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組會議散後,馬衛國的秘書小張又跟陸錚說,領導暫時有事,改天再跟陸錚談。陸錚自明白怎麽回事,倒也並不在意。


    回到局裏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多,陸錚見到王玉國的辦公室站了一圈人,便走了進去,屋裏的警官、民警忙不迭散了,他們圍著看的是一台新式複印機,陸錚看了就笑,“佳能,還是名牌呢。”


    王玉國幹笑兩聲,最近局裏辦經濟糾紛案拿的提成、辦案費不少,一些職能科室都在更換辦公設備,局辦則走在了全局的前列,新型打字機、複印機等紛紛粉墨登場。


    陸錚看了看表,說:“你準備準備,跟我去黃金海岸。”


    烏山地區第一支治安聯防隊——青龍縣公安局治安聯防隊正在黃金海岸進行拉練軍訓,省報已經進行了報道,這次軍訓在整個烏山地區的公安係統都得到了廣泛的關注。


    陸錚身為廣寧縣局一把手,兄弟部隊來他境內拉練,市局又極為重視,不管他多麽不想去,卻也要露露臉、取取經。


    王玉國知道這事,笑著說:“好,我把衛香秀喊上。”衛香秀這個宣傳幹事業務能力還是很強的,善於和外界打交道,而且很能寫出些出彩的稿子。


    陸錚微微點頭,正想回隔壁自己的辦公室,王玉國猶豫了一下,說道:“局長,省廳下來個楊科,高副局陪他去市裏了,好像說兩人是好朋友,楊科下來也不是公事,高副局私人接待……”雖然說是高誌凱的私人朋友,辦的也是私事,但省廳下來個人,王玉國琢磨著怎麽也得給大局長念叨念叨,不然他這個局辦主任可是不稱職。


    尤其是,聽說陸錚下南營也帶他去,王玉國心裏總算安定,看來陸局是準備一直讓自己在局辦幹下去了,那麽從現在起,就更應該盡職盡責的為領導分憂。


    陸錚嗯了一聲,便走了出去,王玉國自然沒發現,聽到“省廳楊科”時,陸錚眼神一凝,甚至,有些淩厲。


    回到辦公室,坐回到座位上,陸錚吸著煙,慢慢眯起了眼睛。當他露出這種表情時,前世他在商界的對頭們,這時候,往往就該小心了。


    省廳,姓楊的,陸錚知道一個人,這家人有個姓楊的子弟現在就在省廳,其實現在的楊家在京城紅色豪門中趨於末流,陸錚關心其動態是因為陸錚覺得,前世辦自己的案子的幕後推手很可能就是楊家。而在前世,楊家竄起的很快,尤其是父親退居二線後,現在“省廳楊科”的父親成為了中央核心權力人物之一,父親病逝不久,自己的公司就被清查。


    這裏麵多少也有自己和這位“楊科”之間的恩怨,自己在生意場上,曾經重重得罪過他,當然,要動自己,“楊科”怕根本說不上話,但他從中推波助瀾是肯定的,而自己坐牢後,被人打折條腿,估計就是他和高誌凱的傑作。


    不過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今世的人物關係,必然會被改寫,自己總不能為尚未發生的事情進行“複仇”,雖然,現今看來,自己和高誌凱的關係或許比前世更加糟糕。


    一切,都走著瞧吧。


    陸錚默默地想著。


    ……


    黃金海岸距離廣寧縣城二十餘裏,碧海晴空,一望無垠。從遠方明石山山頂觀望,深邃幽遠的海麵,被一條金線環繞。到了近前,才見是一片金色沙灘,沙質鬆軟,色黃如金。又有幾處礁石區,白浪輕濺,海鷗盤旋,端的是一處遊玩的極好去處。


    黃金海岸一帶,自建國後,陸陸續續建起了一些休閑療養區域,本省甚至外省包括中央一些部委,都在此建了療養院,如本次青龍聯防拉練軍訓,便是借住的省總工會療養所的宿舍樓。


    從前年,靠近省總工會療養所的沙灘區才有了一條“商業街”,其實就是通往各單位療養機構的柏油路主道岔口的八裏屯汽車站附近修了一條石板路,石板路兩邊陸陸續續有了建築物,都是距離此處最近的漁村扁擔港的漁民遷徙來此,開始所賣商品多是海產品,賣給外地來療養的幹部職工亦或療養機構廚房,整條街魚腥味十足,甚至惹來了各療養機構的抱怨,多次要求本地政府清除這條“魚腥街”。


    到去年,隨著烏山改革步子的加快,黃金海岸區才算有了真正的遊客,而今年夏天,來黃金海岸旅遊觀光的旅客爆炸性增長,加之現今流行旅遊結婚,在北方,很多新婚夫婦旅遊地點首選北京,第二,便是烏山亦或黃金海岸。


    所以這條“商業街”漸漸擴容,出現了廣寧百貨的供銷社、國營旅館,也陸續出現了售賣各種商品的代銷點和私營旅館、飯店。


    同時,廣寧縣公安局扁擔港邊防派出所也搬遷來此,這條被命名為“紅旗路”的商業街和臨近大片區域的管轄權都被從南營派出所移交給了扁擔港邊防所。


    現今已經是初秋季節,隨著遊客潮水般消失,紅旗路兩側的街鋪也大多關板,垂柳依依中,整條路略顯蕭索,這裏的商業隻有夏季才存在。


    但是當焦磊慢悠悠開著吉普車準備拐彎,從紅旗路駛向沿海大道時,陸錚愕然發現,便在邊防派出所的青牆院子旁,有一棟比平房略高的白色建築物,建築物門簷掛些彩色燈泡,門前木頭架支撐著個白色招牌,白色招牌上是四個龍飛鳳舞的金色大字“音樂茶座”。


    陸錚心裏不由“嘿”的一聲,咱廣寧也有這物事了。


    音樂茶座從80年出現在廣州、深圳,這種音樂茶座一經出現,馬上引起了社會上相當一部分人的興趣。在很短時間內,各式各樣的音樂茶座紛紛湧現,去年年底,音樂茶座開始出現在烏山。


    據統計,到今年上半年,廣州全市已有音樂茶座70家之多,其中近三分之一有樂隊演出,其餘的播放國產錄音帶、唱片。經常在茶座演出的有18個樂隊,每天聽眾一萬五千人以上。


    陸錚知道,兩三年後許多紅得發紫的流行歌手便都是由這些音樂茶座起步,隻是,現在的他(她)們,還在為生活苦苦打拚。


    烏山現在大概也有十幾家音樂茶座,其中不乏將來小有名氣的流行歌手。


    卻不想,這個新鮮事物,已經來到了黃金海岸。


    陸錚微微有些興奮,作為懷舊派,陸錚一向覺得,音樂茶座這種形式比後來的ktv、酒吧、的士高更有格調,更有吸引力,在茶座裏品一杯香茗或是來一杯酒精飲料,聽著當紅不當紅的歌星輕搖一曲,這才是生活呢。


    不過陸錚也知道,音樂茶座的出現觸動了很多人的神經,尤其是,上層的紅色派係,自己的爺爺便可以說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上層的議論和批評,主要是針對著音樂茶座和演出隊伍存在崇洋媚外、思想政治工作薄弱、藝術素質較差、“向錢看”的思想比較嚴重,甚至不同程度地存在著精神汙染的問題而提出的。因而一些上層大佬主張用行政手段對音樂茶座加以取締;有的則主張對它課以重稅,使它自然消亡。


    經曆了後世種種,重新回頭看,爺爺許多的主張自己都同意,但同樣,爺爺一些觀點也有失偏頗,任何一個階級,總要有自己的娛樂的,不然,便同機器人無異。


    思考著這些問題,直到吉普車上了泊油路後一路疾馳,車身猛的一顛,陸錚才回過神,搖搖頭,自己想的,太遠了。


    柏油路南段,便是橙黃的沙灘,蔚藍的海天一線,令人觀之心曠神怡。車後座的衛香秀,也凝神向外看去,雖然在廣寧生活了三四年,卻是第一次來到海邊。


    很快,前麵的柏油路便彎曲起來,隔著影影綽綽的防護樹林,可以看到,柏油路轉了個大彎之後,盡頭便是綠意蔽天的一座幽深大院,點點遮掩的綠色中,隱隱可見幾棟樓房。


    王玉國來過這裏,不失時機的在旁介紹說:“局長,前麵就是省工會療養所。”


    陸錚微微頷首。


    療養所鐵門前,站著兩名製服公安,前麵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彪形大漢,身材魁梧,正是扁擔港邊防派出所所長譚強,站在他身邊的,則是南營派出所所長杜小虎。


    來之前,王玉國給這兩個所都打了電話,說陸局要來黃金海岸的省工會療養所,就不在南營所和邊防所站了,譚強和杜小虎兩人互相一商量,便跑療養所來等了。


    南營所和邊防所管轄範圍毗鄰,工作上,兩個所也有很多交集,譚強同樣軍人出身,短短時間,便和杜小虎打成了一片,兩人哥們兄弟相稱,都覺得對方特投自己脾氣,好的跟親兄弟一樣。


    邊防派出所屬於武警序列,去年人民武裝警察部隊建製,在建製前,邊防警察是兵役製,享受現役待遇,製服和民警有區別。去年武警部隊正式組建後,消防、邊防警察統一編入中國人民武裝警察序列,隸屬於公安部。


    所以,譚強一向便認為自己就是現役軍人,聽杜小虎說起南疆戰場好不羨慕,聽到慘烈處,偌大的漢子,也禁不住抹淚。


    對於杜小虎充滿崇拜之情的年輕縣局局長,譚強仰慕已久,他一個月前剛剛自相鄰沿海縣調過來,早就知道廣寧局這位陸局長,南疆前線猛虎連連長,鋼鐵一般的硬漢,有率尖刀班硬生生啃掉對方王牌部隊大半個連隊的連戰連捷;也有率連隊深入敵後紮口袋令敵軍主力部隊不可越雷池一步的鐵血碰撞,實在是位傳奇般的戰鬥英雄。


    至於屢破大案以及擊斃悍匪張自力,譚強反而就覺得對於陸局來說,這隻是小兒科。


    幾次因工作去縣局都與陸局失之交臂,譚強一直覺得很遺憾,今天有這麽個機會,又怎會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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