大兵壓境,逼得他不得不親力親為,他是不會如此的。


    “父親,如今遼東各城失守。隻剩乙支文德一人,我怕他獨木難支看到父親回過氣後,淵大詐無不擔憂地道,乙支文德乃是中原人之後。雖然世居平壤,可是也難保他不會投了隋人。


    “乙支文德是將才,遼東城有他鎮守,自當無虞。”淵子遊看著有些擔憂的長子,卻是擺手道,乙支文德本姓尉遲,不過自其祖時便在平壤居住,而且乙支文德家眷都在平壤,他不擔心乙支文德會投隋。


    “可惜高建武,他本是一員猛將,卻死得早了高句麗國內,良將不多,死於隋人之手的高建武雖被淵子遊引為大敵。可如今淵子遊倒是懷念起這個禮賢下士,箭法高超的榮留王來,他的死士營人雖不多,可卻是一支勁旅。


    “父親,高建武雖死,可他的故舊部下仍在,人雖不多,可要是以為高建武複仇之名相召,也必能得這些人死命效力。”淵大稽正當壯年,年富力強,見父親感歎死去的榮留王不能為其所用,卻是在一旁道。


    “你說得不錯,這件事便由你去辦,如今局勢於我國不利,此番若不能打退隋人,我高句麗當有亡國滅種之禍。”淵子遊看著長子,眼中露出了幾分滿意,這個長子做事沉穩,雖沒有他的霸道,可是這幾年下來,倒也有幾分氣勢了。


    “父親,是否言重了,以平壤城之堅,隋人便是大軍圍城,也不必相懼淵大詐執掌高句麗國中兵權,身上武人之氣甚重,如今平壤城內十萬精銳,囤積糧草無數,他自信便是隋人大軍悉數盡發,也休想打下平壤城來。


    “要是隋人年年來打,你能守得住嗎?。淵子遊看著長子,厲聲道,“此番隋人征遼。我國百姓已經誤了春耕播種,若是隋人年年來打,不需三五年,我國便分崩離析了。”淵子遊對這場征遼之戰看得比誰都透,在他看來要結束這場戰爭,就隻有以傾國之力打得隋軍慘敗,才能讓楊廣和他的父親楊堅一樣,從此打消對高句麗動兵的念頭。


    “如今隋人水師已到平壤,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等到陸上的大軍淵子遊仿佛想起什麽似的,忽地冷聲道,在鴨綠水的探子已有快馬回報。隋戚戊特在鴨綠水西岸正在集結。而平壤附近的沿海村落也公;大船,他要是所料不差的話,隋人是想水陸合擊平壤城,讓他們難以兼顧首尾。


    “是,父親。”淵大稽聽著老父的吩咐,頗為大聲地答道。如今受老父看重的乙支文德在遼東城,這平壤戰事的指揮便全落在他的頭上,他早就想和隋人一較高下了。


    看著長子眼中隱隱露出的好戰之意。淵子遊沒有說什麽,如今他正需要長子這般不畏隋軍。方能鼓舞起全軍士氣來?


    “蓋金走了麽?”快臨近府邸時,淵子遊忽地問起了長孫的消息來,他淵氏能壯大至今,從東部的小貴族成為如今權傾高句麗朝野,和淵氏人傑輩出不無關係,他的長孫淵蓋金即泉蓋蘇文少年英雄,雖不過十六之齡,已是能言善辯,武藝不俗,這一次遼東危局,淵子遊做了最壞的打算,將這長孫派去突厥借兵。


    “已經走了。”淵大作提到兒子,麵色亦是一變,本來他們以為隋人必會陷在遼東,那些山城他們根本就沒想過能夠堅守住,隻是甩來消耗隋人的兵力,拖延時間罷了,可哪裏想得到,隋人中出了個郭孝恪。居然兩個月能橫掃各處山城,打得遼東隻剩遼東城一座孤城炭笈可危。才讓他們不得不向突厥借兵。


    “蓋金此去,當能借兵歸來,你不必擔心?”淵子遊知道長子的擔心,卻是一邊下車一邊道,當年他就曾派人聯絡突厥,可惜當時的啟民可汗是隋人一手扶立,拒絕了他的提議,不過如今啟民可汗已死,其子始畢可汗不是個甘於人下的人,這幾年他在草原上招兵買馬。他就不信他對這次隋人大軍征遼沒有戒備。


    距離平壤不遠的海麵上,來護兒看著前方若隱若現的地平線,臉上露出了幾分冷意,他麾下水師合計五萬大軍,又豈是隻是接應九軍。


    “全軍溯沉水而上,直趨平壤。”看著前方的出海口,來護兒朝身邊的周法尚道,這一次他是全軍主帥,周法尚是他的副手,他決意上岸後,便帶著麾下的精兵先行掃清平壤城外各處要點。


    周法尚看看來護兒臉上的冷色,卻是心中隱隱有些擔憂,他知道來護兒一直不忿郭孝恪,此次恐怕有較勁之意,隻怕到時候來護兒會帶兵冒進,不俟諸軍便直接進攻平壤,到時失利事可若是不能接應到九軍,到時便事大了?


    “大人?”周法尚身邊,秦瓊看到來護兒走後,周法尚臉上神情數變,卻是不由問道,他自從那次從郭孝恪營中回來後,就給來護兒冷淡了下來,後來更是因故被奪去了親兵隊長一職,打發到了周法尚身邊當個親兵。


    “叔寶,我記得好像提過郭將軍曾說過,若水師直趨平壤。應當謹慎之語吧?”周法尚看向身邊的秦瓊,忽地問道,對於秦瓊,他因為來護兒的緣故,倒也顯得不是太過親近,不過對於秦瓊平時的言行,他還是暗中留意的。


    “郭將軍卻是說過此語。”秦瓊有些奇怪周法尚的問題,不過仍是回答道,他此時心中也是佩服郭孝恪的先見之明,竟然早在懷遠時,便已猜到了今日水陸並進,合擊平壤的計劃。


    周法尚的眼睛眯了起來,他此時隻覺得郭孝恪這個楊廣提拔的新貴,並不是旁人口中走了好運的鄉下小子,他能預見到水師應當謹慎這一點,就說明他對來護兒的性子頗為清楚,進而做出這判斷,能有這等心機的又豈會是等閑之輩。


    高句麗與百濟接壤的邊境上,百濟王餘璋聽著快馬送回的探報,一臉的錯愕,百濟和高句麗乃是世仇,他本來對和隋人共同夾擊高句麗非常積極,但開皇十八年的貿然進兵他不但沒有撈到好處,反而在隋師敗績後遭到高句麗的報複,而且若高句麗真給隋人滅亡,下一個必會輪到百濟,因此自大業年間開始,他對楊廣的詔命一直都是陽奉陰違,反倒是暗中與高句麗暗通款曲,去年他遣使問大隋天子征高句麗的行期,實際上是為高句麗探聽消息。


    這一回隋軍征遼,餘璋帶著百濟國中的精銳陳兵於邊境,表麵上是為隋軍助陣,可實際上卻是在觀望戰況,隻是他沒想到高句麗這回竟然完全沒了開皇十八年的威風,榮留王高建武給砍了腦袋,遼東隻剩下遼東城一座孤城,這讓他心裏再次動搖了起來,不知道該不該跟著隋軍一起夾擊高句麗,撈些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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