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翎開始覺得,也許招惹這夫妻二人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決定。


    他們僅僅是眼神都仿佛在嗤笑他的無知和狹隘,淡定的神態仿佛早就把他從頭到腳都看穿了,於是沒有絲毫忌憚的,用那麽淡然那麽愜意的態度對待他所說的事情。


    就連一絲的緊張和激動都沒有,更沒有因為被看穿了什麽而產生的尷尬或者是心虛。


    和他預期的,或者說,和他所期待的表現完全的不一致。


    他無法保持自己的冷靜和理智,就好像突然從幻境中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原來一直身處沙漠的旅人一樣,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絕望和恐懼。


    絕望的僅僅是某個念頭,恐懼的確是這兩個人幾乎是恐怖的洞察力和從一開始就表露無疑的隨性——不在意的,讓人毛骨悚然的態度。


    並不是沒有軟肋,不是沒有痛腳,隻不過這兩個人給他的感覺就好像是就算他用他們最擔心的事情和他們一起談判,得到的也依然會是這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更何況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擔心的是什麽,他隻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去猜去解讀,但很明顯的,無論是方向還是方式,他都錯了。


    似乎從一開始有某種不該有的想法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錯了。


    這位二皇子絕對是支持太子登基的,也就是說,這位皇子殿下不但不會支持他繼承家業,在某個可能當中,他也許會更支持自己的哥哥。


    頓時有些莫名的沮喪。


    不明白為什麽明明是一樣的立場,卻會有如此不同的表現。


    自以為把自己擺到了二皇子的位置上去考慮問題的他,永遠都想不明白為什麽他會如此輕易的放棄那看得見的誘惑。或許已經不僅僅是誘惑了,樓朝的皇帝似乎早就開始考慮這個可能並且一直在等待著,也許隻要他說一句想就能夠隨便找個理由廢了太子。


    隻能說,南宮翎想的太好太簡單。對於一個國家的穩定來說,隨便的改立太子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他把家主繼承和下任皇帝人選的定奪放在一個位置上等同起來了,才會覺得這回事件對別人別的事情都沒有任何影響的“私人”決定,卻忘記了,國和家,始終不同。


    因為,失去了家住的位置南宮翔並不會失去別的東西,而一旦被廢除的話,太子必定要背上一個不好的名聲,那麽這一生,即便做了王爺,他也隻能是個被圈禁的高貴王爺。


    他不一定在乎太子的位置,也不一定在乎能不能為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弟弟再做些什麽別的,但得不到自由的人生本身就是一種悲哀,更何況,悲哀的不是他一個人,而包括了他的妻妾兒女,以及一些和他有關的官員的光明前途。


    他可以主動要求退出,當然,必須要在樓輕鴻決定接手的前提下,否則,依然要繼續維持著他太子的身份。國不可一日無儲君,樓庭瀚要給天下蒼生一個應對變卦的希望。


    樓展鴻,就是現在掛在那旗幟上的希望。


    從某個角度來說,如今的太子爺算是蠻可憐的,想走走不了,想逃逃不開,隻能這麽幹巴巴的等著,等著有一天終結他的太子生涯,無論是被圈禁,還是稱朕。皇帝在等著,太子其實也在等著,等著樓輕鴻點頭,等著交付,等著改寫。


    但他們看到的一直是他的拒絕和退後。


    他不要,他比他們看的更深更清楚,更透徹而且更遙遠。


    知道自己不適合,所以不要,知道自己不想要,所以拒絕。


    南宮翎沉默了,因為實在不知道現在這樣自己到底該說點什麽好,他幹巴巴的望著那兩個人,他們的笑容他們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其實也許並沒有什麽別的含義,但在此時的他眼中,卻是那麽嘲諷那麽靜默。


    誰讓他從一開始就不是主角。


    如果南宮翎一直是剛開始遇到時夏蘇蘇和樓輕鴻所見到的那樣,有涵養又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雖然有點假裝的嫌疑,但的確,他們對他可能還會另眼相看些。但此時的南宮翎無異於把自己從一個假仙者變成了一個虛偽的小人,之前還能做做偽君子,但這會卻連真小人都算不上了。


    雖然人們總是說當真小人也好過偽君子,但對於真正的“小人”們來說,寧可是偽君子,也不願意做小人的。


    勉為其難撕下了自己的麵具,處於對於某種權利的特別渴望,可是他忘記了,並不是所有人都一樣的。不是身為次子又比較出色就會想著要出頭,有些人懂得韜光養晦,而有些人,隻想要到處走走停停,看看風景,陪陪老婆,享受人生。


    隻不過所謂的人生,通常得先經曆,先懂得珍惜,如果不懂,那麽注定要浪費年輕時的時光,注定要忙碌奔波,注定要疲憊然後才恍然。


    夏蘇蘇眯著眼看著南宮翎臉上的表情,腦海裏或許有什麽想法會冒出來,這很自然,是個人都會有想法。但真正她的內心,並不覺得南宮翎這麽丟臉。


    他們都不會覺得南宮翎想要替代南宮翔有什麽錯,錯的隻是他找錯了人,錯的隻是他太理所當然的異想天開,拿自己的想法套到別人的身上。


    於是微笑。


    “南宮公子,我和王爺對江湖並不感興趣,你要做什麽我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算知道也會當做不知道的,今天來這裏的事情,我想隻要沒幾個人知道的話我們完全可以把它當做沒發生過,您說是嗎?”真的不想讓事情弄的太複雜,他們或許可以轉身就走什麽話也不用再說,但看他一臉的陰晴不定就覺得也許這些話很多餘但還有說的必要。


    南宮翎聞言抬頭,隻覺得王妃的眸子中透著一股子淡定平和,被那雙眼睛用那種安撫的神情看著,忽然就覺得,可以信任。


    隻是感覺真的可靠嗎?他不由得懷疑,他們這樣在劍尖刀刃上來來去去的江湖人,從來都不相信自己的直覺,隻相信絕對的實力和……不會說話的人。


    但……他有那個自信能殺了他們,並且做到滴水不漏不讓別人發現嗎?


    允王是會武功的,而王妃夏蘇蘇看起來也不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在一瞬間的猶豫之後,他選擇了相信,畢竟,他的直覺也曾在關鍵時刻救了他好幾次。


    無疑的,這次,他的直覺又救了他一次。


    就算再來四五個南宮翎,也一樣隻有被製裁的份,除非是四五個南宮行舟,有深厚的內力可以擋的住夏蘇蘇的十香軟骨散。


    這種名字聽起來很溫軟的東西其實挺齷齪的,在大部分的武俠小說裏它都是反派的宵小們不可或缺的謀生玩意,可以鎖住武功蓋世的大俠們的全部內力,讓他們從大俠變成軟腳蝦。


    當然,真正做出來的時候夏蘇蘇才知道其實效果沒那麽無敵,比較弱的對手固然可以放到,但諸如呂印這等變態習武天才用天份加上幾十年的內力就可以完全的抗住而沒有一點影響,但此類人江湖上屈指可數。再來就是諸如南宮興中之流的老江湖了,對他們的影響會比對南宮翎這樣的嫩青要小很多,但隻要有一分效力,就能去掉南宮行舟一半的功力。


    隻有一半功力的南宮行舟,和南宮翎,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夏蘇蘇會武的事情沒多少人知道,而且她的偽裝向來很好。南宮翎會放棄捉住她來掣肘樓輕鴻的舉動,完全是因為她刻意的讓他看出了一些什麽。


    同時也證明,南宮翎除了是個小人以外,還是個膽小鬼。明明可以選擇玉石俱焚,卻寧可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一次,雖然那是個正確無比的決定。


    目送這兩人的離開之後,南宮翎忽然感到一陣後怕,有種冒失的感覺突然從腦海中冒出來。他怎麽能這麽莽撞的去找一個對自己或許根本就沒有任何良好印象的人,還變相透漏了自己心中最重要的秘密讓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最後一瞬間的清醒,或許會造成無法挽回的錯誤。


    他可是允王,是皇帝的兒子。而他隻是一個小小的南宮世家的次子,雖然皇帝的士兵大部分隻會些橫衝直撞的皮毛功夫,但蟻多咬死象,想要吃掉一個小小的南宮世家,還不是易如反掌的?


    不敢想象如果父親知道這件事情的話自己會有什麽後果,南宮翎渾身打了個激靈之後匆匆的離開了這個地方,那幾乎不穩的身形讓他看起來有些莫名的狼狽。


    見麵的時間其實並不長,也就五分鍾的樣子,幾乎就是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就算讓人聽了去也抓不到任何的話柄。


    但隻要是想要明白的人自然也就會明白。


    自從戰場上那一次之後,夏蘇蘇對於親手殺人這件事情,充滿了排斥感。


    已經做過的事情可以慢慢勸說自己忘記,何況對方是敵人,可以心安理得的當做理所當然。但如果再經曆一次的話她絕對絕對下不了手,那畢竟是生命,而並非茅草。


    所以,那個膽大包天的竊聽者,算他命好,遇上了這麽兩位寬容的主。


    看到樓輕鴻輕鬆的拎著一臉惶恐的某人的衣領子,夏蘇蘇笑的清澈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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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事出了兩天門,忘記請假了,對不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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