態度不冷也不熱,聽來似乎有點應付、打發的味道。


    燕姍姍忽然說:“瑪荔處長,這件事別人辦不行,你辦一定能行。這個馮村,為人極好,太冤枉了!你就幫這個忙吧。”


    陳瑪荔聽燕姍姍這樣說,有點高興,卻岔開話題,吐著煙說:“姍姍,你是個人才,我是最愛才的。我老想勸你到中央社,如果你到中央社,我讓他們重用你,讓你出國去做特派員。你們那個報紙是沒什麽前途的。”


    燕姍姍搖頭笑笑說:“不行啊!讓我做個自由主義者吧!我喜歡做個無黨無派、不偏不倚的記者。再說,我的英文不流利。倒是他——”他指指家霆,“他是在上海教會學校瀆過的,年輕有才,英文中文都棒!等他從民聲新專畢業了,你好好栽培他吧!”


    “哦?”陳瑪荔突然好像才發現家霆的存在和不凡的風度了。她吸著煙,看著家霆,看得那麽仔細、認真,競使家霆有些不舒服了。她那不太漂亮的麵龐在煙霧吞吐之間,透著一股堅定、自信,有一種成熟、世故的風韻。她用上海話問:“你是上海人?”她忽然注意到他的那雙眼睛了!啊,這雙多年輕、多清澈、多明淨的眼睛喲!為什麽這麽熟悉呢?


    家霆點點頭,用上海話說:“我生在上海,在上海住過多年。”陳瑪荔突然用英語說:“你是什麽時候離開上海來重慶的?”家霆用英語回答後,陳瑪荔用英語說:“好極了!你的發音很好。”她變得高興起來了,說:“我見了上海人就親三分!”又突然看著家霆笑笑,用英語說:“你非常漂亮!”大約在這時,她發現在麵前的這個年輕人風度翩翩,確是一個英俊的美男子。但這句話卻使家霆不太受用了。


    燕姍姍聽了,也笑了。她明白,這種話美國人說說極平常。這位瑪荔處長真是美國脾氣!她為了引起陳瑪荔對家霆的重視,有利於把馮村的事辦好,指著茶幾上那張晚報,說:“瑪荔處長,你沒注意嗎?你可能看過童家霆寫的文章哩!這晚報上有個專欄——《重慶今昔》,每天都是他寫的連載哩!”


    “啊啊啊……”陳瑪荔確實更重視了,她撳滅煙蒂,去拿起那張晚報,看了一看。晚報上《重慶今昔》欄裏,用“家霆”署名寫的一篇文章是《山城茶館花絮》。她說:“我看了!從文化角度寫的,寫得很有趣,很有意思。”她看著家霆微笑,“看來,你將來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名記者!”


    家霆謙虛地搖頭笑笑。陳瑪荔卻問起家霆的情況來了,從年齡問到學校,從愛好問到誌向。談了一會兒,家霆乏味得很,隻記掛著馮村的事,把話轉到正題上來,說:“我是從小把馮經理叫作舅舅的。那時他是家父的秘書,他太冤枉,是個非常好的人。陳處長(他本來想叫她“伯母”,覺得她太年輕了,隻好依燕姍姍的叫法了),望您一定……”


    陳瑪荔打斷家霆的話說:“家霆,別叫我什麽處長,叫我aun (姑母、姨母)吧。我想這樣——”她的態度已經變得非常親切了,看著家霆說:“我去努力辦!你好在已經認識我這裏了,後天,星期四,下午三點鍾,你來,我把辦的情況告訴你。”


    事情似乎有了較好的變化,家霆心裏高興,看看燕姍姍,似乎是征求意見:我們是否可以告辭了?燕姍姍會意地站起身來,說:“瑪荔處長,我們回去了,謝謝你。”


    陳瑪荔已經閑閑地又點燃了一支“駱駝牌”,嗆人的煙味,使人受不了。她吸這種烈性煙,一口牙齒卻潔白如珍珠,不知是什麽道理。她也沒有挽留,臨別,親切地對家霆說:“好吧!後天下午,我等著你。”


    走到外邊,夜色漆黑,馬路上偶爾有汽車駛過。燕姍姍忽然說:“看來,家霆,她算是應承了。不過,她這種人,既老練,又能幹,也忙得很,見的事多了,有時就像四川話說的不免有點‘水’。這件事就怕她不放在心上。你後天下午三點一定要準時去,多催催她,免得靠不住。”


    家霆答應著,心裏覺得燕姍姍真是熱心、誠懇,說:“大姐,我知道您忙。這事太麻煩您了。以後來,我就不用您陪了。我一定準時來找她!”


    他們分手時,燕姍姍同他握手,說:“家霆,你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夥子。以後,有空常來我們家裏玩。我們一家,不僅寅兒,我想都會歡喜你的。”說著,她好意地朝家霆笑笑。笑容,很親切,使家霆感到她話中有話,話裏似乎帶著一種希望,希望家霆與她的妹妹寅兒能夠要好。是不是這樣呢?是不是太敏感了?家霆還回答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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