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霜威喜笑顏開,家霆興奮得臉都紅了,問:“我那證件是怎麽解決的?我插哪一年級?”


    馮村手攏攏頭發笑了:“我給你做了一個轉二年級的證件,是印刷廠排印的,胡亂假寫了上海一個大專學校的名義,好在從淪陷區來轉學的學生,證件什麽樣的都有。誰也弄不清上海有沒有那個學校。校章是請人用肥皂刻的,倒也挺像。你在學校,就說是從‘孤島’轉學來的即可,暫勿露餡,等到將來木已成舟問題也不大了。”


    童霜威聽了苦笑笑,歎口氣說:“也隻能這樣了!不過,插班幹什麽呢?還是循序從頭讀上去的好吧?”


    家霆說:“還是插班好!這學校三年畢業,我從二年級讀起,再讀兩年就能畢業。說實話,我已經等不得了,老是讀呀讀呀,有什麽意思!我真想早點進入社會幹起新聞記者來!”


    馮村說:“家霆的話也有道理。他程度不錯,這種新聞專科學校,是文科,家霆的中英文好,一支筆也強,知識麵廣,插班完全讀得下來。早點步入社會施展抱負也好。社會上能學到的東西可不是學堂裏能學得到的。許多大記者、大文豪並不是學校培養出來的。”


    童霜威思索著點頭:“插班就插班吧。我在想,抗戰進行了六年多,戰局雖仍拖拉著,未必再要拖六年多了。早點出世鍛煉鍛煉也未始不好。將來,有條件還是可以再出國留洋的。本來——”他對著家霆悵悵地說:“你小時候,我就準備著等你長大送你出國的,為你也積蓄了出國的費用。但戰局影響不說,給你那貪心的後母方麗清把錢全部吞掉了。隻是,將來我隻要有力量,還是要讓你出國的。以後,少闖禍,多讀書。這個學校可不能再拿不到畢業證書了!”


    家霆默默點頭,感激地對馮村說:“馮村舅舅,明天上午我一早在家等著你,我們一同去注冊。”他有一種飛燕見到了春天來到的心情。


    第二天上午,童霜威帶了一些新出版的《曆代刑法論》出去拜訪友人兼帶送書。馮玉祥又出去發動獻金了。程濤聲不在重慶,馮村說他可能秘密去廣西桂林看望好友李濟深1去了。童霜威決定先去看望於右任。有了這本書可以贈送,他感到自己遷到重慶,身分又恢複了三分,在司法界依然會使人側目而視了。盡管畢鼎山掌握了中懲會的實權,盡管彭一心掌握了司法行政部的實權,他們都靠拉幫結夥、逢迎拍馬在貪贓枉法,他們都沒有司法方麵的專門新著出版,政治小醜而已!司法界還是不能忽視我這樣一個人物的。中華法學會在我缺席的情況下選出我做理事,並不偶然。


    他對司法界本已厭倦而且感到被排擠,早不想去占一席之地了,現在卻又有了不甘心就此完全退出的想法。想起這些,他決定先送一批書給些對自己關心的、自己尊重的及熟識的友人,聽聽意見和


    反響,造造聲譽。他是帶著一種膽氣較壯的心情出去的。


    家霆在八點鍾時,等來了馮村,兩人一同到“民聲新聞專科學校”去。這學校位於重慶鬧市區保安路的基督教社交會堂。基督教社交會堂周圍,以前被敵機炸得一塌糊塗。除禮堂外,還能看到的是一大片大轟炸後殘留下來的瓦礫。在被炸平了的空地上,新築起的七八間平房,就是“民聲新聞專科學校”的校舍,裏邊放著桌椅、黑板。


    家霆隨馮村去後,在一間小平房裏,見到了穿西裝的陳教務長,一個學者型的人,五十歲光景,上海口音。同家霆談了話,問起家霆在上海的一些情況以及途中來大後方的情況。好在家霆會講一口嫻熟的上海話,對上海也熟悉。外加去年來大後方時一路的情況與目前並無多大不同。談了一些,口頭禪“好啊好啊”的陳教務萇高興地點頭:“好啊好啊,歡迎你!”他讓一個會計模樣的人幫家霆辦注冊報名、收費手續,並且說:“抗戰時期,一切從簡。我們這裏條件比較艱苦。課是下午七時上,你住處不遠,還算方便。有些同學,住得遠,由於交通不便,從下午四點左右起,就得從郊區步行來校上課。由於發電機早被炸毀,我們晚上沒有電燈照明,要點蠟燭上課。你對這些困難不介意吧?”


    家霆搖頭,說:“當然不介意。我隻希望早點入學,多學到一點東西充實自己的能力。”他在得勝壩上學時,竹笆糊泥的房子、爛泥地、桐油燈,都比這裏簡陋艱苦。


    “好啊好啊!”陳教務長滿意點頭,“我們這裏上課的教員有不少是新聞教育界的前輩,報界的總編輯、主筆,書店的總編輯,也有知名作家,我想,你是會滿意的。”


    家霆見那幾問作為教室的平房裏,此刻坐著上課的是些男女小學生,感到詫異。馮村注意到了,說:“房子緊張,教室白天歸小學用,下午五時以後,才歸‘民聲新聞專科學校’用。”


    1李濟深:此時任軍委會駐桂林辦公廳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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