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說他這種秘傳大法,不久在漢陽鸚鵡洲,屢試皆驗,今日自然毫無問題,不難奏效了。


    可是那知,他喝聲甫落,立時廳中突起一陣聲震屋宇,宛如龍吟虎嘯的嗬嗬大笑。


    不但長江幫水寇一個未走,且人人掩耳呆若木雞。


    燕淩雲定睛一看,原來笑聲乃聖手金剛所作。


    顯然這位九華掌門人,乃是因為隨來徒眾,經不起我們小書生神目一瞥,故發“獅子吼”


    絕學抗拒了。


    由此足見林寵果不等閑。


    且燕淩雲也神色自如,彼此勢均力敵。


    隻是卻苦了長江幫這十多個水賊,人人心膽皆裂!


    半響,聖手金剛又向燕淩雲亮聲道:“你這小子既與黑龍幫無關也罷,究竟敢不敢去我九華山一行呢?”


    他還是這句話。


    不想燕淩雲尚未答言,忽聽門外有人朋聲一笑道:“九華山有什麽了不起,我金光亮倒想去走一走。”


    並隨即走進三個人來。


    且燕淩雲一入目,便認出正是東流所遇,那位金家寨小天王,披發頭陀,和其時掌舵的壯漢。


    隻見金光亮,昂然直入,向雙方高拱雙手道:“幸會,幸會!原來是二位!”


    更看了燕淩雲一眼,點點頭,然後又巨目一掃聖手金剛師徒笑道:“貴派勞師動眾,前來此間,連掌門人都親自出馬,所為何來,能否說出,讓我金光亮作個魯仲連如何?”


    他分明目睹雙方形勢,惟恐燕淩雲不敵,所以暗中偏袒,自居調人了。


    試想聖手金剛用心,以又他自認家醜不可外揚之事,又怎能說得出口。


    同時燕淩雲,亦不願與黑道上人為伍,心想九華究竟還不失為名門正派,自己與林英相交一場,身為晚輩,又何必過份。


    是以即刻插口答道:“小生與林前輩,乃一時誤會,謝謝尊罵美意!”


    接著立又改顏向聖手金剛和聲道:“九華之行,晚輩此時不便,來年有暇定當趨謁,決不食言!”


    當然九華掌門林寵,乃何等人物,且對金光亮底細,知之極詳,尤其他那身後之人,個個護犢,非九華單門獨派可以招惹,並轉覺燕淩雲頗是可兒。


    於是馬上冷冷的答道:“也罷!但願你言而有信。”


    隨即向金光亮微一點首,便立率徒眾,轉身大踏步而去。


    此際,反是這位自居調人的金家寨少山主,頗是無趣,不由目送九華師徒,冷哼一聲,然後轉麵向燕淩雲,十分熱絡的笑道:“這種人,兄弟將來,少不得也要給點顏色他們看看!”


    並目睹祝靈姑那位隨從壯漢,正由內向廳堂探視,頓時便大聲道:“吳廣,果然你們來此,快報與我吳大嫂得知,就說金光亮要拜見!”


    而且語音未落,隻見祝靈姑一身淡裝,驚魂甫定,也從屏後轉出,低眉接口笑道:“不敢當金少山主大駕!”


    敵情他們原是熟人。


    更是她馬上妙目又一瞟燕淩雲,麵帶愁顏的嬌聲道:“雲兄弟!你一個讀書人,怎的和這班惡漢結仇,他們是殺人不眨眼的呀!”


    她關切之情,溫於言表,也像一副大姊姊模樣。


    分明適才她是放心不下,藏在廳後偷窺了。


    且立刻又向小天王金光亮,微微一福道:“剛剛若非金少山主到的恰是時候,驚走那班凶徒,我這位燕表弟怕不要吃上大虧啊!謝謝你啦!”


    本來也是,適才九華長江兩班人馬,聲勢洶洶,雖然目的不同,但對象則一,從表麵看,確然燕淩雲人單勢孤,危不可言,結局也果因金光亮一來便轉。何況她又深知昔年膩友,乃一介書生,個性倔強,寧死不辱,眼看禍在眉睫哩!


    不想她這幾句感謝的話,隻聽得金光亮眉飛色舞,一麵還禮不迭,口中連稱:“那裏,那裏!小弟不敢當!”


    一麵急急側身搶上一把緊握燕淩雲右手不住的搖撼,嗬嗬大笑道:“想不到咱們原是自己人,太好了,太好了。”


    隨又左手大拇指向祝靈姑一翹道:“大嫂!你們姊弟大約是不常通音問的關係!你還不知道,這位燕兄弟,也是一個有本事的人呢!適才之事,小弟幾曾有半分微勞哩!”


    並立又側麵向燕淩雲笑道:“咱們也是不打不成交,一見如故,那艘貨船,已遵姬老前輩之命,發還原主,這回當要和老弟深交了。”


    他越說越興奮,譽揚備至,禮貌有加,且因祝靈姑之故,所以我們的小書生,雖不齒與他為伍,但在這種情形下,也隻有唯唯否否,加以敷衍。


    且經相介得知,那位披發頭陀,名叫悟能,人稱惡行者,是金家轄下一位寨主,壯漢乃金光亮從人金福。


    這種局麵,他們三方都是意想不到。


    尤其祝靈姑,見狀極度困惑,自己童年愛侶,是所深知,別未經年,他那能有什麽大本事?


    因此不禁深鎖柳眉,兩隻烏溜溜大眼,不住向心上人打量,兀自不信?並芳心暗忖:


    “這樣也好,他既被賊人看重,自己亦可少擔一些心事。”


    所以頓時也就不願說破,強打精神,吩咐從人置酒招待,周旋其間。


    不過燕淩雲,在如此場合下,卻心頭極是沉重。


    一則是,今日林家那一幕,猶在眼前,雖然自與林英相交,並未識破人家喬裝行藏,無膚體之親,但如今想來,對方以一個女兒家,那種相待之情,乃是何等可貴,更至死不忘友人清譽,含恨投江,又是何等節義!且撫心自問,確是“我雖未殺伯仁,伯仁乃為我而死”!


    這份心傷懷想,安能自己。


    再則是,過去心戀的青梅舊侶,又無意邂逅,雖說是故情依舊,但心上人木已成舟,藤管所適非人,總算是有夫之婦,且看情形,混江龍吳霸尚頗寵愛,自己情天遺恨,焉可贖-!


    加上酒人愁腸愁更愁,滿懷憂傷交織,說話也不免失態,更不久就酪酊大醉,由金光亮扶入宿處安寢。


    也不知經過多少時候,他才微微醒轉,隻覺夜涼如水,月照窗前,身傍有人低聲咽哽泣道:“雲弟弟!苦命姊姊,傷透你的心了啊!”


    且立感一陣溫香,被一雙柔荑抱緊。


    不稍說,這必是祝靈姑,潛來敘訴離情了。


    當然燕淩雲也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可是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


    並又見靈姑以粉麵相偎,熱情如火,顫聲道:“姊姊雖然為賊子蹂躪,已是殘花敗柳,但一顆心,始終在弟弟身上,惟天可表!今天能見到你,死也甘心了!”


    她舊情不斷,一味哀哀的哭訴。


    始則燕淩雲,亦滿懷激動,在軟玉溫香中,百感交集,熱血奔騰。


    但繼而又心頭一動,暗忖:“事已至此,月缺難圓,且自己與瓊姊姊有約,絕不能誤人誤己,這段情絲,必需斬斷,照前時所計,設法匡正混江龍為是!”


    可是不料恰當他,正擬出言開導祝靈姑之際。


    猝聞窗外一聲冷笑,顯然乃是有人竊聽了。


    因此頓時慌不迭,推開祝靈姑,一挺身便穿窗平射而出。


    幸而他,乃因酒醉,和衣而臥,穿戴齊整,不畏凜列寒氣。


    且入目果見一條黑影,向東北飛馳。


    此際,我們的小書生,心頭極是不安。


    因為他們適才這種光景,雖是並無不端之行。但若為混江龍黨羽所見,則卻有口難分。


    是以立刻毫不遲緩,聳身便追,心想:“我非看看究係何人不可?”


    不過他縱得快,對方輕功也兀自不弱。


    雙方一前一後,如流星趕月,一直到達裏許的江岸附近,才漸漸接近。


    更是在前的夜行人,也突地停步一轉身。


    並在星月微光下一看便認出,赫然竟是那位混江龍師弟,小天王金光亮。


    這時他已不像初見時那般熱絡,岸然而立,寒著一張臉,不待燕淩雲走近,就沉聲低喝道:“姓燕的!我吳大哥乃英雄好漢,你們做的好事,還不快快給我從實說來?”


    原來金光亮,久走江湖,事事精明,雖聞天山神乞口中透露,好像燕淩雲極有來頭,意欲結納。


    但從祝靈姑過份對這位姑表兄弟,親昵看來,又不免動疑,尤其燕淩雲酒後囈語,顯非和他們同道。所以便動念午夜窺察,果然被他發現這種曖昧之情。


    請想他與混江龍份屬同門,對如此之事,那能等閑視之。


    同時我們的小書生,一見偏偏乃是金光亮,也料知不妙,但他心地光明磊落,毫無愧作。


    故而亦傲然答道:“小生不過病酒,行止無虧。令師嫂輿我中表至親,前來探視,有何越禮之處,你這等血口噴人,是何用心?”


    此言一出,頓時金光亮嘿嘿一陣冷笑道:“好個行止無虧!難道我金光亮竟瞎眼了不成,今晚若不令你這小輩供出奸情,將來有何麵目再見我吳大哥呢?”


    並馬上立掌當胸,又大聲喝道:“看來你這小子不見棺材不流淚,必是自信還有幾手,來,來,來,且先接我幾招,死心再說罷!”


    自然燕淩雲,近來連遇高人,已對手下有充份自信。且胸中正積忿未消,那甘示弱!


    因而也毫不心怯,暗中凝神運氣,淡然一笑答道:“也好!咱們就手底下分曲直,上吧!”


    本來金光亮,日間對燕淩雲在商船上顯露,自持藝業,並不放在眼下,此時為了一擊而中,還特別聚集五六成功力,一麵嘴裏喝聲好,頓時便翻腕“五丁開山”,屈指如鉤,閃電般的,手挾五縷陰風寒飆,欺身直向燕淩雲抓到,不但招式淩厲,果不等閑,最是他那身形掌影,仿佛猶如一片烏雲,當頭蓋下,威勢極大。


    如照往常,對一般武林人出手看來,僅此一招,便無不奏功了。


    可是在今日,卻大大不同。他隻覺自己身和掌進,正力將用實時,猝見對方眉頭微微一幌,便從容閃開,且毫看不出有什麽奇妙之處。


    是以略一詫異,就立刻掌化“橫趕千層浪”,用出七八成力道,繼續撲擊。


    那知一連三招,全是成空,故而馬上心頭一懍!暗忖:“這小子倒看不出,果有些門道。”


    於是迅即展出師門絕學“五鬼陰風掌”,一收輕敵之念。


    但見他,使開解數,立即陰風慘慘,冷焰四溢,一個高大的身軀,星跳丸拋,乍看好像有幾個形影,雙掌也宛如無數鬼爪,力逾千鈞,四方八麵齊襲,好不險惡!


    尤其他練的是一種極陰柔狠毒“僵屍功”可傷人於無形,端的非同小可。


    幸而燕淩雲,始則以獨步海內的“六合潛蹤步”,與“鬼影身法”誘敵,繼而因對方寒氣*人,又以“六陽真氣”護身,也信手使出日前和喪門神藍春過招,所嫻熟的苗嶺藝業,有攻有守,一點也不遜色,雙方直鬥得月色無光,沙石紛飛。


    且幾十個回合過去,金光亮不由愈戰愈心驚!一方麵,他深感自己獨門陰功,似乎大受克製,不能發揮威力,反覺敵人掌風寒列砭骨;另一方麵,目睹對方招式詭譎,尤其屢帶嘶嘯之聲,聽得心勁神搖,十分奇異。


    多虧池,還不愧久走江湖,見多識廣,猛的恍悟這是“攝魂掌”。不禁立刻駭然!登時喝聲:“停!”


    霍地縱出圈外,又大聲續道:“姓燕的!原來你是苗嶺闕老前輩門下,今天我算是領教了。”


    隨又點點頭,念然道:“我金光亮念在雙方師門頗有淵源,如今又將結成同一陣線,對付天都老鬼們。何況女人本來就是禍水,隻要從此你姓燕,不再有對不起敝師兄吳大哥之事,今天這場過節就算揭過了,我也不揭穿守秘如何?”


    照說他見機收手,為大局著想,不再計較,總算十分忍讓了。


    可是燕淩雲,卻不作如斯想,馬上接口冷笑道:“誰知你們這班賊徒有什麽淵源,我燕淩雲光明正大,又有什麽秘密要守?”


    接著又怒喝道:“你不妨告訴混江龍吳霸那個水寇,年前在懷遠強擄民女,脅迫成親,*良為盜。少爺不久便要親到洪澤湖找他算帳了!”


    這等事,聽在金光亮耳中,不由一愣!也隨即了然。心想:“原來如此,怪不得啊!”


    當然他是局外人,尤其不免要偏向同門。


    因此立刻改顏嗬嗬一笑道:“想來這位民女,必是令表姊我那吳大嫂祝靈姑了。”


    並微一沉吟,又道:“這也是一件好事,何況我吳大哥對令親香花供奉,百依百順,所待不薄,乃我深知,雖然最初不免相強,但如今已極和諧,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老弟又何必因小念而硬要拆散他們美滿家庭哩!尚請三思?”


    更趨訪一步,二目直視燕淩雲續道:“至於對燕兄弟,我金光亮敢擔保,將來一定缺情補情,缺禮補禮,決不食言!”


    本來也是,事到如今,夫複何言。而且人家說的也是道地話,隻看祝靈姑那份氣派,就知金光亮果非虛言了。


    因此燕淩雲,不禁半響默然!


    同時金光亮,目光銳利,眼見對方已為自己說動。馬上又恢複傍晚初見時那種親切神態,哈哈一笑拱手道:“我說燕兄弟,咱們武林中人,講究的是不拘小節。彼此師門又有淵源,愚兄暫代我吳大哥先陪個不是,這件事就揭過算了!”


    於是我們的小書生,傾時一抬臉正色答道:“不過小生有個條件,請轉告令師兄,從此解散黑龍幫,洗心革麵,不再為盜,和我靈姑姊做個安份的良民便無話說!”


    他這番一出口,不由聽金光亮十分詫異!心想:“這小子大約是故意出難題?括蒼山和苗嶺,還不是一迥同樣的行徑,有什麽安份不安份,良民不良民?”


    但他表麵上,卻一本正經的答道:“隻要老弟有條件,總好商量,話我也一定帶得到,好了,咱們回店吧,說不定令表姊現時大不放心呢!”


    這時,天將破曉,寒風習習,江流滾滾,東方已見魚肚色。


    燕淩雲一想也是。


    不料二人正擬移步欲行之際。


    忽聞江心隱隱傳來,有一蒼老聲音說道:“姓燕的小娃兒,可別要上這小猾賊的當啊!


    那可憐的女娃,老身們已為汝攜去,隻要你心向本門,百日內前來南海,包管爾等全可獲得曠世奇緣。仇可報,如願以償,一雙兩好呢!”


    接著又清晰的續道:“我還要告訴你,苗嶺闕是邪魔外道,天都老兒乃假道學,全非武林正宗,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哩!”


    隨即語音寂然,也分明祝靈姑,已是為這發話之人擄去了。


    是以燕淩雲,登時又驚又怒,立刻一聳身,便準備飛下長江,踏波循聲趕去。


    可是金光亮,卻滿麵驚慌之色,急急喝止道:“燕兄弟且慢!不要涉險!”


    並一把拉住燕淩雲袍袖道:“這班老怪不是你我兄弟能惹得起,現時怕不已在數裏之外,千萬別送羊入虎口,還是回店看看再說。”


    這種事,可把我們的小書生,弄得沒頭沒腦,也不知金光亮所說的老怪是誰?隻從對方語氣中意識到,似乎那傳音之人,也是和苗嶺老怪一般心意,不知何時看中自己,特藉此相誘啊!


    故而二人立時就飛奔回店。


    且一逕直撲靈姑之室。


    果然一點不假,不僅祝靈姑,芳蹤杏然,隻桌上端端正正留下一片形似輕絹的樹葉,上繪八仙過海圖。


    而且惡行者悟能、吳廣金福等,也全被人點中睡穴,兀自未醒。


    同時金光亮,見狀一臉憂容。一麵謹慎的藏起那片樹葉,一麵向困惑惶急的燕淩雲亮聲道:“燕老弟大約總曾聽說過,南海有八個老不死的,都已年過百歲,自號八仙,人稱八怪。


    人人皆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怪異武功,獨樹一幟,自大自尊,同住在海南黎母山。昔年黃山論劍,敗在天都歸藏子之手,也和本門略有過節。此次家師曾派人前往修好,意欲大家結合,以雪當年失機之恨,那知他們竟不肯釋嫌,且狂言南海派為武林正宗,應領袖群倫。不能與旁門外道同流。不知今日他們如何會在此地現身,又伸手管這些閑帳,這也無異是向敝派找岔,此事極關重大,兄弟必需馬上稟明師門,不能在此多留,咱們金陵再見好了!”


    隨即匆匆一一拍活受製之人穴道,簡略相告,並吩咐洪澤湖來人即速回稟主人,自己便立喚店小二,算清房飯錢,攜帶惡行者和金福,與燕淩雲作別而去。


    如此情形,一時我們的小書生,卻頓時六神無主,莫知所措了。


    雖然心想趕救兒時愛侶祝靈姑,但經金光亮如此一說,分明非自己力所能及。何況又孤掌難鳴,連人家形貌都不得而知,茫茫人海,又如何追尋呢!


    並且一個人到了困難時,往往便想找個最親近的人拿拿主張,自然他也不會例外,是以馬上暗忖:“反正暫時靈姑姊有驚無險,時間還有三月,不如依舊前往金陵,待和葛姊姊相會時,打個商量再說。”


    於是用過早餐,便收拾離開池州府不表。


    且說金陵白府,此次聯合武當,撒武林帖。主因踏雪無痕白鯤,個性剛愎,心地多疑。


    自從於百靈穀被折辱,便愈想愈恨,並認定淩燕雲就是燕淩雲,立上武當山,拜會飛雲子,大肆渲染。


    也恰好他們二人性格相同,尤其拿鬼影郎君過去所行為證,更越疑越真。


    不過當時雙方尚有自知之明,雖公孫老人近在咫尺,仍不敢輕舉妄動。隻得彼此商定結盟,準備廣邀同道,然後再行發難。


    加上不多尺久,武當山祖師殿,忽然白日發現署名淩雲燕留書,大意是責他們不該到處尋仇,無的放矢,損人清譽,並說十一月中旬,在金陵鍾山相待,屆時不妨會合江南白府,廣約能人,彼此一會,以了過節,藉正視聽等語。


    因此他們雙方,也就明張旗鼓,撒帖黑白兩道了。


    惟其如此,且踏雪無痕深知燕淩雲藝業,非他們中任何一人可敵。


    於是異想天開,便以侄女玉觀音白鳳英為號召,比武選婿,廣向武林宣傳。意欲物色一位功力極高之人,以為臂助,不致到時堂堂江南白府,處處仰賴別人。


    果然他這種手段極妙,一時信息不-而走,-傳江湖,尤其玉觀音,確也是美若天仙,才貌雙絕。


    請想那位學武的少年郎,不想一親芳澤哩!


    可是白鳳仙自己呢?


    她自從武當與紅綾女燕淩雲二人邂逅,彷佛便一縷芳心,牢係在我們的小書生身上。雖然明知斯人已有葛飛瓊這位膩友,但腦海中,總是抹不掉,忘不了。越想割舍,印象越深!


    照說燕淩雲,品貌僅不過年青英俊,並非絕世美男子,何以值得她,如此一見鍾情呢?


    看來可能就是俗稱的“緣法”二字。


    他不隻對意中人身具絕世秉賦,無限欽羨,尤其燕淩雲那份心地誠厚,性情端方,樸實無華,不驕不矜的品質,以及彬彬有禮,儒雅溫文的態度,使她傾心向往。


    所以在那相處不過短短一日當中,便情不自禁,臨行暗贈表記了。


    並且因為乃叔個性偏激,自大驕狂,獨行其是,經她一再替心上人辯白,不但無效,反使踏雪無痕成見愈深。


    是以一回金陵,便鎮日抑鬱寡歡,愁腸百結。


    同時一向鍾愛的祖母淩波仙子卓如蘭,親生父母,入雲龍白鵬、和賽紅線楊槿,都因心切江南白之仇,性情反常,悉皆深為白餛蠱惑之言所動,也堅信仇人必就是鬼影郎君與燕淩雲。全一意為廣邀能手,如何擒獲凶徒而忙碌,對她忠告毫不理會。


    更是對比武招親之事,老祖母卓如蘭說得好:“白門乃武學世家,望重江南。鳳兒又是才貌雙全,安能嫁凡夫俗子,非如此也不足選出一個人中之龍的佳婿,何況戴天之仇,亦在此舉,這事我第一個讚成!”


    請想那年頭,凡事以孝為先,有了長輩這一句話,縱然白鵬夫婦心向乃女,又怎能可違祖訓。


    故而月來,各路英豪紛紛前來金陵,他們舉家歡騰,大肆安排這場喜慶。


    惟有白鳳英,在人前扮成笑臉,暗地以淚洗麵,芳心六神無主,胸懷有說不出的憂傷。


    不過她有一個信念,總望上天見憐,能與心上人先期見上一麵。


    時間一幌就是多日,直到吉期前夕,她這種希望,仍是杳然。


    這一天,風和日麗,鍾山隱賢莊白府,練功廣場,高築起一座擂台。富麗堂皇,方圓十餘丈,堅實軒敞,上懸金字鬥額,大書“以武選婿”四字,兩旁張掛長聯。


    右邊是:


    “有女如仙,但願雀屏中吉士。”


    左邊為:


    “群賢似鳳,請來虎帳角英雄。”


    前垂黃綾緯幕,燦爛奪目。也不知其中有什麽陳設。下方居中和東西,都搭有彩棚,以供各路英豪及看客起坐憩息。


    隻是台前十餘丈以內,布置十分特別。


    一條寬約七八尺,長有十丈的甬道,分成三段。前一段高堆浮沙,中段平鋪白粉,後一段乃是一所滿諸河水,上浮幾莖蘆葉的深池。


    並且台口橫架一杆兒臂粗細的精鐵棒。左右丈許,分插一枝煙火嫋嫋的長香。


    大約寅卯之交,便已人山人海。群英畢至,少長鹹集,十分熱鬧。


    更是中央正席,到有武當二老,飛雲子紀涵修、白雲羽士董玄風。嵋眉掌教赤陽子齊元、少林靜一大師、天台派流雲劍客鍾英、九華聖手金剛林寵、衡山無為居士穀靈光、匡廬四絕、鄱陽釣叟屠龍、雲海真人胡羽、醉如來澄一、白發魔娘解五姑、雁蕩笑方朔韓當、嘮山孔靈子、鷹遊無名大師、濟南四海鏢局總鏢頭皓首神龍於亮,等老一輩人物。


    他們或是一派之尊,或是武林名宿,是來賓,也是比武公證人。


    兩旁彩棚中,多半是三山五嶽,各路前來逐鹿的少年人,個個興高彩烈,躍躍欲試。


    不過一待台規張掛,又大多宛如冰水淋頭,瞠目無精打彩,竊竊私議。


    原來那上麵寫的雖然僅僅四條。


    而且頭一項限製比武人年歲不能超過四十,以及末條什麽刀槍無眼生死不論等老一套還不打緊。


    最是第二條,規定比武者,第一、必需先通過台前浮沙、白粉,弱水三陣,足無痕跡。


    第二、斷鐵棍,不論是用寶刀寶劍或是無上氣功均可。第三、在丈外隔空撲熄長香。


    三事均能通過,才算初步合格。


    讀者別以為這三道題目,是輕而易與。


    其實端的十分困難,每一樣都非有極高功力,便無法交卷。


    頭一關是輕功,也是踏雪無痕白餛想的主意,應試人苟非精通“登萍渡水”、“一葦航江”絕技,就壓根兒別夢想出馬。


    第二項乃內功。必需兩膀各有千鈞神力,才能折斷鐵棒。自然身有寶刀寶劍者,其人也必是不凡了,所以也算中式。


    第三道為絕技,一定要練有隔山打牛神拳、一指禪、金剛指等藝業,才能如願。


    這也絕非白家刁難,試想他們目的何在,假如所選快婿,不具備這些基本條件,又怎能談得上對付不日前來的強仇大敵哩!


    這還不算。尤其第三條,也有三項規定。


    一是初步入選之人互相奪魁。


    二是通過武當七星劍陣。


    第三、隻不過是虛應故事,要百招以內掌敗玉觀音白鳳英。


    這種台規,是從所未有,亦乃別開生麵。


    一時眾來客,議論紛紛,且極多千裏迢迢趕來,自命不凡之流,此際悉皆望而興歎,深深氣餒呼負不已。


    更有一些三家村毛頭小夥子,大是不忿,滿口牢騷,認為如此台規,恐怕一千年也無人入選,誰能有這大本事。


    不一刻,一陣細樂奏過,擂台上幃幕漸漸開去,頓時觀眾眼前一亮,也馬上掀起一片如雷的掌聲和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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