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形,立使燕淩雲難耐忿火,頓時閃身避過來招,陡喝一聲:“且慢!”


    並馬上傲然向獨腳老人朗聲道:“老前輩既不辨是非,*令小子不得不采取自衛。倘若拳腳無眼,再度失手,又該當如何?”


    他言中之意,無異是說:此非本人無禮,乃是你們見迫,如有傷令徒,可不能歸咎於我呢!


    而且碧梅小姑限,亦向對方三人一撇嘴,接口冷笑道:“燕大哥,人家不通情理,不講江湖規矩,你這不是白說!若果適才那惡徒,一掌湛毒梅花針,不被咱們擋退,如今又向誰申冤啥?”


    這小妮子,口齒犀利,話說得極不客氣。


    一時聽得獨腳老人,怪眼一翻,威棱棱的直視燕淩雲喝道:“狂妄的小輩,你有什麽能耐盡管使出,這一場生死不論好了!”


    此言一出,馬上淩淩雲答聲:“好!”


    隨即轉身向丈外虎視眈眈的中年漢,一點手續道:“尊駕且通個姓名,俾便在下領教?”


    同時中年漢,亦立刻滿臉煞氣的冷笑道:“也罷,就讓你這小子做個明白鬼,太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江湖上人稱霹靂劍唐青的便是,趕快納命吧!”更登時又聲落劍起,一招“魏征斬龍”,灑出萬點晶星,騰身便向我們小書生,連肩帶臂的劈下。


    不僅劍如一條飛蛇,輕靈疾捷,威不可當。最是出手沉穩,暗藏變化,極見火候。


    常言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燕淩雲雖然出道不久,但屢獲奇緣,一身所學,悉是高人指點,尤其日前於古洞博覽武林各家典籍,眼力已非常人可此。


    故而一見來勢,便知對方頗不等閑,迅即展開六合潛蹤步,配合鬼影身法,雙肩微晃,就滴溜溜轉到敵人側背。


    並因所攜太陰神劍名頭太大,惟恐炫露,又多生枝節,於是仍空掌信手發招,滿場遊走,相互鬥成一團。


    頓時兩個人,劍臂縱橫,寒光閃閃,青影飄飄,風雷皆動,沙石橫飛,殺得難分難解。


    本來獨腳老人,靜立一旁觀戰,初意尚欲就敵人出手招式,查看是何宗派。且自信憑乃徒精純藝業,必當收功在數合之間。


    可是那知事實卻大謬不然。


    不但人家一雙赤手,愛徒空自劍光霍霍,使盡渾身解數,占不到半點上風。


    尤其眼見對方身形步法,神妙萬分,招式忽而武當,忽而少林,忽而苗嶺,忽而天山,不拘一格,離亂無章,隨手揮來,皆是各派絕學,壓根兒就無從認出他的根底,也越看越驚心,暗忖:“這小子是啥個來路?怎的年紀輕輕,有如此的功力?”


    而且雙方交手不到三十個回合,正當他心念未畢之際。


    又耳聞一聲朗笑,場內人影一合一分。陡見愛徒一枝長劍,已不知如何到了人家手中。


    但覦霹靂劍唐青,一臉紅中透紫,目瞪口呆,頹然垂手而立,楞若木雞。


    這種事,隻看得獨腳老人,不禁又驚又惱。立刻虎吼一聲,足跟略動,便飛到場中,怪眼圓睜,向含笑卓立的燕淩雲,沉聲怒喝道:“小子快報出師門,否則老夫就寧願落個以大欺小之名,要下手懲治爾等了!”


    此際燕淩雲,自經這一場戰鬥,偶然用出胸中所記各家招式,大感得心應手。於是從而頓悟所習“萬象歸元寶篆”,正是無所不包,無所不含的武學之鑰,隻要意存其中“動”


    “靜”“虛”“實”諸訣,便能廣收人家所長,以為己用,暗中喜不自遜。


    也因此豪興勃發,欲圖再作證實。


    是以聞言,豪無懼色,反氣定神閑,淡淡的答道:“適才已經據實奉告,老前輩既不肯信,夫複何言。如承見教,說不得也隻好鬥膽放肆了!”


    他話說的不卑不亢,神態安詳,十分鎮定。


    倒是獨腳老人,反感騎虎難下,立刻瞠目大喝道:“大膽的小輩,你就嚐嚐我獨腳閻羅韓鵬的厲害!”


    並馬上下盤微沉,陡地騰身宛如一頭插翅禿鷺,右掌左拐,挾一片狂飆和烏光,勢如泰山壓頂,直向燕淩雲當頭撲下。


    一時連滿場沙石草木,都被他這種聲威震得橫飛四濺,好不猛惡!


    不過燕淩雲,這時已胸有成竹,極具自信。


    請看他,足下微動,便從容脫出危境,更右腕一翻,掌中那枝奪獲的長劍,順勢化為一道匹練似的白光,聲作龍吟,尖端顫出朵朵銀花,疾卷而出。


    若非對方久經大敵,應變神速,趕快單拐點地,飄身斜掠,反險些難逃他這玄妙的一擊。


    因此獨腳閻羅韓鵬,不由暗中一懍!頓時又是一聲厲吼,鐵拐重掄,一招“橫掃千軍”,帶起匝地寒濤,向我們小書生,攔腰襲到。


    別看這位老怪物,僅是一隻獨腳,但他卻行動如風,靈活無比,似乎較之常人雙足,更見俐落。


    尤其掌拐配合,力沉威猛,淩厲絕倫。


    同時照他心想,以自己數十年苦練之功,對付一個後生小輩,那還在話下。


    可是無如事實證明,一招,兩招………直至二十多招過去,人家仍依舊若無其事的,得招還招,毫無敗象。


    不待如此,而且最使他吃驚的,乃是燕淩雲此際攻守,竟完全用的乃是他們中劍招拐式,且威力有以過之。


    這簡直是一種不可思議之事。


    故而獨腳閻羅,不禁越想越不解,馬上虛晃一拐,高聲大喝道:“且住!”


    並不待燕淩雲收劍站穩,又*視喝問道:“小輩快說,本門藝業,你是從誰學來?”


    因為他,已恍疑眼前這位神秘的小書生,極可能與自己大有淵源了。


    其實燕淩雲,乃是自服七葉仙芝以後,靈智大增,凡事過目不忘。一時見獵心喜,為了證實萬象歸元實篆法訣功效,特隨手照抄他們師徒,所使劍拐招式老文章而已。


    是以聞言不禁展顏一笑,接口答道:“這個嘛!那就要多謝老前輩,和適才那位唐兄了。


    大約小子臨場強記,依樣畫葫蘆,還不太離譜吧?”


    這等事,真是聞所未聞!


    一時聽得獨腳閻羅師徒三人,麵麵相覷,心頭駭然!暗忖:“難道世間果有如此之人?”


    尤其老怪物韓鵬,兀自難信,立刻怒叱道:“狂妄的孺子,當麵撒謊!老夫非看看你竟是什麽變的不可!”


    隨即雙臂微振,一陣骨節格格作響。


    隻見他,猝然須發倒豎,無風自動,滿臉隱透黑氣,二目爆射碧光,鐵拐緩緩揚起,右臂宛如一段烏炭,令人望而心悸。


    分明必是運出一種什麽獨門陰功了。


    且迅又一聲大喝道:“小輩再學老夫這一招試試?”


    接著便縱身向前一躍,鐵拐“毒龍尋穴”,向燕淩雲當胸點去。


    從表麵看,他此次出手甚是遲緩,好像並無奇處。


    可是燕淩雲,卻頓感有一股寒森之氣,隨對方*來,趕忙念動功行,也不甘示弱,馬上力透劍身,緩緩封出。


    更見他們兩般兵刃,似乎全有吸力,立刻交接粘附,分拆不開。


    同時二人亦相對凝神卓立,不言不動。


    顯然這一老一少,乃是較上玄功內力了。


    此際,太陽已將偏西,峰上鬆濤陣陣,泉流淙淙,與天風呼嘯,匯為一片樂聲,十分動人。


    但覷相鬥雙方,彷佛全都心如止水,充耳不聞。


    連他們彼此間伴,亦個個默然無語,臉呈憂色,悉皆全神凝視場中。


    如此大約經過一盞熱茶光景。


    忽地目睹燕淩雲,精神倍增,容光煥發,長劍上紫氣繚繞,豔豔生光。


    再看獨腳閻,卻相反的,麵如死灰,汗珠盈額,鐵拐顫抖不已。不消說,這一場勝利屬誰,已可想見了。


    最是碧梅小姑娘,此刻芳心大定,蘋果臉上,滿是喜色,立刻亮聲嬌呼道:“燕大哥!


    這老怪物橫蠻惡毒,絕不是好人,可別饒他呢!”


    不過燕淩雲,卻無意傷人。


    加上真氣易發難收,亦欲罷不能。


    且正於此時,驀聽有人高喝道:“姓燕的休得猖狂,我鐵筆書生來也!”


    尤其人未到,便入目一溜青光,直射入場。並恰好不偏不倚,擊中相鬥的二人兵刃交點,震出一片火星,劍拐立分。


    登時獨腳閻羅,如同皇恩大赦,慌不迭踉蹌後退。


    燕淩雲亦深幸有人適時解開僵局,使自己未再度失手,長籲一口冷氣,收劍斂起神功。


    這原僅是一眨眼之間的事。


    敢情這位鐵筆書生,早就藏身林內觀戰了。


    請看他,眼見場中雙方已不再拚鬥,立刻大搖大擺的走出。


    並旁若無人,先拾起自己剛剛飛出的鐵筆,然後側顧羞愧滿麵,宛如敗陣公雞的老怪物韓鵬微笑道:“韓兄既淡泊名利,歸隱於此,最好還是少動歎念。請回好了,來人自有小弟按山規發落!”


    說也奇怪!隻見獨腳閻羅,耳聽他這樣淡淡的幾句話,馬上喏喏連聲,怒視了燕冷二人一眼,迅即率領男女二徒,飛縱入鬆杉林中,晃眼無蹤。


    利時那位鐵筆書生阮昶,又一轉臉,目視燕淩雲輕喝道:“姓燕的小輩,你可知罪?咱們天都峰,豈是爾等放肆之地!”


    隨更手撚微須,巨眼一掃碧梅小姑娘續道:“你這小丫頭,屢犯本山,尤應從嚴治罪!”


    看情形,他似乎仍然一點都不把燕冷二人放在眼中。


    適巧冷碧梅小姑娘,也是個一向膽大好強女孩。


    因此聞言,不待同伴開口,便粉麵一寒,搶先答道:“哼!臭窮酸,天都峰又如何,大話可唬不了人呢!”


    並迅又雙手一叉纖腰,秀眉微揚,小嘴一撇道:“別不害臊啦!明明山規隻訂五關,又中途埋伏人馬,連喂毒暗器都一齊使出,虧得你們還自謝為名門正派,能奈何了咱們沒有?”


    她雄赳赳,氣昂昂,這幾句連譏帶諷的話,隻說得鐵筆書生勃然變色。


    不過燕淩雲,卻不願事態擴大,趕忙抱拳接口道:“阮大俠請多多包涵,在下亦是事非得已。設必欲見罪,盼即引拜淩老前輩,或使與雲燕姑娘一晤,屆時甘願受責如何?”


    照說冷碧梅雖然言頗不遜,但燕淩雲這樣委曲求全,極盡忍讓,近乎相求的口吻,總該能獲諒解,可以善了了。


    可是不想鐵筆書生,卻聞言冷笑道:“人貴自知,別妄想啦!我不妨實告,燕姑娘因不齒和汝輩相見,昨晚便已離山,再說本人恩師他老人家,縱非現值坐關之期,也斷不受爾等趨奉呢!”


    並馬上又巨目一掃燕冷二人喝道:“今天你們擅闖本山,出手傷人,已罪無可逭。還不快快識相自縛,難道還要我動手不成?”


    此君倒是口氣極大,看來必然對本身藝業,有充份自陣了。


    同時適值燕淩雲,耳聽尋人求師全已無望,正心感失意頹喪之際。


    是以眼見鐵筆書生,一再輕視威*,不由勃發書默子癖性,立刻俊眼一翻,雙眉軒動,沉聲答道:“在下乃看在仙客老前輩,和淩姑娘麵上,已一再忍讓。尚盼尊駕凡事適可而止,勿欺人太甚,彼此不便呢!”


    而且不俟答言,頓轉身向碧梅小姑娘低告道:“小妹妹!此間愚兄改日再來,咱們下山!”


    隨即頭都不回的,吊然大踏步便走。


    碧梅小姑娘,亦微嗯一聲,念念的在後相從。


    在他們來說,這種舉動,仍是不願計較,避免多生是非。


    但如此一來,鐵筆書生可就無法下台。


    請看他,見狀倏地一聲怒喝道:“小輩那裏走!”


    且身形微縱,如同一朵玄雲,飛落攔住冷燕二人去路。


    更一眨眼,忽見四圍突現八隻紅睛利齒,猙獰威猛的長臂巨猿,紛紛作勢欲撲。


    顯然他必是早有預謀了。


    也惟其如此,所以燕淩雲,亦捺不住胸中忿火,馬上停身止步,目射神光,向阮昶冷笑道:“兄台還有什麽陣仗,不妨一齊擺出。如果隻憑這幾頭畜牲,恐怕還攔不住在下呢!”


    尤其碧梅小姑娘,立刻探囊取出兩隻黑色球形暗器,托在掌上,接口又道:“大約你這窮酸,嫌適才姑娘那顆磷火彈不會發揮威力,現在就再嚐嗜好了!”


    不稍說,他兩人此際,都已決心一戰了。


    但覷鐵筆書生,聞言猝然仰天一陣哈哈狂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須知我阮二爺,可不像剛剛獨腳閻羅師徒好惹呢!”


    並立又向燕冷二人;點手道:“來,來,來!二爺就憑這一雙空掌,你們不妨各亮兵刃齊上好了!”


    他神態極傲,話語更加自負。


    於是燕淩雲,不禁也陡生一股豪氣。朗聲一笑道:“天都高士,果是不凡!在下雖然初入江湖,不學無術,又怎敢以眾淩寡,說不得亦隻好赤手奉陪了!”


    且立又趨前數步,淵-嶽峙的安詳點首道:“強賓不壓主,兄台請先賜招!”


    不過話雖如此,但他暗中,卻絲毫不敢輕敵,早就功行雙臂。氣納丹田,蓄勢以備。


    因此鐵筆書生阮昶,見狀頓時嘴角浮起半片輕蔑的冷笑,口中微嗯道:“好吧!二爺就不客氣了呢!”


    隨即袍袖略拂,便有一股無形勁氣,帶起沙石,宛如怒潮澎湃,向前卷出。


    更說時遲那時快,馬上隨勢“毒龍探爪”,人影一晃,就*近燕淩雲身側,駢指進襲,果然不同小可,非等閑之人能此。


    本來照他料想,雙方相距僅不過丈許遠近,如此一招二式,閃電般的一擊,八成必能收功。


    可是誰知事實並不盡然,隻覺一招用實,卻陡地撲了一空。


    並立感側背風動,趕忙回身變式以自保。


    尤其燕淩雲,自經適才三場戰鬥,不僅連悟帶學參透不少玄機。


    而且經驗大增,此時又兢兢業業小心應敵。


    因而越顯得身手極端奇妙,試想鐵筆書生,出掌就欲收功,又怎能夠哩!


    請看場中,兩人搭上手,便四臂飛舞,身形如風車疾轉,刹那間就是十多個回合,快得使人眼花撩亂,無法看清。


    始則燕淩雲,還守多攻少,神情時有浮躁。


    但不一刻,竟愈鬥愈得心應手,瀟灑自如。穩似泰山,揮若遊龍,悠閑已極。


    這種反常的現象,看在鐵筆書生限中不禁暗暗納罕,登時一掃輕敵之念,展開天都看家的絕學。


    惟恐稍有失差,以致辱及師門。


    但見他,人轉四方,身遊八卦,掌分陰陽,氣合五行,招式連環,暗含生克,綿綿不斷,宛如長江大河。


    再加上阮昶,乃歸元子次徒,名列“黃山四傑”之一,內功精純,已有五六戍“幹天罡氣”火候。這一全力使發,氣勢如虹,好不淩厲。


    若以適才獨腳閻羅相較,簡直一個是孩童,一個是丈人,難怪乎他自視極高,目無餘子啊!


    隻是盡管如此,任他這一陣石破天驚,山搖地動的急玫。卻十分古怪,依然一絲一毫都不能奈何我們的小書生。


    反而促使燕淩雲,也神威凜凜,奇招更層出不窮。


    最是他,此際忽然似乎滿身全是勁氣激射,衣袂微飄,皆帶起大片塵沙卷舞,出掌自然更可想見。


    這是何以故呢?


    原來他迎戰鐵筆書生,乃是實*使然,料想斯人必是一位天都高弟,藝業絕非自己可比。


    因之一上場,就極度謹慎,先求自保,按龜山傳音老人所授心法,抱元守一,並以剛悟得的萬象歸元妙訣相佐,使心意神合為一體。進而以意行功,以神馭氣,心與藝會,無形中契合武學無上真諦,獲得了超凡人聖的智珠。


    於是接戰不久,便覺大異往日。隻感三陰六陽真氣,倏然收發自如,分合由心,活活潑潑,蓬勃高漲。彌漫全身,隨外界影響而自生反應。一任對方勁力萬鈞,當之絲毫無害,玄妙已極。


    其實他這乃是於不知不覺之中,將體內兩樣屬性相反的稟賦,化而為一,凝練成一稱神奇功力。佛家稱之為“金剛不壞身法”,也就是玄門常說的“罡氣”。


    與天都獨門真傳,有異曲同工之妙。若論他此際火候,縱是鐵筆書生,曾經多年苦練,亦大見遜色,隻不過在淩燕雲自己,尚無所知罷了。


    同時他以兩種獨步天下的絕學,“六合潛蹤步”和“鬼影身法”,配合相守,進則有功,退可自保,早已立於不敗之地。試問阮昶雖極高明,又怎奈他何?


    隻覷場中,二人鬥得逸興遄飛,風雲變色,已無慮敷百合,仍不分高下。


    至此鐵筆書生,方知這位小少年,太不等閑,不禁始而詫異,繼而震驚!漸漸反相形見絀,時失機先,若非久經大敵,善於臨危應變,實在不堪設想。


    說來他今日親自出馬,也是為了一時意氣。


    因為女俠淩雲燕,自回山以後,便滿懷抑鬱,口吐出家之念。


    並且所因何故,又不肯明言,以致合第惶然!


    直至昨午遊始信峰歸來,與魔女匆匆離山之前,才於淒苦中,露出幾句有關燕淩雲的念語,和聲稱不願再見斯人,為大家所悉。


    自然內情非局外人所知,按常理推斷,分明她乃受有委屈,戍認我們小書生不是好人了。


    加上鐵筆書生,又生性剛愎,在同門四傑當中,素有霹靂火之名。


    是以便心有成見,料定燕淩雲必來拜山,特坐鎮頭關,欲加懲治。


    尤其托庇於此的玉笛郎君屈雲,一向不知自量,暗中垂涎淩雲燕姑娘。也聞風急欲見好美人,以作進身之階,故而多方蠱惑乃師和同門,亦參與這場是非了。


    不過彼時,連鐵筆書生,也不曾想到來人竟有這等超人的功力。


    所以如今這一交上手,卻鬧成了騎虎難下,就眼前來說,不論為個人半世英名,或者是師門榮譽設想,他都絕不能落在下風。


    因此這時場中的鐵筆書生,已如同一頭瘋虎,著著全是拚命的絕招。


    更陡地厲喝一聲道:“姓燕的小輩,快撤兵刃,和二爺再鬥三百合!”


    並立刻一雙鐵筆出手,左畫龍,右點睛,像狂風驟雨一般的攻出。


    分明他是深覺在掌法上已無能為力,惟有再靠成名兵刃,做最後一逞了。


    於是燕淩雲,也就不敢大意,馬上肩頭微斜,反腕嗆啷一聲,太陰神劍到了掌中。且迅即招演“亂推彩雲”,疾出還以顏色。


    那知這一來可不要緊,登時滿場碧光燭天。應手卷起一道長約丈餘的綠色芒尾,晶星飛灑。隻一閃,鐵筆書生阮昶,便頓感二目難睜,掌中一輕,兩枝精鋼利器,成了一雙短钁,直驚得冷汗橫流,慌不迭飛身後退。


    而且不僅他如此,連燕淩雲自己,也不禁陡然一愕!不知這口古劍的威力,何以竟一大如斯,趕忙收式不再進擊。


    一時二人相對楞立,誰也不敢再行續鬥。


    自然在燕淩雲,乃是為了深恐又失手傷人之故了。


    此際,隻有一旁觀戰的碧梅小姑娘,見狀芳心喜不自勝,立時脫口向鐵筆書生咯咯一笑道:“臭窮酸!這回該識得厲害了吧!下次還敢欺壓姑娘不?”


    顯然她是往日曾來天都峰吃虧受窘,如今大感快意,而有此說了。


    不過鐵筆書生,究竟身乃名門高弟,見聞極廣,略一定神,驀地憶起對方兵刃來曆,不由暗中一懍!也顧不得理睬冷碧梅冷嘲之語,馬上麵色凝重,亙目直視燕淩雲,沉聲喝道:


    “姓燕的小輩!你大約必是玄陰門下,有意來此挑釁了?”


    且倏又仰天發出一聲嘹亮清越的長笑,然後雙眉軒動,不容分說,冷哼一聲道:“果然爾等這班邪魔外道,毫無信義。不久才作三年論劍之約,今日便自食其言,那也好,快喚你們老鬼上山,大家一分強存弱死就是!”


    他既心有成見,又由劍及人,想的倒是不無道理。


    何況現值歸元子坐關,天都群龍無首,也正是敵人來襲的良機,更使他深信所料不差。


    加上冷碧梅小姑娘,不明就裏,心直口快,登時接口嬌叱道:“玄陰派又如何,憑你這臭窮酸,還配我爺爺出馬。誰又和你們訂過什麽約,滿口胡說八道!”


    雖然比事燕淩雲胸中明白,急欲置辯。


    可是鐵筆書生,卻不待他開口,又若有所悟的,向冷碧梅一聲斷喝道:“狗丫頭!原來你家老鬼,乃是在黃山臥底之人,這就怪不得了!”


    同時在這片刻之間,猝見對峰擁出一群男女老少。似乎個個功力奇高,眨眼就從容飛過鱉魚背天險。


    不消說,他們必是聞警大舉來援了。


    於是燕淩雲,惟恐事態擴大。難以脫身,也不遑再多作辯白,立忙朋聲向鐵筆書生急道:


    “兄台請勿誤會,在下絕非落魂岩之人,不信日後可問淩姑娘好了,今天盼多海涵將來再見!”


    隨郎右手仗劍,左手一挽碧梅小姑娘,身形陡起,宛如一溜青煙,便飛出十餘丈外。


    說真個的,他如此身手,尤其掌中神劍威力絕倫,鐵筆書生雖有心攔阻,也實在不敢再掠其鋒,隻好搖搖頭,目送人家沒人林中,虛聲大喝道:“小輩那裏逃走!”


    接著又滿麵頹然,一聲長歎!揮手止住前來的長幼同門,轉身而回不提。


    另一方,燕冷二人,亦晃眼飛降天都峰下。


    尤其燕淩雲,心頭無限失意,立時向碧梅小姑娘一抱拳道:“今日有勞賢妹,容圖後感,愚兄就此告別了!”


    他前來黃山,本是抱滿腔熱望,那知竟鬧成這樣結果,試想焉能不極度頹喪?


    更因不明原委,眼見適才獨腳閻羅師徒,以及鐵筆書生,那等橫蠻無禮態度,隻道天都門下悉是如斯,不由把過去向往崇敬之心,無形中消失了大半。


    並回溯半年來,所遇白道上武當九華諸人,也都如出一轍,暗忖:“果然常言道得好,天下烏鴉一般黑。所謂正派,也不過徒有虛名而已!”


    惟其如此,因而聯想到女俠淩雲燕,一再無故絕交,也就頓起反感,內心大是厭惡,不想屈意下人了。


    不過他這種萬千感慨,思潮起伏,卻非碧梅小姑娘所知。


    她陡聞燕淩雲便要分手,不禁登時滿臉綻出離情,大眼珠淚光瑩瑩,急急問道:“燕大哥!你幾時再來黃山啊?”


    分明這位小姑娘,經此半日相交,已十分戀戀不舍了。


    隻是燕淩雲,因心憂愛侶被困,已神馳千裏之外。雖有此感,卻並不怎樣在意。


    僅匆匆一點頭,隨口答道:“那很難說,有機必來看望,小妹妹珍重!”


    接著又一揮手,聳身便向西飛去,消逝在崇山雲海之中。


    這種情形,立使冷碧梅小姑娘,悵然如有所失,不禁呆呆的凝目相送,連回始信峰都忘了。


    如此也不知經過多久,忽然聽一聲嬌喝道:“小丫頭!你又來咱們天都峰則甚?”


    此際,碧梅小姑娘,正在神馳冥想,聞聲頓時霍地驚醒。一入目,卻見赫然乃是女俠淩雲燕姑娘,不知何時前來,身後並隨有一位滿頭大汗的矮小老頭。


    當然在她看來,認為對方必是為了追趕自己一行了。


    是以暗忖事已至此,怯戰徒見笑於人。


    因而立刻昂然小嘴一撇,冷笑答道:“別不害臊啦!剛剛不敢見麵,這會又以多為勝,露臉發橫,難道我冷碧梅真怕你們不成?”


    但不想淩雲燕,卻聞言一楞!似乎大惑不解的接口嬌叱道:“鬼丫頭,你可說清楚點,姑娘幾時以多為勝,又不敢見誰?”


    於是冷碧梅亦不甘示弱,馬上秀眉一揚道:“哼!還明知故問,怪不得我燕哥把你當作好人呢!”


    隨又纖手向峰上一指道:“喏!快把那上麵大批人馬喊下,看看又其奈我何?”


    並且這時果然山頂有人高喚道:“燕姑娘,快別放走姓燕的小賊,把這丫頭拿下!”


    同時又宛如殯星一般的,飛下一位儀態萬分的中年青衣婦人。


    照說碧梅小姑娘如此之言,淩雲燕那還忍得。


    可是事情竟特別怪,她聞言不但怒,而且登時改顏和悅的,急急向冷碧梅問道:“小妹妹別見怪,請告訴我燕大哥現在何處?”


    更迅又向前來的中年婦人嬌呼道:“娘!一切都是女兒誤會,燕少俠確是一位至誠君子,您千萬別難為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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