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安詳卓立,朗聲向鬼穀子喝道:“少爺就看看你這老賊有多大能耐,快上!”


    他青衫飄飄,對敵仍不失溫文儒雅。益之以少年英俊,毫無懼色。別的不說,就憑這一份從容不迫氣慨,此時雙方觀戰之人,亦不由不暗陪心折。


    尤其老怪麻江,胸中無限困惑。


    他就想不透,此子數月之前,曾為自己所擒,藝業並不高明。何以事隔未久,一個敗軍之將,竟有如此大膽,分明必是身有所恃。


    加上適才那一劍之威,他心頭仍有餘悸,所以半點都不敢大意。


    於是一麵凝神行功,一麵點點頭,慢條斯理答道:“嗯!你這小子總算有種!”


    且立又一聲斷喝道:“小輩留神接招,老夫就暫且僭先了!”


    隻見他身隨話起,雙臂陡然一振,兩隻枯瘦的鬼爭,彎屈如鉤,一陰一陽,閃電般的疾出。


    乍看用的招式仿佛“怒龍探爪”。


    可是掌到中途,卻忽地又變抓為點。左手駢指劃出一縷奇寒勁氣,絲絲作嘯。右手幻成無數指影,虛實莫測,分罩燕淩雲“肩井”、“璿機”、以及“中庭”、“巨闕”諸大要穴。


    不僅招式淩厲狠辣,快不可言。


    尤其詭譎絕倫,暗藏變化,極沉極穩,火候精純無比,委實名不虛傳。


    也顯然他還存有,一份試探之心,意欲先查清眼前人根底,再下殺手。


    惟其如此。


    所以燕淩雲依舊氣定神閑,不接不避。


    直待對方近身尺許,才驀地六合潛蹤步與鬼影身法並用,滴溜溜一轉,閃向一側。


    並搖頭輕蔑的一笑道:“你這老賊,大約隻不過如此,少爺也奉讓三招!”


    而且他這種話,乃是先行後說。第一招已成事實,絕不同大言欺人。


    因此鬼穀老怪,不禁又驚又愧,登時一言不發,暗道:“我就再試這小鬼!”


    更說時遲那時快,踴身直撲,宛加一陣旋風,連出“五鬼奪魂”、“天羅地網”兩招拿手絕活。雙掌陡揮,吞吐劈啪齊施。


    一時場中冷焰如潮,卷起兩丈方圓一團塵霧,遮空蓋地,朦朧一片,好不猛惡!


    最是此際魔女闕寒香,為意中人耽憂,芳心吃驚得如小鹿蹦蹦亂跳。


    自然落魂羽士斐元,更認定師兄必能得手了。


    但事實卻不然?


    隻見刹時之間,沙落塵消。


    燕淩雲依舊麵不改色,卓立原地。


    反是鬼穀老怪,滿臉驚容,綠豆眼死盯在對手身上,不住的打量。


    不消說,他必是被我們小書生那種玄妙身形步法所震駭了。


    是以千手觀音闕寒香,頓時倒抽一口冷氣,不禁快樂得咯咯一笑道:“麻江老賊,我燕哥哥這才叫做真才實學呢!”


    同時這樣一來,也無異為鐵姥姥羅姑婆,出了一口怨氣。


    但覷她,似乎老懷無限欣慰,不停的慨歎自語道:“果然燕哥兒,人間奇才!即此已青出於藍,死鬼有靈,當亦瞑目了。”


    因為在場的,惟有地對燕淩雲,所知最多,並由六合潛蹤步,聯想到當年愛侶紀靈,故有此說。


    燕淩雲亦好像頗感興奮,神采煥發。


    原來在他心目中,雖覺近來屢經陣仗,所習“萬象歸元寶簇”,確有奇效。


    隻是因懾於金陵獨龍崗之失,還拿不定是否可以招禦玄陰諸鬼。


    所以這頭幾招,表麵說是奉讓。其實乃是以功用曆試不爽的,“鬼影身法”和“六合潛蹤步”嚴守,先行考驗自己。


    並經適才證明,發覺對方不如預想之甚,毫無可懼。


    也恍悟本身數月來所體會的無師之學,果有長進。前此寒梅處士冷老,以及今日鐵姥姥之言,皆非虛語。


    惟其如此,所以他不由精神陡長,立刻向滿心驚疑不定的鬼穀老怪輕喝道:“老賊仔細,現在少爺還手啦!”


    隨即雙臂一起,身如行雲流水。眾人隻覺二目一花,他便連攻了三招。


    尤其麻江老魔頭,眼見燕淩雲身隨掌進,輕靈美妙,如同天花亂墜,滿場都是臂影手影來襲,直指要害,淩厲無以名狀。


    虧得他早有戒心,蓄勢以備,馬上展出獨門“五鬼陰風掌”招架還攻,拚作一團。


    並且雙方全是一個字“快”!


    但覷揚中立刻風起雲湧,宛如龍騰虎躍,電閃雷奔。別說招式,便是他們身影,也無法分辨,其激烈可知。


    也頃刻就是七八十個回合。


    始則鬼穀老怪,還想憑藉自己豐富經驗,先摸情對方掌法來路,加以克製取勝。


    可是誰知,留神暗查了半晌,反越看越糊塗。


    最是人家不拘一格,時而一式“武當七禽掌”,時而一記“少林隔山打牛神拳”,時而苗嶺“冶焰穿心指”,時而“天山撩陰腳”。時而……。


    一言以蔽之,簡直五花八門,不竭如江河,信手揮來,都是妙著。那一派藝業都有,又不像任何一派。


    加上忽剛忽柔,忽奇忽正,變幻不測,不知其始,更不知其終。仿佛天上浮雲,地下流水,得隙即乘。既自然,又威猛。


    一時老怪五鬼陰風掌,窮於應付,別說想占上風,漸漸連下風,都難固守了。


    至此,鬼穀子麻江,才由驚而駭,暗道:“此子不除,落魂崖必將永無寧日!”


    於是馬上故伎重施,決心以自己幾十年精純內功,痛下毒手。


    且立刻身形由快而慢,在煞氣護身下,陡聚十成真力。


    正當燕淩雲一式“雲封五嶽”玫到。


    便猝然開聲吐氣,在一響如雷的巨喝下,雙掌猛挾一蓬排山倒海寒流,硬封硬接,連身直撲。


    不論威勢勁力,悉為武林少見,其毒辣,不言可喻。


    照說這一手,乃集老怪畢生修為之功,燕淩雲怎能當得?


    可是事實卻有例外。


    隻聽場中砰的一聲巨震,在一陣飛砂走石之中。


    反是鬼穀老怪,身如斷線風箏,倒飛嶺下。


    也不知他是被傷,抑是自忖不敵,趁機脫逃。


    同時落魂羽士斐元,亦勃然變色,慌不迭,轉身便如一溜輕煙,疾飛趕去。


    恰好峰下乃是一片鬆柏密林,眾人視界被掩,難見分曉。


    再看燕淩雲,竟然穩立如山,若無其事的向下朗聲喝道:“老賊們休慌,少爺絕不追打落水狗,放心好了,將來括蒼山再算總賬!”


    想得到,他如此威勢,一旁梵淨山師徒,其驚可知。


    當然主人方麵,興奮自不用說。


    且因二鬼被逐,立刻隱身附近的諸葛師徒,以及紅綾女葛飛瓊,悉皆紛紛走出,來到削壁之下會合。


    不過絕聖祖師孫無忌,雖眼見彼此已經形勢逆轉,但仍不甘未戰自退,立刻越眾而出,向金花魔母沉聲道:“咱們的事,現在該了斷啦!”


    這時適值燕淩雲,尚在場中。


    是以聞言不由迅即插口道:“日前玉屏之事,小生業已查清。殺人盜令,確係苗嶺門下所為。且冒名之人,已經區區手懲,自絕而死,隻惡徒喪門神藍春在逃。至於火化絕聖觀,乃另有其人。追本窮源,尊罵也難辭其咎。若非貴山結夥七煞幫,暗謀我公孫大哥和金陵白姑娘,攔路尋仇在下,絕無此禍呢!”


    隨又探手囊中,取出得自魔童閔靈懷中的龍虎令,拋向孫無忌,然後正色道:“閣下休得見疑,小生來此也為了斷過節,對苗嶺派絕無偏袒。最好反躬自省,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區區看在焚觀份上,亦不再計好友被害導源之仇如何?”


    他這番話,本是心存忠厚之語。


    但孫無忌,卻手接龍虎令,冷冷的答道:“如此說來,我絕聖觀被焚,是你姓燕的同伴所為了?”


    並巨目向諸葛玄師徒一掃,又道:“本人別的全可不計,隻這位偷襲梵淨山的高人,卻必需一會!”


    顯然他是心疑神機妙算一行,故作此語。


    此際燕淩雲,實不便直告乃是淩雲燕所為。


    因而略作沉吟,頓時一抬臉,目視孫無忌,淡淡的答道:“這位縱火人,就是在下,孫觀主意欲如何?”


    此言一出,不禁聽得絕聖祖師一愕!心想:“這小子難道有分身法不成!分明彼時他同自己尚在玉屏境內哩!”


    也正於此時,忽見一條倩影,突由峰腰飛落場中,戟指孫無忌嬌叱道:“火焚梵淨山,乃我淩雲燕所為,姑娘不稀罕別人相代受過!”


    原來地也趕到了啊!


    且立又秀眉一揚喝道:“爾等快交出金陵白女俠,否則姑娘一個不饒!”


    她聲色俱厲,一味指斥梵淨山諸人,連對燕淩雲,正眼都不一覷。


    無疑她是已經傷透了芳心了。


    這時唯一興奮的,莫過於千手觀音闕寒香。


    隻見她,一看清來人是誰,趕忙飛撲上前,一抱拖住女俠淩雲燕,急呼道:“淩姊姊,鳳妹已被雪山二老救去,收作門下,是燕哥親聽天罡叟所言,絕不會有差,你千裏迢迢西來快歇歇再說!”


    同時絕聖祖師孫無忌,也一沉臉喝道:“丫頭何人門下,如此大膽,無端縱火梵淨山聖地,情理難容,老夫今天非和你算清這筆賬不可!”


    大概淩雲燕,乃是有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泄,所以僅對千手觀音點點頭,依舊聞言向孫無忌冷笑道:“哼!無端縱火?那爾等因何攔路陪使迷魂圈套,擄劫行人,以致公孫大俠喪命荒郊,我那白家妹


    妹不知生死。這一筆賬,姑娘又該向誰去算?”


    她言辭鋒利,毫不示弱。


    反是孫無忌,被地搶自得無言可答。


    半晌,才厲聲高喝道:“好個利口丫頭,那姓白的女娃,明明公西黃老兒,曾當老夫之麵,向你們自己人親口所說,又與我梵淨山何幹?”


    本來這一陣紛爭,一旁主人金花魔母,始終插言不上。


    至此,她才接口向絕聖祖師微笑道:“孫觀主莫怪老身直言,玉屏慘劇,設非有舍間叛徒從中作祟。若果僅是擄辱我苗嶺佳賓,公孫大俠和白姑娘一事,別說他們年輕人難忍,即便本門,也絕不幹休。務望將心此心,最好大家勿傷和氣為是!”


    更一指淩雲燕,又道:“我不妨明告,這位女俠,乃黃山天都仙客,淩老愛孫,為小女義姊,此次因故千裏迢迢西來,絕非妄生是非之人,觀主當不難明鑒!”


    究竟生薑還是老的辣!她口氣極和緩,話語不卑不亢,恰到好處。


    加上孫無忌,也是一個老江湖,目睹眼前之局,如不借機下台,必難討好。


    是故迅即念然答道:“也罷!反正論劍之期不遠,老夫就屆時再找天都老兒理論!”


    並馬上轉身就走,在從人簇擁下,飛縱離山。


    於是這一場龍爭虎鬥,立告風平浪靜。


    最是主人眼覷兩路強敵,有的是鍛羽而逃,有的是知難而退,斷魂寨未折一兵一卒,喜不自勝。


    且見新來的女俠淩雲燕,一身紫緞勁裝背插長劍。清麗絕俗,美豔如仙,如論姿容,似乎較愛女與葛飛瓊,猶勝一籌,果不虛傳。


    因此金花魔母,不禁暗暗點頭,老眼不住在三女和她心目中的快婿身上打轉,時而緊聚眉峰,時而開顏微笑。


    說來這也不過片刻之間的事。


    恰當地,心擬肅客回寨再敘之際


    卻忽覷燕淩雲,倏然雙手一拱道:“晚輩身有要事,將來或當再重拜貴山!”


    接著鐵姥姥羅姑婆,以及神機妙算諸葛玄一行,亦隨之紛紛告別。


    如此一來,頓使身為主人的老魔娘,欲留無由,滿臉惆悵!


    此際,千手觀音闕寒香,正與好友雙手對握,喁喁寒喧。


    見狀不由立感芳心如有所失,粉臉一片黯然!


    反是女俠淩雲燕,馬上小嘴一撇道:“走了清淨,沒的叫人煩心!”


    不過話雖如此,但她仍然側麵狠狠的瞅了我們小書生一眼。


    這種表情,是愛是怨,局外人實不得而知。


    同時一旁紅綾女葛飛瓊,目睹個郎對淩闕二女,似乎成見極深,連一句普通客套,都不肯出口,暗中甚不以為然。


    足以妙目一瞟心上人,立刻對乃師嬌笑道:“徒兒意欲暫伴香妹月餘,並就機向淩女俠請益,請恩師先行回山吧!”


    更不待答言,便盈盈走向場中。


    分明地是存心要做一道感情上的橋梁,俾免彼此互走極端。


    自然,紅綾女這種舉動,乃是闕寒香最所歡迎。


    但見她,聞言趕忙嬌呼道:“瓊姊姊快來嘛!”


    尤其葛姑娘豪爽大方,一走近就先向淩雲燕頷首親切的笑道:“自從小孤山,與淩女俠失之交臂,衷心無時不在向往之中,今日相逢,實深慰渴鑲,快何如之!”


    她本是一番好意,這幾句話也是實情。


    但不想淩雲燕,卻連正眼都不一看,冷冷的答道:“葛姑娘好說,淩雲燕隻不過是黃山一個野丫頭,何敢有當稱譽?”


    並立又秀眉一蹙,向千手觀音低語道:“既然鳳妹妹無恙,我就安心了,反正姊姊已覷破世情,也不想驚動伯母,就此告別!”


    隨即微一頷首,始終對紅綾女睬都不睬,便玉肩一晃,宛如一道紫虹,一縱十餘丈,飛下峰去。


    這位姑娘,性情簡直亞賽三伏天的雷雨,說變就變。


    一時隻把上前致意的葛飛瓊,僵得目瞪口呆,芳心老大不自在。


    闕寒香也無可奈何,連聲嗟歎!


    虧得紅綾女氣度恢宏,頓時就雨過天青。


    且一把緊握千手觀音柔荑,溫慰道:“香妹別難過,姊姊自有道理。”


    原是嘛!在三女之中,她乃情場上的勝利者。也唯有她,設能看開一二,才可以起調和作用。


    亦由此足證天下事確是十分微妙,有幸與不幸。如論才貌,恐怕葛飛瓊要在燕淩雲所識諸女之間,屈居末位。


    但得承伊人青睞不渝的,卻偏偏是地。


    本來女孩兒家天性就是善妒,如此不平,這又怎怪一向自負不凡的女俠淩雲燕,傷透了芳心啊!


    也正因為紅綾女,不隨眾告退這種出奇的舉動。


    是以燕淩雲,不知她什麽葫蘆賣什麽藥,暗中怏怏,欲行又止,意欲訂個後會之期,並未即時離山。


    因而適才女俠淩雲燕這一幕,又被他看在眼中,不住的搖頭。


    當然葛飛瓊,冰雪聰明,立知其意。趕忙變計手攜闕寒香嬌呼道:“雲弟弟!你不妨先行,到玉屏安葬公孫大哥,姊姊如果追趕不上,咱們準定一個月內,黃山會合,不見不散好了!”於是燕淩雲,迅朗答聲:“好!”馬上便一舉手,縱身飛下斷魂嶺,隨眾而去。


    暫按下他們雙方不提。


    且說女俠淩雲燕,她本在玉屏和銅仁境內,多方搜尋玉觀音白鳳英下落。


    但無如人生地不熟,始終查不出一點線索。


    是以暗中思量,反正雲霧山已經不遠,假如會合闕寒香,借苗嶺之力,必能事半功倍,有個結果。


    也恰好與梵淨山一行,前腳後腳,到達斷魂嶺。


    並且她自從暗中觀戰,直至現身。雖說口出念言,那也隻不過是女孩兒家嬌歎之語,其實仍有委曲求全之想。


    然則何以又痛心萬狀的立即離去呢?


    第一,乃是白鳳英下落,在她耳聽各方語氣看來,明明燕淩雲早已得悉。之所以玉屏之夜半點口風不透,顯然有意要令自己受一番焦慮奔波之苦,也曲此足證,斯人毫無情義可言。


    第二,地自從露麵,心上人始終冷漠無言,不會正眼一覷,視如陌路之人。


    於是芳心立刻越想越左,一時好像天地之間,不但人人絕情,彷佛連山川草木,都無生氣,以致肝腸寸斷,不願再留。


    含著滿眼熱淚,專揀荒山野嶺飛奔,一口氣就是幾十裏。


    直至夕陽西下,來到一座到處怪石嵯峨的峰頭。


    這時她也深感心力交瘁,於是一聲長歎!便找了一塊清潔的磐石,坐下歇息。


    同時思潮起伏,愛恨交織,不禁淚如湧泉,流個不祝尤其極端不念,自己那一點比不上紅綾女葛飛瓊,竟不值人家一顧!加上地自幼嬌生慣養,從無逆境。而且這一回千裏奔波,祈受伊人白眼,較之前幾次出於自己主動大是不同。


    換句話說,也就是打擊比任何都重,無異一片癡情,悉付流水了。


    因而愈想愈傷心,茫茫然,連夜幕低垂,全無所知。自然饑渴就更不在意了。如此也不知經過多久,突地附近倏發一陣異聲,把地驚醒。並本能的,迅郎立起,閃身藏到一處星光暗影的石隙查看。但聽有一種彷佛吹竹之音,由遠處漸漸接近。更一眨眼,又陡見四周石筍上,黑影幢幢,似乎有許多奇形怪狀之人,在那裏散布成陣。是以女俠淩雲燕,頓時暗中一懍!且未容地轉念,又忽聞一聲淒厲長嘯。從對崖淩空十餘丈,飛來一個寬袍大袖長髯之人。


    最是來者形像穿戴,極似晝間於斷魂嶺所見,那位梵淨山主,自稱絕聖祖師的孫無忌到此。


    就事實而論,也確有可能。利時並覷來人,岸立直石之上,亮聲高喝道:“賤婢還不快出價死,等待何時?”由此更是證明,必是梵淨山徒,追躡至此無疑。於是女俠淩雲燕,不禁立刻念火中燒,心想:“姑娛難道還怕你們這班狗賊不成?”隨即展目四顧,準備看清下手,先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再說。不料正於此時,她還未及有祈舉動。卻驀見身旁不遠另一座石隙內,呼的一聲,飛出一位長發披肩,貌相醜不可言的黑衣婦人。


    看出洞之勢,好像功力甚高,不是庸流。


    而且這位怪婦人,縱身就落在淩雲燕適才小憩的磐石上,目射精光,向來人發出一陣尖銳如午夜鳥啼似的冷笑道:“今天正是年初望五,虧得你這老鬼還不曾忘記,能準時前來送死?”並話衫衫袖微揚,身形隨之一旋,向五六丈外四周,灑出一圈腥臭撲鼻,宛如蟲蠍,磷光點點之物。


    然後又咯咯一聲怪笑,戟指對方長髯老漢續道:“木如風老鬼,你別以為今年帶幾隻猴兒前來,就能奈何於我,哼!那才是作夢呢!”至此,女俠淩雲燕,才恍悟乃是自己多疑,來人並非梵淨山賊黨。


    於是馬上又縮身石隙,暫作壁上觀。


    隻聽那姓木的老漢,聞言也喋喋一笑道:“黑妞賤婢!你大不了仗持這點的蟲蠱家當,稍時就識得厲害了!”接著又沉聲喝道:“我勸你還是乖乖的,把那本‘九陰真訣’獻出,換取一命?”且立向石上諸怪物一指道:“喏!否則我這‘蛇涎磷火陣’一發,就叫你死活都難了!”


    此言一出,不禁聽得暗中女俠淩雲燕大吃一驚!因為她,曾聽乃祖說過,昔年蠻荒之中,有一位極厲害的魔頭,名叫“百毒神君”。除武功怪異,不可一世外!


    尤其經他秘方調製的一種蛇涎磷火暗器,其毒無比,威力絕倫,隻要略沾稍許,便能蔓延全身,將人燒得骨化形銷,不死不止。


    也顯然這一對怪男女,必和他有關,或者就是百毒神君的傳人,也未可知。


    同時聽他們口氣,分明不是善良之輩。


    如今女俠淩雲燕,又無巧不巧,偏偏適逢其會,身在彼輩相鬥的陣勢核心。稍一失差,便難免有池魚之災。


    馬上現身,更必啟怪婦之疑,成為眾矢之的,尤非所宜。


    因此淩雲燕,立刻心頭十分沉重,趕忙暗聚真氣護身,戒備待變。


    並見黑衣醜婦,聞言略作沉吟,又嘿嘿冷笑道:“負心老鬼!你別忘了自己身上還有鴛鴦蠱呢?反正我死你也不能獨活,要想九陰真訣,哼!可沒那麽便宜。除非先把蓋賽花那狐狸精獸來,讓我千刀萬刮雪恨,守有商量餘地呢!”敢情他們過去還是一對床頭人啊!她這種話,好像極有效用。


    一時聽得對方半晌無言,顯然乃是投鼠忌器,惟恐兩敗俱傷,拿不定主意。


    並且也恰於此際,忽聽有人嗬嗬一笑道:“二位本是多年恩愛夫妻,何苦為一些小事反目。今天貧道專程奉訪,大約乃是天意作成我斐元,來做一次和事佬了。”


    想不到落魂羽士,也在此間現身,而且他們還是相識呢!如此一來,女俠淩雲燕,可就十分勢孤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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