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邵城內。派歌舞升平,對幹那些豪強的宗族來說。柑製舊監個一平民出身的上柱國大將軍,倒也沒傳說中那麽可怕,起碼郭孝恪來了之後,除了把羅藝這個涿郡留守抓進了大牢以後,便再也沒有什麽動作,就好象是從來沒來過一樣。


    東城門口,郭孝恪騎在馬上,帶著麾下的一眾將領出城迎接裴世矩這個監軍,郭孝恪從來沒想過楊廣會完全放心地把幽州一地交給他。臨朔宮內封入庫藏的糧食兵甲,可是足夠武裝十萬大軍,比起太原的晉陽宮身家更為豐厚,若是能以之起家,絕不會比李淵差多少。


    “裴世矩是當世鬼狐,將軍需得小心應付。”魏征在郭孝恪身旁。看著前方視線中緩緩出現的車隊,壓低了聲音說道,他在道觀讀書時,對於廟堂之事也是頗多耳聞。常有當地的權貴來道觀和觀主談玄論道,有不少人都提及裴世矩這個被人稱作佞臣的當朝五貴之一的內史侍郎。


    “這個。我自曉得。”郭孝恪朝魏征點了點頭。如今朝中能幫得上他的也就是裴世矩和虞世基這兩個人們口中所謂的“佞臣”尤其是裴世矩,此番受楊廣之命為監軍。對他來說更是馬虎不得。


    “我看魏老道神神叨叨地。準沒什麽好話。”郭孝恪他們身後不遠處。羅士信看著魏征和郭孝恪竊竊私語,卻是在那裏嘀咕道。魏征被召回以後,可是著實為難了他們幾個一番。居然真地把將軍的話當真,逼他們去看什麽大學,尚書。


    “羅矮子,你這話要是被魏老道聽見了。小心關你小黑帳,讓你抄書,到時候有的你樂。”尉遲恭朝羅士信道,語氣間頗有幸災樂禍的意思,他和羅士信,還有劉弘基幾人中,就屬羅士信讀書最差。幾次差點氣得魏老道就指著羅士信的鼻子罵蠢了。


    聽到尉遲恭的話。羅士信出輛瓦沒有反唇相譏,竟是不吭聲了。實在是被關在小黑帳裏抄什麽詩經。尚書給抄怕了,那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一連三天羅士信都給關在那不過數尺見方的小黑帳裏。那三天裏他寫的字比別人一輩子加起來寫的還多。


    ”讀書人沒一個好東西。”羅士信小聲嘀咕著,然後瞥了眼邊上的尉遲恭。心裏暗道。這鐵匠也不是個好東西。


    看到城外的隊伍中豎著的旗幡赫然是郭孝恪的帥旗,坐在馬車中的裴世矩也不由大為驚訝,不過隨即心中又有些竊喜,郭孝恪以上柱國大將軍的身份親自出城迎接他,可謂是給足了他的麵子。這滿朝文武裏。又有幾個能讓郭孝恪這般迎接。


    “恭迎裴大人。”裴世矩的車隊尚離著城門還有數百步距離的時候。那些在前的騎士已是排成兩列,大聲呼喝著,一對一對地向著城門喊去。


    “可真是好大的排場。”隊伍中,那些隨裴世矩一起的人卻是忍不住歎道,他們不是沒見過這種場麵,隻是卻沒有親身感受過。


    “郭兄,你到底是如何想的?”沈光看著遠處旗幡下一身黑色大氅。在身旁將領拱衛下的郭孝恪。卻是皺起了眉頭。他也走出身小姓,對於提拔自己的楊廣頗為感激,心中忠君的念頭比旁人高得多,他心裏希望的是郭孝恪也能和他一樣盡忠朝廷,可是看如今的樣子,他卻是覺得郭孝恪這般大張旗鼓地迎接裴世矩,總有些別的意思在裏麵。


    “那位便是郭將軍嗎?”車隊後麵,載著張出塵她們的大車裏幾個少女掀開車簾子,卻是朝前麵飛快地偷看了幾眼後,放下了車簾子,唧唧喳喳,好似麻雀般互相說了起來。


    張出塵刺客出身。目力自然敏銳,雖然隔著百餘步。她看不清郭孝恪的長相,可是被眾將拱衛的郭孝恪騎在馬上的那種氣度,卻是讓她有種心悸的感覺。


    郭孝恪抬頭看了眼裴世矩的卓隊,剛才他感覺到有人窺視他,那種感覺讓他心頭有種隱隱的危險感。仿佛那人是刺客一般。


    “將軍,怎麽了?”最先注意到郭孝恪神情變化的是秦瓊,他剛才也隱約感覺到好像有人在窺探他們,隻是不太確定,可如今看到郭孝恪的樣子,他心中便確定了下來。


    “剛才似乎有人在窺探我等。”郭孝恪開口道。心裏已經留意了起來,楊廣派裴世矩來當監軍。隊伍裏混入幾個暗中監視他的人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換了他是楊廣,他也會這樣做。


    不過片刻功夫,裴世矩的車隊到了郭孝恪他們麵前,這時郭孝恪帶著身邊的眾將下了馬,朝下車的裴世矩迎去。“裴大人,一路辛苦了。”郭孝恪滿麵春風地笑道,渾然不似平時那種冷肅的樣子,看得邊上羅士信幾人都是臉上一變,暗道自家這位將軍這變臉的本事也是一絕。


    “郭將軍客氣了。”裴世矩是代楊廣來傳旨。不過他自知如今在這幽遼之地,郭孝恪才是那個能做主的人,所以郭孝恪向他示好,他自然也不會擺什麽欽差大臣的架子。


    郭孝恪和裴世矩一路互相寒暄,兩人一起進了城,裴世矩…引不,也意味著郭孝恪真詐接管了幽州各地,都在他的北誕洲糊府的治下,當然名義上裴世矩這個監軍還是能約束他的,不過兩人也都心知肚明。


    裴世矩是個明哲保身的人。他雖然出身官宦人家,可自幼家貧。也隻是聽上去光鮮,實際上他也算走出身不好。所以當了官以後,一直都是討好楊廣,鮮少有犯顏直諫的時候。


    車隊很快便全進了涿郡城內。到了臨朔宮。裴世矩此來,一是監軍。二來也是臨朔宮的宮監。隻有他才有權開啟臨朔宮的庫藏,供給郭孝恪使用。


    裴世矩自去和郭孝恪在偏殿敘話,而張出塵和幾個教坊司的少女,則是被帶去了郭孝恪的府邸上,從今後開始她們便是郭孝恪府上的侍婢,郭孝恪可以隨意處置她們,不過她們是楊廣親賜的美人,換了一般的官宦人家,可都是供起來的。


    郭孝恪府邸上,李秀寧和木蘭連袂到了大廳,兩人此時已是情同姐妹,李秀寧有股華貴的氣度,而木蘭則不喜與人爭,兩人的性子倒是正好相輔相成,竟是意外地相合。


    “姐姐。這幾個皇上所賜的美人,你看該如何處置。”木蘭的聲音不高。在她眼中,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情,不過這些楊廣所賜的美人,在她看來,多少是有點監視郭孝恪的意思。


    “自然是留下,等夫君回來處置。”回到涿郡城後,郭孝恪和李秀寧還有木蘭直接拜了天地,成了親,雖然辦得不甚隆重,隻是在軍中和眾人一起飲宴,不過李秀寧不是在意這些俗禮的人。


    挽了婦人發髻的李秀寧初經人事後,身上也自有一股大婦的威嚴,那幾個教坊司的少女看到李秀寧和木蘭進來後,也都是安靜了下來。有些忐忑地看著李秀寧,剛才進府時,她們已經知道郭孝恪成了親。知道李秀寧是大婦,管著府中的女眷。


    李秀寧的目光掃過幾個,站在廳堂中的女子,目光最後落在了年紀似乎有些偏長的張出塵身上,一雙柳眉微微皺了起來,而她身旁的木蘭也是看著張出塵。不住地打量著她。


    被李秀寧和木蘭盯著,饒是張出塵久曆江湖,也是一時間心中有些慌張,她總覺得自己已經被麵前郭孝恪的兩位夫人給看穿,這種感覺讓她隱隱有些不安。


    “你們雖是皇上賜給將軍的美人,可走進了將軍府。便要守將軍府的規矩。”李秀寧的目光很快從張出塵的身上收了回來,隻是看著那幾個少女。笑著說道,隻是那笑容中自有一股氣勢。讓那幾個少女有些惴惴不安。


    很快,張出塵她們便被領了下去,李秀寧才看向身旁的木蘭道。“木蘭。我覺得那個姓張的女子有些問題。可是具體哪裏不對,我說不上來。”李秀寧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直覺,至少從小到大,她還沒有錯過,看到張出塵的第一眼,她心裏就有種不安的感覺。


    “姐姐。那個姓張的女子是會武的人。”木蘭倒沒有李秀寧那般有什麽不安的感覺,隻是她跟著郭孝恪上陣殺人,一直都在磨練自己的武藝,雖然因為女子之身,在秦瓊等人手下走不過五合,可是眼力卻越發地刁鑽,張出塵雖然掩飾的功夫很好。可是那種因為長期鍛煉而有的身形和手上淡淡的繭子,在木蘭眼中全是破綻。


    “她們都是教坊司的人,從小學習歌舞。手上有繭子也很正常。


    ”聽著木蘭的話,李秀寧反問道,隻是那神情似乎在等著木蘭反駁她。


    “姐姐。那個姓張的女子站立間,所保持的姿態,是最適合拔劍的。而且她走路時也總是有意無意地護著要害,若不是長年刮練,絕不會有這等姿態。”木蘭解釋道,她這一年裏。大部分時間都在征戰。又學了很多東西,張出塵不管如何掩飾,但是身為刺客的那種微小的習慣卻是改變不了,再加上木蘭心細如發,竟是被木蘭直接看出了端倪來。


    “既然如此,這個姓張的女子倒是要好生提防。”李秀寧本就心裏覺得張出塵有些不對勁,如今聽了木蘭的話,也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心思,喚過了身旁的貼身侍女。吩咐了起來。


    臨朔宮的一處偏殿冉,郭孝恪和裴世矩對坐飲茶,盡管郭孝恪對於這個時代那種煮茶不太喜歡。可是無奈魏征,長孫無忌他們這些文人都是好這一口。並視為雅事。這回裴世矩來了,他也隻有相陪喝那味道怪異的煮茶。


    “裴大人,皇上真要再征遼餉和壯丁。”郭孝恪皺著眉問道,其實他心裏是巴不得楊廣如此做,不過這麵上還是要做出些樣子來,旁人道裴世矩是個佞臣。可沒人敢小看這個佞臣。大隋的文武百官裏。敢說自己比裴世矩聰明的。一個也沒有,在摸清裴世矩的心思到底如何前。郭孝恪決定還是扮演對楊廣忠心耿耿的忠臣。


    ”如今國內河北各地饑荒甚眾,要是再征遼餉和壯丁,恐怕會激起民變啊!”郭孝恪朝裴世矩說道,他知道裴世矩此時應當還是忠於楊廣的。而且以他…毛:,與其說此拍楊廣馬屁的好話。邁不如說實話更能讓激世憂難以猜測他的心思。


    “郭將軍的話從何說起?”裴世矩不動聲色地問道,去年黃河大水。河北各地受災不郭孝恪知道也不稀奇,可是去年反了的山東王薄給張須陀打得狼奔鼠竄。不知鑽到了哪裏的山溝裏躲了起來,以郭孝恪這等軍功赫赫的人來說,不該說出那等話來,好似那些作亂的賊子能禍亂天下一般。


    “本帥也是聽河北來的商客所言,河北各路饑荒者甚眾。不少地方更是餓殊遍地。”郭孝恪一時間不明白裴世矩為何這般問他,說話時卻是慢了下來。


    “郭將軍。那些商客的話不足為信,如今各地官倉內糧食充足。隻需開倉賑濟便行了。”裴世矩回答道。他雖然看到了楊廣濫用民力的弊端。不過他卻是和當時其他的文武百官一樣,看不起那些所謂造反的反賊,不過都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郭孝恪身後,魏征看著試探郭孝恪的裴世矩,心中有心想提醒郭孝恪。卻是苦無機會,直到兩人杯中的茶空了以後,他才逮住機會。借著為兩人滿茶的機會,在郭孝恪耳邊飛快地說了一句“將軍慎言,後。站回了郭孝恪的身後,他做得極其隱秘,便是連裴世矩也沒有看到半點。


    得了魏征的提醒,郭孝恪不再多說,卻是和裴世矩閑聊了幾句之後,以軍中有事為由,和裴世矩告辭了。


    “看起來那人也不簡單七”見郭孝恪隨意喝了幾杯茶後,便忽然尋了個借口離開,裴世矩想著剛才主動代替下人為他們添茶的魏征。卻是皺起了眉頭。


    臨朔宮外。郭孝恪和魏征走出宮門外後,朝魏征道,“玄成剛才我是不是有話說得不妥。”


    “將軍,裴世矩此人性格難測,將軍剛才的話,既可以讓人覺得將軍憂心國事,可是反過來也可以說將軍心懷叵測。到時一切都看裴世矩如何想罷了。”魏征看著郭孝恪。眼神裏有幾分濃重的戒備之色,“如今天下未亂。皇上仍是盛世天子,將軍說話時還是盡量小心。不要給裴世矩在皇上麵前中傷。”


    “若非玄成,我險些犯了大錯。”聽完魏征的話,郭孝恪卻是猛地恍然大悟,他因為看過史書。知道裴世矩在隋為佞臣,在唐為忠臣,所以心中就認定裴世矩對楊廣沒有忠臣之心。可如今天下未亂,楊廣的地位仍舊沒有被搖動,這個時候裴世矩說不定還是有當忠臣的心的。自己和裴世矩說的那些話有些魯莽了。


    “將軍也不必太過擔心,裴世矩終究是聰明人,隻要將軍不露出反意。想必他也不會和將軍為敵。”魏征見郭孝恪的臉色變化,卻是在一旁寬慰道。


    “我到不是擔心這事情,剛才在城門口時。車隊中有人窺視於我。不知道是不是楊廣的暗子。”郭孝恪皺了皺眉道,他現在開始有些感受到來自楊廣的壓力了,他可以組建縫騎,楊廣手裏又豈會缺了探子。


    “不管是不是皇上的暗子。將軍都不必在意,如今天下恰如滿溢的水桶,隻要往裏麵投進一顆石子。水便會溢出來。”魏征沉聲說道。“隻要皇上再征遼餉和壯丁。受災的河北各地必然會再有人造反。到時那些不滿朝廷的地方豪強和宗族,隻要有人挑個頭,這天下就會大亂。”魏征在民間多年,當然知道百姓的疾苦和累積的怨恨,就算是文皇帝楊堅手裏,除了受益於均田製的百姓。大多數人對於大隋沒什麽感情。畢竟朝廷的賦稅向來不輕。便是豐年。百姓也隻是能勉混吃飽罷了。


    “將軍,如今要做的,便是靜觀其變。”魏征最後說道,如今郭孝恪的局麵並不差,坐擁幽遼之地,手下數萬精銳,隻要在天下大亂前。穩住現在的地位。到時便可以奪了臨朔宮起家,南下和關隴世族,山東門閥爭奪天下。


    郭孝恪沒有說話,今日確實是他有些急躁了。不過現在他也對未來的天下走勢有些不確定,曆史上二次征遼。楊廣讓楊玄感往前線壓糧。給了楊玄感起兵的機會,雖然楊玄感的叛亂最後被平定,可是也徹底拉開了亂世的序幕,從此隋朝剩下的官軍疲於應付各地蜂起的義軍,楊廣又南下揚州。讓隋朝徹底失去了對關中和洛陽的有效控製。最後才被李唐撿了個便宜,占了長安。有了統一天下的資本。


    但是現在,二次征遼,已是變得麵目全非,楊廣竟然打消了再次禦駕親征的念頭,而是打算讓他帶兵攻占平壤,吞並高句麗,到時候要是楊玄感沒有造反,這天下的大勢便會走向他完全陌生的方向。


    騎上馬後,郭孝恪忽地笑了起來,他太在意所謂的曆史了,自從他來到這個,時代,曆史就已經在改變了,又豈可一味地去依靠那已改變的曆史來掌握天下大勢,今日還好發現得早。要不然以後他會吃更大的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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