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的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一夜的寒風將地上的水漬都結成了冰塊。開山區的居民們已經很少外出,陰沉的天色預示著冬雪即將降臨。


    沈梅睜開眼睛,覺時間已經過了九。不知道到底生了什麽事情,昨天葉欣怡帶回家的衣服竟然全濕透了。沈梅看著泡在大盆裏的衣服,想著辛苦了一夜的女兒,她突然覺得有些內疚,連忙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間。葉欣怡正靜靜地坐在客廳裏,看見她輕輕地叫了一聲:“媽,您醒了?……”


    “今天難得休息,你快好好睡一覺吧……”沈梅看著女兒有些憔悴的臉,連忙拉著她的手往房間裏走。葉欣怡卻握住了她的手停了下來,沈梅覺得她的手冰涼而顫抖。“你怎麽了,快去睡吧,上次生病後醫生要好好調養的。到底出什麽事情了,你這幾天可是千萬淋不得冷水的,怎麽這麽不注意……”


    “媽,我今天想和同事出去逛一下。”葉欣怡露出了一個笑容,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沈梅意外的現她笑得很自然。女兒文靜,秀氣,聽話,在什麽時候都是一個很乖的女兒,但因為某些不能的秘密,使她的美麗一直沒有得到釋放;然而今天的葉欣怡卻難得的露出了這種怡人的情態,這讓沈梅有些不能理解。


    “嗯……偶爾出去放鬆一下也是可以的。”沈梅了頭,“但不要玩得太晚了知道嗎?現在天冷了,要注意身體,也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的。”葉欣怡了頭,突然變得有些不好意思,“那個……媽,您能幫我梳一下頭嗎?就梳成上次和鄒國強見麵時的那種頭……”


    “什麽時候開始愛美了?”沈梅笑著拉著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前,慢慢的給她梳著頭,“是不是要見什麽男人?有人給你相親嗎?”


    “隻是和幾位同事一起玩一下罷了,您怎麽總記得相親……”葉欣怡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平靜地回答道,“今天我作東呢。和別人走在一起,自己的形象總得注意一下吧?這是對別人的禮貌。”


    “你要是能一直都這樣,那該有多好。”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改變了女兒,但沈梅依然感到了高興。為女兒梳好頭後,她把葉欣怡放在自己的身前仔細地看著,道:“我的女兒就是漂亮,比媽年輕時還漂亮!”


    “謝謝媽……”葉欣怡輕輕地喘了一口氣,回到房間裏換上了傅晟雅送給自己的那套新衣服。穿戴好後,她從換下來的內衣裏取出一個漂亮的信箋,那裏麵裝著姚垣送給自己的病例證明。葉欣怡覺得手又有些抖。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你在哪兒?……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到……嗯!”葉欣怡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輕輕的掛上了電話。


    “同學已經來了嗎?”沈梅關心地問道。葉欣怡拉開了大門:“是,就在開山區外麵。您好好在家休息啊,我很快就能回來的!”沈梅認真地道:“欣怡,今天要真是你作東,可得大大方方的把別人招待好,聽到了嗎?”


    “我會的,您放心吧!”葉欣怡著整了整衣領,戴上了圍巾和帽慢慢地出了門……


    塞拉帕克總部,保健室的醫務人員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因為昏迷了兩天一夜的董事長終於睜開了眼睛。大病初愈傅正賢疲倦地看著雪白的床褥,又看了一眼還在滴的吊瓶,意識還沒有完全恢複清醒。


    “董事長,您終於醒了!”秦芳雨高興地湊到了病房邊,“您不知道,這兩天可把我們急壞了!”傅正賢看了她一眼,輕輕地道:“謝謝你,這兩天一定給公司添麻煩了。”


    “不會的爺爺,您不要擔心公司的事情,我們會照顧好一切的!”喬安娜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傅正賢卻有些害怕的將手縮了回去,擔心地看了一眼她們的身後,輕輕地問道:“安娜……你爸爸他人呢?……”


    “他早就回家了……”喬安娜有些自責地道,“爺爺,我爸爸惹您生氣了嗎?如果是這樣,我代他向您道歉,您千萬不要往心裏去啊!”


    “不會的,不會的……”頭腦已經開始變得清醒,傅正賢急切地看了看周圍,卻並沒有現他要找的人。“晟雅呢,晟雅到哪裏去了?我有話要對他,快叫他來……”


    “晟雅一早就出去了……”喬安娜笑了笑,“可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吧。爺爺,有我們在這裏陪著您,您有什麽事情就對我們好了!”


    “我……”傅正賢看著她們母女,卻並沒有再開口。過了許久,他才輕輕地道:“我想一個人休息一會兒,你們都出去吧……”


    母女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麽,慢慢地退出了保健室;不遠處,喬平廣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吸著煙。秦芳雨看著他,輕聲對女兒道:“安娜,你去公司吧,我有事要和你爸談談。”


    送走了女兒,秦芳雨快步地走到了丈夫的麵前,厲聲問道:“你和傅叔到底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會讓他變成了這樣?”


    喬平廣看了她一眼,輕輕地笑了一聲:“芳雨,你也越來越敏感了。我和傅叔情如骨肉,能生什麽事情?我隻是勸他注意孩子們的事情,讓晟雅對安娜多多關心。你不要想多了……”


    “胡扯!”秦芳雨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語氣卻變得更加嚴肅,“你以為我是傻子嗎?傅叔可是我們喬家的恩人,沒有塞拉帕克,就沒有芳雨公司的今天,你難道會不知道?晟雅可是安娜最愛的男人,你做出了這種事情,難道就不為我們家的前途著想嗎?”


    “前途?哼哼……你放心吧,隻要有我在,咱們家的前途就不會有問題。”喬平廣將煙扔出了窗外,“而且隻要有我在,晟雅是肯定會娶安娜的,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平廣……”秦芳雨看著他,突然覺得眼前的丈夫變得陌生起來。


    喬安娜遠遠的躲在樓梯口,覺父母的樣子有些不對,卻猜測不出生了什麽事情。這時手機傳出來一陣音樂,喬安娜連忙跑下了樓梯,接通了電話:“喂?”男秘書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了出來:“喬經理,我女朋友在開山區又見到傅總了,而且那個叫葉欣怡的女人又和他見了麵……”


    “原來是這樣啊,我知道了。”喬安娜的回答很平靜,讓男秘書有些意外。


    “經理,如果您有什麽吩咐,我一定遵照執行!”


    “不用了,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了。”喬安娜冷笑了一下,“如果葉欣怡不是很蠢的話,她應該會把事情辦好,我也相信她會這麽做的。”


    “我明白了!”男秘書似乎知道了什麽,不再繼續追究了。喬安娜掛上了電話,慢慢的踩著台階。是的,葉欣怡確實有不同,她敢在員工聯誼會上公然的撞自己,也敢跨越普通女人不敢接近的雷池,然而她畢竟隻是一個身份卑微的銷售員。她不可能鬥得過我,永遠不可能!……


    傅晟雅,最終還是會回到自己身邊的。想到這裏,喬安娜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雖然才是晚飯時間,但冬夜早已迫不及待的降臨。周日的夜晚開始變得寧靜,人們早早的開始休息,準備迎接新一周的到來。跑車在暢通的公路上行駛著,傅晟雅覺得心情變得無比的舒暢。


    葉欣怡原來也能這麽大方啊?看著副駕駛上正在憩的少女,傅晟雅覺得一陣陣的感動。是為了回報自己上次的盛情款待嗎,葉欣怡今天的東道主可真是招待周到。豐盛的午餐,精彩的公園娛樂,無一不讓傅晟雅感到滿足。也許平時的他從來不缺少這種享受,然而正因為這是葉欣怡的招待,才更讓他覺得幸福。


    這代表著什麽呢?是否代表著她的心底,有著和自己一樣的感情?想到這裏,傅晟雅果斷的轉動了方向盤。因為如果這是真的,他將不想讓任何一次相聚提早結束。


    而且,傅晟雅終於有勇氣帶她去自己一直想帶她去的地方。他要讓少女打開自己的心扉,坦誠的麵對自己的感情。隻有這樣,自己才能有勇氣實現自己心底的那份衝動。


    “欣怡,起來了!”停好了車,傅晟雅輕輕撥醒了已經睡熟的少女。葉欣怡睜開眼睛,覺這並不是開山區的巷道口;她有些驚訝地問道:“晟雅,你忘記路怎麽走了嗎?”


    “怎麽可能?”傅晟雅笑了起來,“難得今天有時間,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他著為葉欣怡打開了車門,葉欣怡不解地問道:“去什麽地方?”傅晟雅道:“就在前麵不遠,到了你就知道了……”


    葉欣怡摸了摸藏在胸口裏的紙片,默默地跟著他的腳步向前走去。今天的相聚對傅晟雅來是快樂的,但對葉欣怡來卻是一種折磨。她想盡早的將它交給傅晟雅,卻不忍心去麵對他那雙熱情的眼睛;她想盡早的斷絕這個不應該生的誤會,卻遲遲下不了這個決心。


    “晟雅,我……”葉欣怡停住了腳步,喉嚨開始有些幹澀。


    “你怎麽了?”傅晟雅有些不解,隨後拉過了她的手:“現在還早得很,你不要擔心了,我會送你回去的……”他著牽著葉欣怡慢慢的走進了一條別致的街裏。葉欣怡被他溫暖的大手牽著,感覺一陣陣的暖流湧進了自己的身體,漸漸將剛才的勇氣融化。


    我怎麽辦?……


    不知為什麽,葉欣怡覺得吐露出這個秘密,已經開始痛苦。並不完全是暴露自己身世的痛苦,也不僅僅是傷害這個青年的痛苦,更多的是一種不知名的傷痛纏繞著她的心。感覺著傅晟雅手上的溫暖,葉欣怡已經覺得自己不想失去它。


    “欣怡,你看……”傅晟雅帶著她來到了一所不大的廳堂裏。打開燈後,葉欣怡意外的現這是一所型的劇院!傅晟雅笑了笑,指著空無一人的演出大廳,“這是我媽媽以前經營的劇院。可惜在她去世後,現在已經沒有什麽人來到這裏了。隻是有需要它的人時,我就會免費將它借給他們。”


    “……”葉欣怡看著這古典巧的劇院,頓時將心底那些糾結漸漸的忘記。劇院的麵積不大,隻有十幾排老式的座椅;演出的舞台也隻有十數個平方,但所有的一切雖然沉舊,卻打理得很整潔。


    “欣怡,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這裏,但我一直想帶你來。”傅晟雅轉過了身,“因為我……想讓你送我一件禮物……”


    “送你一件……禮物?”葉欣怡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傅晟雅打開了舞台上的射燈,對著麥克風測了測音響;葉欣怡問道:“你……想唱歌嗎?我不懂音樂的……”傅晟雅伸手將她拉上了舞台:“不,我是想讓你唱,我作你的觀眾……”


    “啊……”葉欣怡看了一眼劇院,雖然空無一人,卻依然緊張起來,“我不會唱歌的,你不要讓我出醜……”


    “觀眾就我一個人,而且你必須唱。”傅晟雅認真地道,“自從我媽媽去世後,這個劇院就再也沒有過歌聲,所表演的也是一些沒有意義的節目。雖然我一直想帶人來完成這個心願,卻沒有人讓我去認可。除了你……”


    “晟雅,我……”聽著青年的話,葉欣怡覺得自己被觸動了某些情結。


    “你總會唱一歌吧,隨便唱什麽都可以。我隻是想讓你送我這件禮物,你能答應我嗎?”傅晟雅輕輕地著,似乎是在乞求一般。


    “……”葉欣怡悄悄摸了摸胸口的紙片,輕輕地了頭。“可以……希望不會讓你失望……”


    “怎麽會,隻要是你唱的我都喜歡!”傅晟雅開心地笑了起來,“對了,你會唱什麽歌,我去找伴奏!”


    我會唱什麽歌?葉欣怡茫然地看著麥克風,似乎記起了她唯一聽過的那完整的歌。她輕輕地回答道:“我隻記得那一……我像雪花天上來……”傅晟雅怔怔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激動地道:“真的啊,那太好了……”


    “但我從來沒有練過,隻記得怎麽唱……”葉欣怡有些膽怯地看了他一眼,“唱不好你可不能怪我……”


    “沒關係,我相信你能夠唱好。”傅晟雅很專業的處理著唱片,“這歌是男聲的音調,你唱起來不會吃力,而且肯定會別有風格的。最主要的,是因為你喜歡這歌……而且我也喜歡它……”


    “嗯……”雖然不是很懂,但他的話打消了葉欣怡不少的顧慮,“如果你喜歡,我就把這件禮物送給你……”


    “好了,準備開始吧!”傅晟雅開了伴奏唱片,回到了觀眾席上坐好;葉欣怡靜靜地望著他,突然覺得傅晟雅離自己這麽遠。也許過了今晚,自己永遠不會再見到他了吧,他也不會再想起自己。雖然隻是個誤會,但這個誤會卻能帶給人異樣的感覺,葉欣怡覺得自己並不後悔生了這場誤會。


    音樂漸漸的響了起來,葉欣怡輕輕的摸著胸口的秘密,突然變得坦然起來。結束了嗎?其實從來沒有真正的開始,又從何來結束。也許自己殘缺的身體和心靈不能擁有這些美好,但這場誤會卻填補了少女人生中的遺憾。葉欣怡輕輕地張開了嘴,清脆的聲音慢慢的從她的心裏傳了出來。


    “我像一朵雪花天上來,總想飄進你的情懷;可是你的心扉緊鎖不開,讓我在外孤獨徘徊。”


    “我像一片秋葉在飄零,多想匯入你的大海;可是你的心中寫著無奈,讓我的愛變成濃濃悲哀。”


    “難道我像雪花,一朵雪花,不能得到陽光熾熱的愛?你可知道雪花堅貞的向往,就算化作水珠也追尋著愛。”


    “難道我像秋葉,一片秋葉,不能得到大海純真的愛?你可知道秋葉不懈的追求,就算化作泥土也追尋著愛。”


    “啦……我的情懷……”


    “啦……我的大海……”


    “啦……我的夢想……”


    “我的追求永遠不會改……”


    傅晟雅靜靜地看著舞台上的少女,覺得她的形象越來越模糊,似乎漸漸在離自己而去;等到葉欣怡唱完,他呆呆地坐在觀眾席上,似乎還沒有從她的歌聲中清醒過來。她唱得真好,她其實是一個很有才華的女孩,如果不是她那坎坷的命運,她的人生可以變得無比的光華和耀眼。


    母親啊,您看到了嗎?這就是葉欣怡,我最愛的女孩……


    如果母親還在的話,自己完全有理由服家人,將她帶到自己的身邊……


    不知什麽時候,傅晟雅現少女流出了眼淚!他急急地跑上了舞台,關切地問道:“欣怡,你怎麽了,是身體不舒服嗎?”葉欣怡連忙揉了揉眼睛,道:“沒有,我隻是……太高興了。謝謝你,晟雅……”


    “謝什麽,你能送我這件禮物,我應該謝謝你……”傅晟雅看著少女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一些帶有別離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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